第2章

「關於您家漏水到我家的問題，從您家的規矩來講，我是訴求放，因此必須承擔全部維修費用。我提出願承擔一半費用，但您溫柔堅定地表示，沒得商量。

「今天，您又通過物業通知我，由於我不懂規矩冒犯了您與家人，必須讓我登門道歉，才會考慮配合維修。

 

「為此，我深深地反省自己：做事毛躁，容易焦慮。不像您，淡定的氣質，優雅的儀態，缜密的邏輯，以及這一套自創的體面規矩，實在是值得我這種黃毛丫頭反復研究揣摩學習。

 

「在這裡，我正式向您道歉！

 

「對不起，我不該維護我的正當權益。

 

「對不起，我更不該用正常的道德標準來要求您。

 

「昨夜，我家電路再次因為滲水引起電路跳閘，望您念及整棟樓鄰居的安全，盡快解決漏水問題，晚輩不甚感激！

 

「最後，祝您一家持續優雅，安好愉快。」

 

發出去沒多久，群裡有鄰居陸續幫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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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及到消防問題很重要啊，這影響全樓的安全呀。」

 

「漏水就趕緊給人家修，不要覺得自己家不影響就沒關系。」

 

「對啊，將心比心，你家被漏水了你也不想樓上拖著吧。」

 

「樓下不找樓上要賠償，還願意承擔一半費用，這樣的鄰居已經很好啦。」

 

「都是鄰居，別欺負人家小姑娘了，該修就修吧。」

 

何阿姨沒有回復。

 

我點開她的頭像，發現她已經把自己名裡原有的「1401 樓號」刪去，重新將微信名改成「雲淡風輕」了。

 

看來還是怕丟人啊。

 

好好好，說明有效果。

 

乘勝追擊，我再次將她圈了出來：

 

「何阿姨，看到您剛剛把名字改了，我好高興啊！這說明您看到我信息了。漏水的事，咱們再考慮考慮唄。」

 

見被我點名了，何阿姨臉上掛不住，終於冒泡回了一句：

 

「漏水我已經修過了，清者自清！」

 

說罷，還甩了張第一次維修的賬單截圖。

 

定睛一看，我發現了問題——

 

當時我轉了她 3490 元的維修費，但截圖顯示，她隻轉了 3400 元給師傅。

 

呵呵，敢情還吞了我 90 元呢！

 

可能意識到露餡，她連忙把賬單撤回。

 

好在手疾眼快的我早已截圖，反手就將賬單以及轉賬記錄一並發到群裡。

 

「阿姨，之前修了 6490 元，說好兩家平攤，雖然最後結賬時您大手一揮隻願出 3000 元，想著身為晚輩，我便直接轉了 3490 元託您轉交。

 

「今天一看，怎麼這中間還存在 90 元差價呢？

 

「阿姨這麼體面的人，肯定看不上我們外地人這點小錢，想必這其中是有什麼誤會吧？」

 

鄰居紛紛看起了熱鬧：

 

「笑S人，14 樓平時很闊氣的樣子，不僅漏水舍不得花錢修，連小姑娘家的 90 塊錢都昧著良心吞啊。」

 

「那可不，上次他家停車擋住我車位，打電話讓挪車，他們還罵我開著破大眾得瑟什麼，我是開大眾沒錯，但我不會貪鄰居 90 塊錢！」

 

「還有她天天在家裡燒香拜佛，燻得到處都是味兒，都提了很多次了還是照燒無誤，也不知道信的是什麼佛，缺大德了！」

 

看來 14 樓平時沒少得罪人。

 

眼見群裡越來越多人討伐，何阿姨又不吭聲了。

 

過了一會。

 

鄰居兒子終於跳了出來，發表了一些冠冕堂皇的場面話。

 

「13 樓鄰居是吧，我母親不擅長使用手機，無法在群裡與你打嘴炮。

 

「我家是比較傳統的文化家庭，我母親一向與人為善，你作為晚輩態度欠佳，這才惹得她有點不高興。

 

「我平時工作忙並沒有關注家裡漏水的事，如果你有怨氣就衝著我來，我和你道歉，但你這麼欺負我母親這個長輩算什麼！

 

「鄰居之間不僅要講理還要講情，如果你再如此咄咄逼人欺負我家人，我就算拼了這條命，也要向你討個公道。」

 

「對了，車是我的，不是我母親的。」

 

