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玉

第2章

我有身孕,國公爺十分看重,請御醫為我把脈,開滋補藥,讓賈夫人從庫房拿燕窩、人參,朝陽院裡伺候的人,月錢翻倍,府中所有人皆不可大聲喧哗,有事無事不許到朝陽院叨擾。


又從自己私庫裡,拿了不少藥材讓管家送過來。


其中還有一萬兩銀子,讓我花用著,想買什麼買什麼,不夠問賈夫人拿。


我什麼都不用做,安心養胎就好。


我確實什麼都不想做,每天好似睡不醒,懶得很。


若是之前,賈時瑜不在身邊陪伴,我一定要哭過三天三夜,如今放下他,我依舊可以吃飽睡好。


看著印秋給孩子做小衣,與母親送來的嬤嬤說話、聊如何生養孩子。


既不傷母體,更能平安順利生下孩子。


「少食、多走走、心情舒暢、睡好。」


我倒是沒有別人說的孕吐難受,能吃能喝能睡,覺得無聊時,請來戲班子唱幾曲,聽到傷心處,還會跟著落淚。


喚了唱戲的人上前來,說幾句話,給賞銀後,讓他們下去。


賈時瑜偶爾回來朝陽院坐一會,與我說話時心不在焉,隨後急急忙忙地離開。


我知曉,他養外室了。


那女子身世很是可憐,從小被爹娘賣入青樓,被調教後出來接客,被賈時瑜看上並為其贖身,在外面賃了宅子養著。


他不敢跟我說,更不敢讓家裡人知曉。


他的憐惜、心善不過是見色起意,他們已經同床共枕,更有可能珠胎暗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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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秋說起這事還勸我看開。


