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要去伺候癱瘓的親家公
第3章
我媽的語氣很平靜,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但卻說著十分無稽的話:
「落落,張豔爸爸的葬禮可全靠你了。」
這些年他們的經濟情況我知道一些。
沒有了我的貼補,他們過得比上一世拮據許多。
張豔做銷售隻能混個底薪,而且每份工作都幹不過兩個月。
隻靠劉軍那點收入,根本支撐不起嗷嗷待哺的小孩和藥罐子老人。
但是為了傳說中的拆遷款,他們依然要牢牢把握住張伯伯,絲毫不願意張豔姐妹們接觸張伯伯,生怕到手的錢飛走了。
可事與願違,兩年過去了,傳聞中的拆遷遙遙無期。
其實明眼人都知道,近些年政府財政吃緊,開發商集體爆雷,早年的項目便隻能一直擱置,看樣子是早就被放棄了。
這些年我媽沒少給他們輸血,但到底有限,他們也隻能勉強度日。
如今老頭沒了,他們痛失幻想中的一大筆拆遷款,這錢想要補上,主意就打到我身上來了。
我強忍著憤怒:「媽,你知道我們在上海的開支很大的,哪裡有闲錢管這事?」
劉軍一把奪過電話,頤指氣使:「他名義上也是你的爸爸,這錢就得你出!」
我怒氣上腦,真想一把拍死這個爛人。
耳邊傳來我媽的哀求:「你就當這錢是媽向你借的!」
又是這一套話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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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軍結婚的時候,她也問我借了十萬塊當彩禮,可後來也沒有還。
哪有女兒真的會向親媽討債的?所以借這個字不過是搶的美化說法。
如若不是前世看清了我媽的嘴臉,我可能會一直被她這副慈愛又柔軟的嘴臉欺騙,繼續讓弟弟一家附在我身上吸血。
可如今我不會再那麼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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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笑了一聲:
「那按照你們這樣說也可以。張家三個子女,加上我們兩個,張伯伯算有五個孩子。葬禮的支出我們五個人一人一份,你們夫妻倆出雙份,禮金收入也是一樣分,你們沒意見吧?」
知道佔不到便宜,劉軍惱羞成怒,罵了一連串髒話。
我媽也努力,不裝了,聲音尖銳而刺耳:
「賠錢貨就是賠錢貨,算得那麼清!」
「賺了錢就知道自己快活,不知道幫襯弟弟!白生你了,養條狗也比養你這個白眼狼好。」
我雖然早就知道我媽的內心想法,可是再次聽到這些話,心頭還是湧上徹骨的寒意。
對於我媽而言,隻有兒子和孫子跟她是一家人,甚至弟媳都比我在她心中分量重。
她養我不過是給弟弟養一個長期銀行,一旦我不願意給弟弟供血,她就原形畢露了。
她罵我是賠錢貨。
可事實是從小我吃穿用度都不如弟弟,長大成人之後我一直在盡自己的力量回饋她。
我弟劉軍呢?幾十年來他隻知道變本加厲地從家裡索取,從來沒見他給我媽買過哪怕一件衣服。
究竟誰是賠錢貨呢?
判斷一件事的標準為什麼不看行為隻看性別?生而為男就是最高榮譽?男寶就理應擁有一切?
我長嘆一口氣,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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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事情遠遠沒有結束。
張豔爸爸那簡陋的葬禮上又上演了一出大戲。
劉軍和張豔在收完了所有禮金之後,當著眾人的面,哭鬧著讓大家做主。
他們胡攪蠻纏地拉著張豔的姐姐和妹妹,嚷著要讓她們籤協議。
協議寫明,她們沒有對老頭盡照顧的責任,所以以後拆遷的錢她們一分不能拿,全部要歸張豔夫妻所有。
一家人為了那莫須有的拆遷款鬧得不可開交。
現場有體制內的看不下去了,說規劃改了,老頭老家那裡不會再拆了。
這一下,劉軍和張豔拆二代的美夢徹底落了空,當場就開始發瘋。
這麼多年節衣縮食供養癱瘓老人,可不是為了孝道,人家那是投資。
現在這投資失敗了,就跟股票全綠了的心境差不多。
他們急需輸血彌補自己過往的損失。
於是便又當場拉著姐妹們算賬。
他們一筆一筆將幾年來對老頭的付出結算成錢。然後要對方一家要賠償四十萬給他們。
我是掛名女兒,隻要賠二十萬。
人家當然不答應,又是一頓拉扯,吵吵鬧鬧。
場面一度失控,直到最後劉軍都動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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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上門的時候,張豔還在撒潑,拒不認錯。
劉軍打紅了眼,甚至不小心還推了警察一下。
張豔的妹妹被劉軍打得起不了身。
我媽卻拉著警察的衣服,大哭著要幫兒子討公道:
「我這幾年給老頭端屎端尿吃了多少苦!她們欠我的!警察同志,你讓她們還我兒子錢!不還就把她們全都抓起來。」
警察了解了來龍去脈,無奈地扶起我媽:
「赡養父親本來就是你兒媳作為女兒的義務,你們不能把它當成買賣。錢的事你們可以根據情誼私下協商,但不能強制要求。不過打人肯定是犯法了的。」
說完轉頭就要將劉軍帶走。
張豔妹妹拒不和解。
劉軍因故意傷人被拘留了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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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在場圍觀的親朋好友了解了內情之後,都對他們十分鄙夷,說什麼的都有。