我滿頭問號。

 

可真是把倒打一耙演繹得如火純青呢。

 

這下又給我扣上「不尊重長輩」的帽子。

 

鄰居兒子繼續長篇大論講述他母親如何一個人含辛茹苦堅強地將他撫養長大。

 

聲情並茂，令人動容。

 

我連發幾個大拇指：

 

「對對對，阿姨是挺不容易的，要麼你給你母親漲點生活費？

 

「不會吧不會吧，總不會說你們夫妻倆帶著兩娃住在你媽家，結果還要啃她的養老金吧？

 

「這樣吧，阿姨吞我的那 90 塊錢就不要啦，就當晚輩捐給長輩了。

 

「你看你開著豪車，出手闊氣，怎麼就讓你母親為了一點漏水維修費用和人爭得面紅耳赤呢？多不雅啊！都是自己親媽，別心疼那點錢呀。

 

「最後，請問您家漏水問題是你來解決嗎？你母親舍不得錢，你這種日進鬥金的大人物肯定不在乎那點錢吧。」

 

一番輸出，讓原本正在煽情上價值的鄰居兒子瞬間啞了火。

 

沉默片刻。

 

他，爆發了。

 

「13 樓女的你丫煞筆吧？給臉不要臉是吧！

 

「我他媽今天不弄S你就和你完沒！你出門給我小心一點！

 

「漏水就漏了怎麼樣？幫你修是情分，不幫你修是本分！

 

「你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態度！你他媽不上門磕頭道歉，我就漏你家一輩子。

 

「有本事就去起訴！我早查過了，就算你打贏官司，老子就是不去修，法院也沒辦法強制執行進入我家強制維修！

 

「早點滾出帝都，丟人現眼，素質低下！」

 

……

 

真是一場酣暢漓淋的破防。

 

這下不裝了吧。

 

我淡定地把辱罵的聊天記錄保存後，立刻就報了警，表示自己受到鄰居的恐嚇威脅。

 

警察來了後，樓上S活不開門，調解無果，而我手頭的辱罵言論也構不成立案標準。

 

不過，從始自終我就沒指望過在群裡聲討幾聲樓上就會乖乖妥協。

 

一切都是為了鋪墊——

 

讓鄰居、物業、居委會、警察都看清樓上是什麼人。

 

這樣等我反擊的時候，不管樓上罵得多難聽，跳腳得多激烈，所有人看的都是隻是他家的笑話罷了。

 

5

 

周末。

 

我瞄準時機，與閨蜜坐在小區花園，唉聲嘆氣。

 

「14 樓那個何阿姨，真是不好惹啊。」

 

「對啊，平時看著慈眉善目的樣子，其實比誰都難搞。」

 

「你說誰能忍得了她啊。」

 

「我看她兒媳婦和她關系就不錯呢，對她盡心盡力的。」

 

「甭提了，14 樓壓根看不上她兒媳婦！聽小區那幫跳廣場舞的阿姨們說，14 樓平時就一直叫囂那個兒媳婦是帝都郊區的，算農村人，根本不是正兒八經的帝都人！更滿意兒子的前女友，長得漂亮，還會賺錢。」

 

閨蜜誇張地拔高音調：

 

「啊，何阿姨怎麼能說這種話呢，人家兒媳婦好歹生了兩個娃了。」

 

「還有更難聽的話呢。」我假意壓低嗓音，又保證聲音足夠穿透身後這堵花牆：「14 樓到處宣揚她兒媳婦是未婚先孕，說她就是肚子被搞大了，彩禮一分錢都不要倒貼嫁過來賠錢貨。」

 

「唉喲，怎麼這種事都往外說啊。」

 

「她覺得兒媳婦算計她，平日裡裝得乖巧，就是圖她家的錢。不信你小區問問，整個廣場舞的阿姨們都知道這些事。」

 

「唉，真替她兒媳婦不值，我要是遇到這種惡婆婆，早就和她幹起來了……」

 

透過花牆，瞄到鄰居兒媳婦怒氣衝衝離開的身影。

 

我踢了踢閨蜜的腳。

 

「可以了，人走了。」

 

閨蜜美滋滋。

 

「我演技還可以吧？」

 

「前面還行，後面略顯浮誇。」

 

閨蜜不服：「就是得浮誇，必須哐哐一頓上情緒，才能挑起她的怒火，等著瞧吧，今晚肯定鬧起來。」

 