「我看得很開,否則我早鬧起來了。」


一個表裡不一的偽君子。


真要心善,他怎麼不去救街頭的乞丐,把整個青樓女子都解救出來,為她們安排人家,或給一份活計。


賈時瑜那點齷齪心思,別說騙人,連鬼都騙不了。


5


今日又聽了一出戲。


唱戲的人換了一個,五顏六色的臉下,看不清他的長相,倒是那雙眼睛很好看。


我問了幾句,然後多賞些許銀錢,讓他隔兩日再來唱一回。


「往後唱點喜慶的戲吧。」


辛酸的聽多了心梗難受,對胎兒可不好。


我聽戲是消遣時間,可不是為了悲傷秋月。


賈時瑜的姐姐們都已出嫁,還有十幾個庶妹還養在各自姨娘身邊,三三兩兩大著膽子結伴前來找我。


年紀相仿,倒是有話說,能聊到一處。


就是她們身上也不知道抹了多少粉,燻了多少香,待一會就讓我暈乎乎地想睡。


我很直接地跟她們說:「你們以後再來,身上不要用香,香囊也別用。」


「若你們真喜歡用香,就在自己屋子裡用,別來我這裡。」


「我懷著孩子,聞不得這些香。」


我不會為了給她們面子,而隱忍下來。


香味太重,會掩蓋住許多亂七八糟、惡毒的藥,她們要為此不跟我來往,早些看清一個人,那更好。


一種米養百樣人,賈府後宅亦是一個不帶硝煙、但會死人的戰場。


有孩子傍身的姨娘個個有手腕,剛剛進府還年輕的想著早些懷上一個,能在賈府立足。


嬤嬤勸我要給賈時瑜納妾,我就讓人幫我尋摸兩個。


溫柔小意、家世清白、悽苦無依,長得美又通文墨的女子,等我懷胎五月,天氣漸冷,人被帶我面前。


兩個女子身穿粗布衣裳,瞧著我見猶憐。


「你們是自願的嗎?若不是自願,我不會強迫,甚至還會妥善安置你們。」


「回少夫人,是自願的。」


我不知曉是真自願,還是被國公府富貴所迷惑。我問過,給過機會,往後別說我逼良為妾便好。


至於往後是聽我的話行事,跟我站一個陣營,還是與我對著幹,我並不在意。


她們隻身進來,手裡能用的銀錢少,更沒有可用之人。


當然也不能大意,咬人的狗它不叫。


我讓賈時瑜見了她們。


「你要給我納妾?」賈時瑜震驚。


看向我的眼神裡,有著詫異,還有隱隱試探。


「我有身孕,不能伺候你,總不能讓你素著。」


「她們兩個都挺好,你想留下就留下,若是不喜歡,我另外安置她們。」


賈時瑜猶豫著看向兩人。


兩人立即跪下哭泣著訴說自己如何如何悽慘,請爺憐惜,給她們一處遮風避雨之所。


她們一定會用心伺候爺和主母。


賈時瑜聽著就心疼了。


手握拳松開,握拳松開。


他想把人留下,假慈悲是其一,色欲燻心才是本性。


他看向我。


見我眉目平和,沒有吃味也沒有沉著臉。


他松口氣,還虛情假意道:「既是夫人安排,便留下吧。」


我讓印秋拿來發釵。


兩個跪在我面前敬茶,我把發釵插到她們發間:「以後好好伺候爺,早些為爺開枝散葉。」


「是,少奶奶。」


因著是賈時瑜第一次納妾,我依著她們的姓氏,分別喊洪姨娘、楚姨娘。


住的地方離朝陽院隔著一個湖,賈時瑜去她們那邊,要走湖的另外一邊,否則就要繞遠路。


她們是一起來的,安排住一個院子,伺候的丫鬟、婆子賈夫人安排,月錢也從國公府公中出。


我讓她們除初一、十五別來請安,好生在院子裡待著就行。


「夫人……」


賈時瑜要拉我的手,我不著痕跡避開了。


我嫌棄他的。


很嫌棄。


他幹巴巴地搓著手:「那,那我先去書房,晚飯過來陪你一起吃?」


「我最近三餐都不定時,胃口大變,吃的菜你可能不愛吃。兩位姨娘初到,你多陪陪她們,讓她們早些適應府中生活。」


賈時瑜連連應是。


我讓人帶兩個姨娘去安置,賈時瑜說我身邊離不得人伺候,他走一趟就成。


說得倒是好聽。


我笑著應是,沒有多言一句,更沒有挽留。


他出屋子的時候,還裝個正兒八經,等離得遠了,光天化日之下,竟對兩個姨娘動手動腳。


「少夫人……」


面對印秋的擔憂,我笑道:「你覺得我傷心?」


「我確實難受。」


「我難受的是自己曾經有眼無珠,愛過這麼個敗類。」


6


等到七個月,國公爺請了個老大夫前來為我把脈。


我聽說過這個人,據說通過把脈能確定孕婦腹中是男孩還是女孩兒。


看他老得頭發、胡須全白,也不知是真是假。


我原本平靜的心,也格外忐忑。


但我又不能不配合,伸出手擱在脈枕上。


老大夫凝眉靜氣。


先是左手,又讓我換右手。


再換左手。


寒冬臘月天,我緊張得背脊心都是汗。


大廳裡安靜到落針可聞。


丫鬟們大氣不敢出。


國公爺、賈夫人屏息靜氣,各懷心思。


良久後,老大夫才站起身,朝國公爺行禮:「恭喜國公爺、賀喜國公爺,少夫人腹中不出意外是男孩,隻是……」


老大夫頓了頓才說道:「老夫把脈得知,少夫人該是懷了雙胎,估摸著是龍鳳胎。」


「什麼?」


「……」


老大夫的話像一滴水落在滾燙的油鍋。


印秋緊緊握住我的手,她比我還激動。


要知道國公府就沒出過雙胎。


不論是兩兄弟,還是兩姐妹,更別說是龍鳳胎……


國公爺震驚過後笑道:「好好好,今日多謝你走這一趟,管家,你送送人。」


「是。」


禮,管家早已經準備好,男娃、女娃有所不同,如今既得知是男娃,還是雙胎,兩份肯定都要送出去。


國公爺笑得格外溫和:「如今已懷胎七月,應該在二三月生,你隻管好生養著,順利生下孩子。」


「要是龍鳳胎……」


國公爺又哈哈大笑幾聲。


「你如今身子重不好出府。」扭頭對賈夫人說道:「你給親家母下個帖子,讓她過來陪時瑜媳婦說說話。」


「真要是龍鳳胎……」


國公爺話未說完,我猜想八九成是要為賈時瑜請封世子。


要是能越過賈時瑜,直接封我腹中孩子為世子該多好!


