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帶著滿腔愛意一遍遍問我，換來的是我無盡的沉默。

寂靜的車內響起導航提示即將到達目的地的聲音。

池煜再開口時染上了鼻音，我頸間被什麼湿潤。

「慕清歡，我向你走了一百零一步。」

「你為什麼，還是要退縮呢？」

21

車停在池煜家樓下。

這一次，他依然沒得到我的答復。

我咽下苦澀，轉頭讓窗外晚風吹幹眼眶中堆積的淚水。

「到了，你該走了。」

擁著我的男人身形僵住，久久不肯抬頭。

「慕清歡，我去瑞士後就不回來了。」

池煜再抬起頭時，眸中隻剩清醒，不見一絲酒意。

「我知道。」

池煜被我簡單的回答哽住，剎那間紅了眼眶。

可這次他強忍著，沒讓眼淚落下。

Advertisement

「你好得很。」

他決絕地下了車，關上車門。

他沒回頭：「再見，慕清歡。」

像是給我們的一生畫上句號。

看著池煜離去的身影，我險些壓不住衝上去抱住他，告訴他我有多想他，有多愛他的衝動。

可我依然不敢向他走近一步，因為那一步就是再無可能。

22

盡管憑借和池煜的事，我的通告回了一波春，可我還是讓王姐推掉了那些工作。

像是失去了生命中最後一絲生機，我將自己關在房間內，試圖用酒精麻痺陣痛的心。

我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的幻覺。

眼前時而是將我壓在身下可怖的魏明，他撕碎我的衣服，留給我一生陰影與恥辱。

時而又是抓著欄杆猙獰著說她現在的下場都是因為我，讓我負責她兒子餘生的媽媽。

最後，畫面在我與池煜那段戀情變慢，開始有了色彩。

他會逗我笑，比我更珍視我的一切。

隻有在他身邊時，我才能感到自己鮮活的生命。

可後來那個男孩因為我落了淚，他不停地追問我：

「慕清歡，你為什麼不能為我勇敢一次呢？」

「......」

恍惚間，又響起了砸門聲。

可這次與以往不同，魏秦的聲音沙啞，連砸門聲都輕了很多。

他好像被逼上了絕路，他從門縫間塞進來那些威脅我的照片。

「慕清歡，我沒有時間和你耗著，再有下一次他們就要打死我了。」

「你再不幫我把錢還上，我就把這些發到網上，讓你身敗名裂。」

「慕清歡，你可是我姐啊！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怎麼會......」

我拿起那些照片，照片中魏明和我被拍得一清二楚。

與池煜分手前，魏秦第一次拿著這組照片威脅我向池煜要錢時，我才知道——

原來那天早在媽媽回家前，魏秦就已經回了家。

他甚至悄悄在臥室門口拍下這組照片，然後若無其事地轉身走出了家。

......

就是這組照片，即使在魏明死後，依然困住了我一生。

可這次，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樣逃避。

耳邊環繞著池煜的聲音，是他給予我的溫暖想讓我逃離這些灰暗。

是啊，如果橫豎都和池煜沒有可能，我為什麼不能勇敢一次呢。

23

後來兩天魏秦再沒來找過我，我也恢復了正常生活和工作。

頂著謾罵，我回到鏡頭前。

那組照片被爆出時，我正在一個活動現場。

魏秦要與我徹底魚死網破，買通了工作人員，直接把那篇報道放在了現場的大屏幕上。

親生媽媽出軌，被繼父猥褻，為了名利給池煜下藥......

