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舅也出來附和：

【當初我就不同意小妹去！現在她哭著回來了，受了多少委屈，你們還有沒有良心？】

……

他們兩個說了很多，但是卻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劉軍並沒有回復他們。無視，是他一貫的作風。

沉默，家族群裡良久地沉默著。

突然，張豔說話了：

【我爸媽早離婚了。伺候我爸這事，跟我媽一點關系都沒有！】

【@ 大舅 沒人逼她！是她自願來的。既然接下來這個差事就要負責！做不好還不允許人說了？被自己兒子說兩句怎麼了？又不是我說的。】

張豔說的話讓人無法反駁，因為確實是我媽自願的。

二姨更氣了：【跟你媽沒關系，跟我姐就有關系了？你要做孝順女兒，你自己怎麼不伺候？】

張豔：【你算老幾？不管跟誰有關系，反正我們家的事跟你沒有關系！】

大舅：【張豔，她你的長輩，你說話應該尊重人！】

……

我一會兒沒看，她們的互罵對話就有 99+。

最後一條消息是張豔發的：【明天上午 9 點我要出門上班，在那之前你回不回來，你自己掂量著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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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豔在結婚之後說要專心備孕，一直在家休息。但她爸爸癱瘓之後，為了逃避責任，她便隨便找了一份銷售的工作。

家裡這邊都吵冒煙了，整個過程，我弟劉軍都沒有參與。

二姨跟張豔在激情對罵的時候，我在王者峽谷裡看到了他。

在這場根源在他的家庭糾紛中，他完美地隱形了。

二姨和大舅為了我媽這事，氣得一夜沒睡，苦思冥想對策，想著一定要給她討回公道。

可第二天一早起來，他們卻見不到我媽的人影。原來關鍵時刻，我媽卻退縮了。

她又灰溜溜地回到了弟弟家。

被我媽這一通背刺，大舅和二姨也寒了心。他們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索性也不管我媽的事了。

在這之後，我媽伺候老頭有委屈跟他們傾訴，他們也都不願搭理了。

8

就這樣，又過了很久。

這段時間我一直在上海忙工作。

上一世，我為了更好地照顧我媽，放棄了外派的機會，因此錯過了晉升。

這一世，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外派。

沒有了劉軍家那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我在工作上的進展很快。

外派結束，再回到家已經是六個月後。

我媽明顯消瘦了許多。

她做完了飯，菜剛上桌，就去給親家公喂飯。

魚刺要剔掉，骨頭要剝開，飯不能太冷，湯不能太燙。

一頓飯她喂了半個多小時。

等飯喂完，老頭竟然又拉了。

她又得去給他換尿不湿。我在房門口都能聞到惡臭，她得忍著去給他更換擦洗。

其間還夾雜著老頭罵罵咧咧的聲音。癱瘓的病人心情不好，脾氣自然也更加暴躁。

她承受著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折磨。

等所有事情忙完，飯菜已經涼了，但她還沒有吃上飯。

而全程張豔就理所當然地躺在沙發上玩手機，隨後又被她小姐妹一個電話叫出去逛街了。

說實話，看到她這副模樣，我還是有些心疼的。我把飯熱了熱，又幫她打掃了衛生。

我心下不忍，便對她說：「媽，你這樣太辛苦了。要不你去我那兒跟我住，我給你養老。他們這些破事咱不管了。」

我媽一臉震驚：

「那怎麼行呢？我可是有兒子的人！不跟兒子住，跟女兒住，會被人笑掉大牙的！你再怎麼能幹到底也是個女的，能有什麼用？你要是真有心就多幫幫你弟弟，這就是對我最好的孝順了。」

隨即她又似想到什麼一般，一臉自豪地跟我說：

「告訴你一個喜事，張豔有了！查過了，是個男孩！」

她頓了頓，眼神殷切地看著我：

「你最近抽空把你的那套房子過戶到小軍名下。這是你的婚前財產，你快要結婚了，這事得抓緊辦。可不能便宜了董彬！張豔肚子裡的是咱們老劉家的大孫子！你這錢可不得留給他嘛。」

我剛熱起來的心又寒透了。

9

上一世我聽從了我媽的建議，覺得出嫁前自己賺的錢應該留在娘家。於是我將房子留給了我媽，而她轉頭就給了我弟。

這套靠我熬了無數個夜加班攢錢買的房子，就這麼輕易地被我弟和弟媳給霸佔了。

反倒是董彬，他從未在錢財上算計過我什麼，看到我無腦扶弟，也隻是心疼我。後來我得了抑鬱症，也是他一直陪伴我，沒日沒夜地照顧我。

隻是很可惜，他沒等到我好起來。

我死後，我媽帶著我弟跑到董斌單位門口去大吵大鬧，汙蔑他是渣男，是他出軌才讓我抑鬱成疾。

董斌百口莫辯，隻能又白白被我媽他們訛詐了很多錢。

他帶著渣男和逼死妻子的壞名聲艱難度日，被眾人唾棄，過得窮困潦倒。

上輩子，我遇到他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幸事，但是他遇到我，卻造成了他的不幸。

這一世，我不能再這麼傻了。

我笑了笑：「哎呀，媽，你不早說，那房子我賣掉了。」

「賣掉了？你怎麼沒跟我說？那錢在哪兒？」

「買房了。我和董斌一起湊錢在上海買了一套。你放心，我們買房前扯了證，是婚後財產，便宜不了他。」

聽到我這話，我媽的臉色比剛剛替老頭倒大便的時候還難看。

我笑著給她畫餅：「也是不巧了，房子雖然送不了，但是等侄子生出來，我做姑姑的肯定會表示。」

她的臉色這才由陰轉晴，幹勁十足地去給老頭擦身子。

我望著她的背影感慨萬千，人的認知決定她的命運。

我媽她沒有苦，創造條件也要硬吃苦。這一切都是她自願的。她的思想配得上她的苦難。所以也算是她應得的。

她不信任女兒，甘心為兒子孫子做牛做馬，我幹預不了。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全自身不被她拉著一起被男寶吃幹抹淨，僅此而已。