「兒子不像兒子,娘不像娘的。一家人掉錢眼裡去了,這下偷雞不成蝕把米了,活該!」
我媽的一張老臉都丟盡了,張豔和劉軍也直接社死。
甚至有好事者將事情搬運到了網上。
網絡輿論一發酵,更是不得了。網友們的嘴跟抹了蜜一樣,追著他們罵。
劉軍的啃老行為、我媽的重男輕女、張豔的自私貪財全都被扒了出來。
劉軍喜獲「贅婿耀祖」的稱號,張豔也成為惡媳婦的代表。
「做女人不能太張豔」一度成為一個熱門詞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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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網絡的熱議,更多掩埋的真相被揭開。
趁著這一波熱度,有網友扒出了劉軍的徵信。
原來他在借貸平臺上借了許多錢。
長久以來一直是以貸養貸,如今利滾利已經是一個天文數字了。
這些憑空出來的債務張豔一無所知。
劉軍出來以後,張豔鬧著要跟他離婚。
逼問下才知道,原來是劉軍在外出差的時候染上了賭癮,家裡的錢輸完了,就貸款玩。
他一直以為反正自己馬上就拆一代了,這點小錢不算什麼。
可誰承想拆遷夢瞬間落空,這才是他暴怒到不給錢就要打人的真實原因。
張豔覺得受到了欺騙,怒氣衝天,說什麼也要走,不願意跟他共擔債務。
劉軍漲紅了臉,指著她鼻子罵:
「你還有臉說我?你自己家一堆破事,不全都靠我?」
「要不是你騙我說你家要拆遷,我憑啥讓我媽伺候那個死老頭?!到頭來拆不了遷,我沒打死你算好了!」
劉軍揮舞著拳頭對張豔打去。
兩人扭打在一起。我媽上前拉架,被劉軍一胳膊肘推到茶幾上,後腦勺撞出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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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這次傷得挺重的。
加上這幾年她在劉軍家沒日沒夜地照顧癱瘓病人,過度操勞,對身體損傷巨大。
這一摔更是雪上加霜,醫生說要在醫院休養幾個月,之後還要靜養。
我來醫院看她,醫生說她兒子和兒媳將老人送來露了個面就走了,再也沒有出現過。
我將熬好的湯裝好,端給她喝。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用近乎乞求的口吻跟我說:「落落,你一定要幫你弟弟把這錢還了!」
聽到這話,我眉頭一動:「我才賺幾個錢,那麼大一筆債,我怎麼幫?」
「你不是在上海有套房嗎?你賣掉不就有一百多萬了?你和董斌再幫忙貸點款,湊個兩百萬不成問題的。」
我的手懸在半空中,一直在抖。
都是她肚子出來的,她卻如此區別對待,想要拉上我的一生去給劉軍填窟窿。
「媽,你讓我這樣做, 有沒有考慮過我以後怎麼辦?還是隻要你寶貝兒子沒事, 我是死是活你都不管?手心手背都是肉,為什麼你對我們差別這麼大?」
我媽垂下眼睛, 不敢看我:「我沒說不管你,隻是小軍是我們家唯一的男丁, 你不能不救他。」
我的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多年的委屈一湧而出:
「兒子, 你就知道兒子!因為他是兒子你就無限地包容他, 要什麼給什麼,不管多不合理。他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是他自找的, 更是你縱容的!」
「兒子有什麼用?你病了這麼多天是誰在照顧你?是誰在出錢出力?你口中那個親愛的兒子呢?他來看過你一眼沒有?!你怎麼到現在還不清醒?!」
可我媽依然油鹽不進,隻想著那筆債務:
「你別跟我扯那些有的沒的,你就說你能拿多少錢給你弟弟?」
我擦幹眼淚,聲音很平靜:
「誰欠的債,誰來還。不是我借的, 我一分錢不會出。」
說完我起身離開,背後傳來我媽那不堪入耳的罵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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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接到醫院的電話,說我媽吵著鬧著要出院,還問醫院把我預存的住院費要了回去。
我媽身體還沒好, 可她堅持要出院, 因為她要趕著回去照顧寶貝孫子。
我去找她, 想把她帶回醫院,她卻冷著一張臉叫我滾:
我媽呢,還是老一套,不說話,隻是眉頭緊鎖,淚汪汪地望向我。
「這董」我無能為力, 隻能獨自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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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我接到了社區的電話。
我媽死了。
她一個人在劉軍家, 因為眩暈摔下了樓, 她本來就傷重未愈, 這一摔又沒人管她, 沒得到及時的搶救。
被人發現的時候, 她已經死了。
鄰居們打電話給劉軍和張豔, 他們卻遲遲不回來, 隻能找社區打電話找我。
我媽的喪事全程由我一手操辦, 劉軍全程沒有管。但是在葬禮當天,他拿走了所有的禮金。
在那以後, 我就沒有再見過劉軍和張豔了。
聽二姨說,他們鬧了很久的離婚, 卻最終沒能離成。
確實, 他們一個黑心,一個自私,是絕配,應該鎖死。
他們賣掉了自家的房子, 又去逼張豔的媽媽, 東拼西湊也沒能填補上這個窟窿。他們隻能到處流竄躲債,如過街老鼠般藏在黑暗之中,再也查無此人。
董斌帶著女兒在遊樂場瘋玩, 我望著他們開心的臉龐笑了。
這一世,離開了原生家庭的羈絆,我終於得到了屬於自己的小幸福。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