府裡的風向變了。


下人討好朝陽院裡的人,也是花樣百出。


我讓印秋敲打過她們,什麼禮該收,什麼禮不該收,自己有幾斤幾兩,能讓人送貴重的禮。


誰要是幹收黑心錢,辦背主的事情,直接打死不論。


為了我自己和腹中孩子,我也可以不善良,也可以不拿她們的命當一回事。


乖乖伺候的,我自會恩賞。


我本就是恩怨分明之人。


賈時瑜回來的時候,笑得格外開心。


我發現他胖了,臉上肉更多,顯得油膩。


「舒玉,舒玉……」


他緊緊拉著我的手,我抽了兩次沒抽出來,看著他勉強笑笑。


「大夫說是龍鳳胎,準嗎?」


「別人生孩子都是一個,舒玉就是不一樣,一生生兩個。」


洋洋自得的他,眼下有縱欲過度的青黑。


還不到及冠年紀,仿佛已經被掏空。


想來府中兩個姨娘為了立足,早日懷上孩子,沒少拉著他胡鬧,為此還是兩人一起上。


他養的那個外室也不是善茬,為了早日有孕也是花樣百出。


我嗤笑出聲後,又差點破口大罵。


想到我的身份,硬生生忍了下來。


「舒玉,我最近一直在謀差事,我……」


我一聽,瞬間汗毛豎起。


這是要問我拿銀子嗎?


我已經被騙了感情,還想騙我的錢,那可不行。


「那你加油,我和孩子就指望你了。」


隨即又喚印秋:「你親自走一趟洪姨娘、楚姨娘那裡,爺最近要謀差事,讓她們懂事些,多陪伴著爺。」


吩咐好後,我看向賈時瑜:「你去忙吧,我這邊丫鬟、婆子多,沒什麼事兒,你不用陪著我。」


7


「你不留我嗎?」賈時瑜不解地問。


「你是要做大事的人,我可不能拖你後腿。」


說這話的時候,我已有些不耐煩。


對他更是嫌棄。


是沒腦子嗎?心裡一點數都沒有?


我臉上笑都快掛不住了,還不走?


「那我去看看楚姨娘、洪姨娘?」


「嗯,去吧。」


賈時瑜的眼神都是打量,試探道:「我過幾日帶個人回來。」


「要納妾嗎?」我問。


「惜娘身世飄零,孤苦無依……」


「行,帶回來吧,不過得你自己去跟夫人說一聲,我是沒有任何問題的。至於住麼,就住在洪姨娘、楚姨娘邊上,你過去也方便。」


我說完打個哈欠。


印秋忙道:「少夫人,您該歇息了。」


「有身孕就是這點不好,說困就困。」


賈時瑜知曉自己不能留下,銀子肯定也要不到。


沉著臉道:「那我走了。」


他腳步匆忙,還帶著幾分兇氣。


我忍不住呸了一口:「什麼玩意。」


我讓印秋趕緊帶人清點嫁妝,值錢的都趕緊鎖起來。


「一定要多加幾把鎖。」


畢竟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印秋說不至於。


我覺得她不了解賈時瑜這個人,曾經我也不理解,這些日子倒是琢磨出來些許。


每每想到我看上這麼個玩意,就想把眼珠子挖了,好好洗洗。


母親是第二日早飯後過來的,帶了不少藥材,還有兩個年輕女子。


「她們兩個醫術不錯,還會武功,我原本想著送一個過來給你就好,哪曉得你爭氣,一下子懷上兩個。索性把她們都帶過來給你,等孩子生了,滿周歲後,她們再走。」


「勞母親為我操心費神。」


這樣的醫女是很難找的。


要身世清白,還要心性堅韌,更別說會醫術、武功。


母親笑著捏捏我的臉,讓我走一圈她看看。


「沒有吃得太豐腴,這般就挺好。」


讓印秋去安置兩人,母親才與我小聲說道:「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母親是指哪方面?」


「自然是國公府管家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