10

這次回來沒多久，我就申請調去了上海總公司。

後來，董斌的事業重心也轉移到了上海。

我周末回去看我媽，發現她依然在劉軍家做一個盡職盡責的免費保姆。

每次見面，不是問我要錢，就是罵我變了，幫不上弟弟的忙。

我不再給她錢，而是給她買各種東西，因為我知道給錢的話，她一分不會用，全都會貼補給弟弟和弟媳。

可我發現我給她買的金首飾戴在弟媳身上，我給她買的護膚品放在弟媳的梳妝臺上，我給她買的補品癱瘓的老頭在吃，我給她買的按摩椅，劉軍在躺。

我替我媽感到可悲卻又無可奈何。

我盡了我的孝道，我問心無愧，剩下的事我管不了。

11

一晃又過去了許久。再見劉軍是在他兒子劉嘉壹的滿月酒上。

他們給我媽生了孫子，我媽連眼睛都在笑。

酒店內賓朋滿座，就連上次鬧矛盾之後許久未曾露面的大舅和二姨也在。

侄子很可愛，大家歡聚一堂，算是少有的和諧時刻。

但很快這份寧靜就被劉軍的講話給打破了。

劉軍喝得七葷八素的，舉著酒杯在那大聲嚷嚷：

「我得了個大胖小子，咱媽也梅開二度要結婚。咱們家真是雙喜臨門吶！」

這番話一出，全場都驚住了。

我媽這情況結哪門子婚？

在眾人的追問下，劉軍一臉無所謂地說是讓她跟張豔爸爸結婚。

那個癱瘓的老頭？！

二姨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姐，你這伺候人還伺候出感情了？」

大伯和小姑嫌丟人，氣得當場就摔筷子摔碗。

在我們不依不饒的盤問下，我媽這才說了事情的原委。

她要跟一個癱瘓的老頭結婚，肯定不是圖他行動不便，圖他要死不活。

原來是張豔和劉軍聽說老頭老家要拆遷了。

他們想要讓我媽和張豔她爸名義上結婚，然後就可以將我媽加到他們家戶口本上。

劉軍、我媽、張豔、劉嘉壹四個人全都遷到他們家戶口本上，這樣一來能分的拆遷款就更多了。

而且我媽名義上成為張伯伯的妻子，這樣屬於張伯伯的那一份，張豔能得到的就比她姐妹多得多。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為何張豔這種自私的人，寧願與姐妹撕逼，也要堅持將從小就拋棄她們母女的毫無感情的父親接回來照顧？

原來是圖拆遷啊，那這一切就能說得通了。

我不得不感嘆，張豔是厲害的，真的可以算得上是國內第一精算師。

12

但親友們依然還是為他們的行為感到不齒。

大舅看著劉軍一臉怒氣：

「人要臉，樹要皮。錢要靠自己本事賺到的才拿得安穩。不要成天想這些投機倒把的東西！」

二姨的白眼都快翻不動了：

「你這讓你媽以後怎麼活？說出去多丟人啊！人不能太貪心。」

大伯更是氣得差點拿酒瓶砸劉軍：

「你是我們老劉家的男人！你和小寶的戶口都上到人家女方家算什麼事？你是倒插門啊？我們老劉家以後怎麼見人？！二弟在下面怎麼跟祖宗們交代？！」

小姑也幫腔：「你自己要去倒插門就算了，還要拉上你媽。你爸在地下都要被這個不孝子氣醒。」

劉軍夫妻才不管這些流言。

張豔眉飛色舞地說著：

「你們話說得好聽，你們要是能拿到那麼多錢，沒準比我們做得還過分呢。人嘛，都是笑貧不笑娼的。好幾十萬不拿白不拿。你們這輩子都不一定能賺到這麼多錢！」

劉軍也很認同：

「這事沒啥，我媽天天給張豔爸擦身子，啥沒見過？他們早就跟兩口子差不多了。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你們不用瞎操心！」

我媽臉上臊得紅一塊白一塊的，半天憋出一句話：

「我這輩子就是為了兒子和孫子活。他們能過好日子，我受再多委屈也值得！」

大伯和小姑見勸不動，留下一句：「你們要是真的這麼做了，以後就不是我們劉家人了。」

然後他們便走了。

大舅和二姨也黑著個臉提前離席。

一場熱鬧的聚會最終弄得不歡而散。

而我全程都沒插一句話，默默在拿著手機刷短視頻 APP。

我又刷到張豔的親媽在開心跳廣場舞的視頻。隻是這一次，我再也不會氣憤和替我媽打抱不平。

我冷眼旁觀著這一切。

人心不足蛇吞象，我隻能靜靜地等待命運對他們貪婪的懲罰。

13

一晃兩年過去了。

這兩年間，我媽盡心盡力地伺候張豔的爸爸，但是他還是死了。

接到我媽電話的時候，我正在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