我骯髒的過往，被鮮血淋漓地剝到大眾面前。

我以為自己做好了準備。

可當一切突然發生，記者們的話筒蜂擁而至時，我的眼前霎時混亂不堪，耳邊轟鳴不止。

我看到一個個指向我的手，他們或同情我，或挖苦我。

......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中的。

臨走前，王姐關掉我手機的網絡，還是不放心地回看我：

「我現在得回公司做公關，清歡你不要在意那些人說的話。」

我坐在落地窗前，麻木看著樓下的車水馬龍。

我好像比自己想象中要堅強，好像沒那麼在意大眾對這件事的看法。

可為什麼還是會難過不安呢？

我在意的，隻有一個人。

他會怎麼想呢。

會不會覺得我髒，覺得我怎麼配和他在一起。

24

密碼鎖在寂靜的房間響起，有所感應地，我回頭看去。

樓道裡的燈光照了進來，打在池煜高大身影上。

「慕清歡！」

他衝到我面前，一把將我緊緊擁入懷中。

那些壓在心底的胡思亂想都有了答案，不安與絕望被池煜帶來的安全感衝擊得潰不成軍。

「池煜。」

我抬起手，回抱緊他。

封存的情緒在那一刻隨著決堤的淚水爆發。

「對不起，對不起......」

「我好想你，真的，好愛你。」

他像對小孩子那般，輕拍著我的背。

「這都不是你的錯。」

在感情方面，我總覺得比我小幾歲的池煜是幼稚不成熟的。

這一刻我明白，他遠比我想象中成熟，值得依靠信賴。

在他懷中，我放肆大哭了很久很久，直到淚水再流不出。

他擦淨我臉頰的淚痕，問我：

「姐姐，陪我去瑞士，好不好？」

25

我和池煜在一起的那段時間，他沒有機會正式上場打比賽。

所以這是我第一次坐在現場，看他打比賽。

來到屬於他的榮耀之地，光打在他的身上。

褪去直播友誼賽時的漫不經心，他沉著冷靜，與隊友分析戰略。

望向屏幕的眸閃著堅定的光，帶著他的熱愛與多年的刻苦訓練。

比賽準備階段，所有人都緊張得屏住呼吸。

而導播鏡頭給到池煜時，他正深情地望向觀眾席，嘴角牽著前所未有的笑容。

鏡頭隨著他的視線，照到我臉上，後排的觀眾席瞬間掀起波瀾。

這是身世被爆之後，我第一次出現在大眾面前。

雖然那件事的熱度已經降低不少，但依然有很多人好奇我會如何面對，也有很多人等著看我笑話。

臉出現在大熒幕的那一秒，我還是下意識地想要逃避。

可在臺上的池煜直勾勾地望向我，源源不斷地給予我能量。

他用眼神深情地告訴我，無論發生什麼，他都會守護在我身後，與我一起面對。

於是，我勇敢地面向鏡頭，露出了笑容。

26

總決賽的現場熱血沸騰，無論是臺上操作令人眼花繚亂的選手，還是臺下鼓舞打氣的觀眾。

池煜沉浸其中，飛速操作的手快出虛影，一次次綻放屬於他的光芒。

比賽進行到白熱化階段時，有人坐到了我身邊的空座上。

「慕小姐，好久不見。」

男人有著和池煜神似的眉眼，卻更加鋒利濃鬱，難掩在商場上殺伐果斷的氣場。

他是池煜的親生父親，池哲。

我垂下眼眸，輕聲應道：「池先生。」

他坐在我身邊，抬頭看去聚精會神於比賽中的池煜。

「你又回來了，可你好像沒有做到我們的約定。」

池哲的話令我如坐針毡。

「我......」

池煜一波操作贏得滿場觀眾歡呼，而我和池哲間是截然相反的寂靜。

五年前，在決定主動向池煜提出分手前，池哲約我見了面。

那時我忐忑地坐到他對面，他看向我不見喜色，不怒而威。

池煜曾和我提起過他的家庭，媽媽因病去世得早，他和爸爸相依為命。

池哲雖不善言辭，但一個人扛起了家族和照顧池煜的重擔。

可在他提出讓池哲學金融那年，池煜和他說了想走電競路的夢想。

池哲覺得他的兒子，不該碰那些不學無術的東西。於是二人為此大吵一架，池哲一時氣話將池煜趕出了家門。

池哲切斷池煜加入國內俱樂部的所有可能，池煜便頭也不回地跑到了國外發展。

27

「早在國內你和小煜認識的第一天，我就查清了你的身份。」

池哲遞給我一個文件袋，裡面的內容將我扒得一幹二淨。

「那時我就知道你接近小煜是有所圖的，但我沒有告訴他。我想，讓他在你這吃個苦頭也是值得的。」

「可我沒想到這小子骨頭這麼硬，背著我跑到了國外。我也沒想到，慕小姐居然也願意陪他來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發展。」

「不過我並沒當回事，不論是小煜貪玩的性子，還是你。我早就買下了小煜現在的俱樂部，主教練打壓，不讓他正式上場，都是我的安排。」

我錯愕地看向池哲，他黑眸中閃著勝券在握的掌控欲。

他話鋒一轉：「當然，我今天來找慕小姐並不是為了說這些。」

「這是我的人在小煜家前郵箱拿到的，他暫時還沒看到。」

他拿出一疊照片和一張帶著字的紙條時，我便大概明白了什麼情況。

紙條上的字跡，便是前不久威脅我說要把一切告訴池煜的魏秦所寫。

「慕小姐的情況似乎遠比我想象中復雜，是我小瞧了你，把你和那些愛慕虛榮的人混為一談。」

他看出我的無地自容，聲音難得不再那麼冷冰冰：

「我沒有想要羞辱和看不起慕小姐的意思。如果你們是真心相愛，我並不想插手你們的感情。」

「但如果慕小姐連自己的事情都處理不好，連面對過去，向小煜說出真相的勇氣都沒有，我怎麼敢放任讓這些東西被送到小煜面前，讓他受到傷害？」

「慕小姐，小煜值得一個更堅強更坦誠的伴侶，那個人可能是別人，也可能是未來的你。」

「但絕不會是現在的你。」

那時的我和池哲都把池煜想得太脆弱，都不想傷害他，於是背著他，做出有關他的約定。

我答應池哲離開池煜，但我也向他提出了條件：

「電競不是你們刻板印象中的不學無術，它是一項競技運動，承載池煜還有很多人的夢想與熱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