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弟媳的父親中風癱瘓了，弟弟鬧著非要讓媽媽去伺候親家公。

我心疼媽媽，於是自掏腰包給他們請了個護工。

可後來弟媳每次吵架都拿這個說事。

她指著我媽鼻子罵：「付出和收獲是要成正比的。你之前不伺候我爸，你老了我也不會管你的！」

我媽覺得是我破壞了她的養老之路，為此怨恨我很多年，沒日沒夜地咒罵我。

我因此患上了抑鬱症，受不了病痛的折磨，跳樓死了。

再睜開眼，我回到弟弟讓媽媽去他家伺候親家公的那天。

這一次，我選擇閉嘴，你要給陌生老頭端屎端尿，都隨你。

1

我重生回到了弟媳父親剛癱瘓的時候。

姑伯姨舅們都在的家庭聚會上，姍姍來遲的我弟劉軍帶著弟媳張豔進來了。

劉軍說張豔的父親中風癱瘓了，想讓我媽過去伺候他。

張豔則躲在劉軍背後假裝默默抹淚。

親戚們都覺得此事太過荒唐，哪有讓親媽伺候老丈人的？親爹才死了多久，說出去多丟人？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都在七嘴八舌地說著這事的不合適。

劉軍卻不以為然，大大咧咧地說道：「一家人哪有那麼多顧忌？隻要我媽同意就沒什麼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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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呢，還是老一套，不說話，隻是眉頭緊鎖，淚汪汪地望向我。

我知道，她不想去幹這窩囊事，卻也不想得罪兒子和兒媳，於是便將皮球踢給我，想讓我去做這個惡人。

三姑六婆們都湧向我，紛紛詢問我這個大女兒的意見：

「劉落啊，你是家裡的大姐，你說這事應該怎麼辦？」

我的意見，我能有什麼意見？

2

我看著眾人的嘴臉，恍惚間，之前的記憶湧上心頭。

上一世，我媽也是將問題拋給了我。

我一向心疼我媽，這事如此奇葩，我當然不會讓她受這個委屈。

但是我也知道我媽一向溺愛弟弟，我不想她跟弟媳起衝突。於是便提出來由我出錢給弟媳父親請護工，想著花錢平事。

知道不需要自己出錢，劉軍和張豔也都同意了。

可是沒想到，我花這個冤枉錢卻花出了禍端。

這事讓弟媳張豔逮住了借口，此後隻要是她跟我媽鬧矛盾，就會拿這個說事，責怪我媽沒有去照顧他父親。

她理直氣壯地指責我媽：

「天底下沒有你這麼狠心的婆婆！你不照顧我爸，等你老了別指望我照顧你！」

以至於我媽將他們婆媳不和的根源都歸結於我的多管闲事：

「都怪你多事，請什麼護工！你要是讓我去伺候他，哪有那麼多事？都怪你！你就是見不得我好！」

久而久之，她的埋怨成為習慣，此後凡是她生活當中遇到不順心的事，就都會責怪我。

她沒日沒夜地在我耳邊埋怨咒罵。

她說我就是不想她後半輩子過好日子。

還說我生出來是賠錢貨，長大了是討債鬼。

我工作壓力大，加上我媽的長期精神虐待，讓我不幸患上了抑鬱症，最後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跳樓死了。

我死的時候，肚子裡還有一個兩個月大的寶寶。

靈堂上，我媽哭了好一會兒，可哭完之後便跟沒事人一樣，將我的財產全都轉交給了弟弟和弟媳。

這就是我一心維護的媽媽。

3

想到這裡，寒意從我的心髒傳遍全身。

我假裝為難地說道：

「我媽一直說女兒家是不能摻和家裡事的，所以我不好多嘴。這事主要還是要看我媽和小軍的意見。媽，你自己究竟怎麼想的？」

說完我便乖巧地望向我媽。

大家這才想起來，這事決定權最終還在我媽身上，又都紛紛把目光投向我媽。

「霞枝啊，這事還得你自己拿主意。重要時刻你可別犯糊塗了。」

「你自己不願意去，誰也逼不了你。」

「咱村裡人要臉，這事要是說出去丟人吶。」

「二弟才死多久，你要是去了，可丟的是我們老劉家的臉！」

……

這一世我倒要看看，讓我媽自己拿主意，她究竟會如何？

我媽看著義憤填膺的親戚們，又望了一眼咄咄逼人的劉軍，竟也拿不定主意。

她咬咬牙，拿著帕子假裝抹淚，拖延著說再想想，等過幾天給答復。

張豔見我媽這樣，幽幽地來一句：

「那你可要想快點！我爸癱在床上，沒人照顧可不行。人都是會老的，想想你自己老的那一天。人要學會將心比心吶。」

這話暗示意味極重，我媽瞬間就不敢哭了。

4

聚餐結束之後，剛回到家，我媽就偷偷喊我到房裡談心。

她還沒說話就開始流淚了：

「落落，你看我養大你們不容易，也沒什麼積蓄。你弟他們不富裕，又遇到這事了，要不你多幫襯點，讓他們渡過這個難關？」

我一向看不得我媽傷心，隻要她眼淚汪汪地跟我說事，不管多不合理，我都會答應。

因此上一世，我給弟媳的父親請完護工之後，每次那個老頭需要什麼，我弟他們都會讓我買。甚至連成人尿不湿都是我去超市批發的。

他們的話還說得冠冕堂皇的：

「既然你提出不讓媽媽照顧，要請護工。這事你攬上身，那自然是事事都需要你負責了。」

供養一個癱瘓病人需要多少錢？

又是護工費又是看病又是買營養品的，統統都是我出錢。

那段時間我的錢就像流水般花出去，還沒聽到一個響。

每次當我想要跟我弟算賬的時候，我媽都會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都是一家，人不能算這麼清。還說她養大我們不容易，我不應該跟弟弟算錢。