我點點頭。

 

就 14 樓這阿姨的性格，平時婆媳之間必然少不了積怨。

 

這次我們添這把火，婆媳大戰必然開始。

 

果然。

 

才剛進家門，我就聽到樓上傳來各種叮鈴當啷的摔盤子聲，還夾雜著大人的吼聲和小孩的哭鬧。

 

我火速呼叫了物業上門看熱鬧。

 

最終這場家庭鬧劇，以兒媳婦摔門而去暫時收場。

 

而我的計劃，才剛剛開始。

 

6

 

據我所知，何阿姨和兩個小孩每天都有午休的習慣。

 

第二天出門前，我就在每個房間的天花板都裝上了準備好的共振音響，並且全部套上隔音罩，保證精準打擊樓上。

 

閨蜜不明所以：「你撐著這棍子幹啥用？」

 

我面不改色：「這是我用來跳鋼管舞的，少管我。」

 

到了中午，估摸著差不多到時間了，我便手機遠程啟動了音箱。

 

一時間。

 

鬼哭狼嚎，敲牆電鑽，走路咳嗽，拍球跳繩……

 

我將精心剪輯的各種無規律不定期生活噪音輪番伺候上。

 

連續開了三天。

 

通過視頻監控能聽到清晰聽得到樓上兵荒馬亂的聲音。

 

期間樓上拼命砸牆，捶地反擊。

 

結果用力過猛，還砸醒了自家正在熟睡的小孫子。

 

後面她按耐不住，躡手躡腳來到我家門口，趴著門聽了半天。

 

閨蜜：「14 樓阿姨臉色很不好啊。」

 

我悠悠地捧著咖啡：

 

「那可不，兒媳婦離家出走，一個人帶兩個孫子焦頭爛額，平時得罪那麼多人一時也分不清噪音來源，氣急攻心啊。」

 

「可是她現在已經找到家門口了，應該是確認是我們搞的鬼了吧？」

 

「不急。」

 

是時候進行下一步了。

 

7

 

在我的要求下，閨蜜將她的自媒體工作室臨時搬到了我家客廳。

 

她旗下招攬了一幫心懷演員夢的大學生，計劃籌備拍短劇。

 

閨蜜不解：

 

「橙橙，你叫他們幹嘛，想他們幫你吵架？告訴你沒戲！別看他們個個人高馬大的，實際嫩得很，鬥不過樓上那些惡人。」

 

我讓閨蜜稍安勿躁，然後從中精挑細選了三位大學生。

 

朝氣蓬勃，幹勁十足。

 

每個人的眼神裡都透著一股清澈的愚蠢，沒有一絲班味，甚合我意。

 

翻著劇本，我開始分配任務：

 

「小胡同學，你扮演的是一位兇狠的肌肉男，一言不合就會變身暴躁狂的那種。」

 

身高一米九渾身肌肉的小胡同學：

 

「啊？說讓我本色出演霸道總裁我才來的啊。」

 

我笑得高深莫測：

 

「你看你，路走窄了吧。霸道總裁已經過時了，現在流行純獄風，懂？」

 

小胡表示不理解。

 

我耐心解釋：

 

「霸道總裁有幾種演法？不多吧？

 

「再看看刑法，足足四百五十多條啊，瞧瞧，這思路不就一下子打開了嗎？

 

大胡喜出望外：「懂了懂了，謝謝橙導。」

 

我大手一揮，小胡收到了他的工作服和道具——

 

一件工字背心和兩個啞鈴。

 

穿上後顯得健碩勇猛，胸大無腦，威嚴十足。

 

我叮囑道：

 

「從今天開始，啞鈴不能離手，面目兇狠、嚴肅，注意保持自己的角色狀態。

 

「來，下一個。」

 

是留著長發極具藝術家氣息的阿單同學。

 

「你的角色是一位狂熱的昆蟲愛好者。」

 

我拍拍手，閨蜜遞上一個透明箱子。

 

「裡面這玩意，就是你的寵物。」

 

阿單揉了揉眼睛，仔細分辨：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莫非這裡面裝的是——

 

「大蛾子？」

 

我諄諄教誨：「什麼大蛾子！你要給自己洗腦，這是稀世珍寶，全世界隻有你這個天才昆蟲愛好者才找到的孤品，是比生命還重要的存在，明白嗎？」

 

阿單：「那實際上它……」

 

我：「就是大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