所以上一世，弟媳的父親算是我給養老的。

重活一世，我再也不願接受我媽的親情綁架了。

於是，我摸著我媽的手，笑著說道：

「這事哪裡輪得上我這個外人操心？要是他們真有什麼要幫忙的，自然會自己找我的。媽，你就別瞎摻和了。」

她神情復雜，看我不願出錢，張張嘴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知道她想說什麼，搶先揶揄她：

「媽，小軍家家事我不方便說，省得張豔多心。要不要去，你得自己拿主意。當然了，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

我假裝乖巧，笑著寬慰她。

她想了許久，最後還是一咬牙，收拾衣服去了劉軍家。

我猜到了這個結果。

畢竟那是她的寶貝兒子，她對劉軍一向是有求必應的。

此後我媽就在劉軍家當起了免費的保姆。

除了要洗衣做飯打掃衛生之外，還要給癱瘓的陌生老頭擦身子、換尿不湿、做按摩。

5

一個月後，我接到了劉軍的電話：

「姐，張豔爸爸在家從床上摔了下來，你趕快去我家帶他去一趟醫院。」

上輩子就是這樣，每次隻要是他這個老丈人出了什麼事，劉軍和張豔總要第一時間打電話找我幫忙。

而他們自己則落個清闲，置身事外，完完全全的孝心外包。

我從小就被我媽灌輸扶弟思想，被她那套對弟弟應該能幫就幫的言論洗了腦。

因此每次都把弟弟的家事當成自己的家事一般出錢出力，鞍前馬後地打點安排。

但此時的我卻悠闲地吃著火鍋看著劇，反問道：

「那你自己在幹嘛？」

他義正詞嚴地說道：「我在外地出差啊！別問了，你快點去我家！」

自從張豔爸爸出事，劉軍就申請了去外地出差，為的就是遠離那些麻煩事，逃避責任。

但是他又不想老婆跟他吵架，於是便把這些本應該他負的責任轉嫁到我媽和我的頭上。

男人們好像天生就會這一套，用賺錢的名義來逃避責任，然後再用親情的名義去進行責任轉移。

而他們自己就做甩手掌櫃，自由自在。

我假裝遺憾地回他：「哦，那你找我幹嘛？我又不是張伯伯女兒。況且我也在外地出差啊。」

劉軍有些氣，對著我一通指責：

「姐，不是我說你，你怎麼分不清輕重緩急？工作重要還是家裡的事重要？以後沒事你別出差了。」

他的理直氣壯都給我氣笑了，天下竟然真的有這種雙標的人。

他掛了我的電話，又打給我媽，將我媽一通指責，責怪她沒照顧好自己老丈人，才搞出事情來煩他。

我媽被他說得氣上心頭，想起自己這一個月替一個陌生老頭端屎端尿，累得半死還落不到一聲好，開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

「都是兒子沒用啊，老娘才要吃這個苦。我一把年紀還要伺候別人家老頭，還要被說。都是女人，怎麼張豔自己媽媽就不用吃這個苦？！」

當然她對自己寶貝兒子的指責僅限這一句話，剩下的幾百句的惡語埋怨全都給了媳婦。

劉軍被我媽罵臊了，就又轉頭去罵張豔。

劉軍跟張豔吵，張豔又跟我媽吵。

等他們這一通吵來吵去結束，已經很晚了。

聽說，張豔將她爸爸送去醫院的時候，老人已經疼暈了過去。

6

不過好在，死不了。

死不了就要繼續有人伺候。

可剛吵了架，我媽再溺愛兒子，也還是拉不下臉假裝無事發生的。

她一怒之下，收拾東西跑回了老家。

第二天，我就接到了二姨的電話。

她怒氣衝衝質問我：「劉落，你媽在你弟弟那受了這麼多委屈，你知道嗎？」

我一臉蒙地問道：「二姨，咋了？我被外派到上海了，工作太忙，一直沒回去呢。出啥事了？」

二姨把我媽在劉軍那裡受到的委屈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

我聽完也義憤填膺地跟著附和。

但如今的我再也不會傻乎乎地去替人出頭了。

我已經學會了劉軍那套隻說好聽的話、不做實事的技能了。

「我媽真是不容易！小軍太窩囊，張豔太欺負人了！我在上海回不去，等我回去一定好好罵他！」

我猜到讓二姨找我是我媽的主意。

自從我們長大成人之後，我媽遇到什麼事都會找我當出頭鳥，讓我替她解決。

但別人有不悅，她轉頭就會說都是她家丫頭的主意，她也沒辦法。

好處她受了，但她卻不得罪人。

7

二姨見我回不去，便自己在家族群裡一頓瘋狂輸出。

她發了一張我媽在一邊看我爸照片一邊偷偷流淚的圖，@ 劉軍：

【小軍，你媽養大你不容易，不能娶了媳婦忘了娘！做男人聽媳婦話也要有個限度。】

【做人不能太過分！雖然說誰的媽媽誰心疼，但哪有人不讓自己親媽去伺候親爹，反而讓自己婆婆去伺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