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妾鬥,其樂無窮
第3章
我找了幾個青壯勞力,把我和婆母屋子裡一些用不上的、舊了不想要的破家具和爛擺設都拉到隔壁一條街上,又讓小醉和嬤嬤尋了幾身下人穿的破舊夾袄和棉褲讓幾個人換上。
嬤嬤看婆母那件夾袄有些新,又拿了尖刀「咔咔」剪了幾下。
小醉用發膏給婆母和嬤嬤染了些白發,這才浩浩蕩蕩地互相攙扶著出了門。
大街上,我揣著手,凍得臉色通紅,和小醉一起高聲吆喝。
「侍郎府的家具擺件,有相中的都來瞧瞧啊!給錢就賣!」
婆母穿著破夾袄和嬤嬤蹲在旁邊抱團取暖,還從懷裡掏出一張煎餅狼吞虎咽地吃著。
圍觀的人有好奇的問這是怎麼回事,小醉就拉著那人哭訴。
「我家老爺把掌家權交給了府上姨娘,姨娘容不下夫人和老夫人,停了我們的吃食和炭火,大冬天的連個厚袄子都不給,眼瞅著就要餓死凍死了。」
「我們也是在是沒法子啊,不得不把這些中看不中用的家具和擺件拿出來賣,換上點銀子捱過這個冬天。」
小醉甩了一把大鼻涕,指著旁邊蹲在地上大口吃煎餅的婆母哭道:「這是我們崔府的老夫人,姨娘一天就給一頓飯,就連給個雞蛋都得先把雞蛋黃給扣走了,這張煎餅還是晨起姨娘的下人不愛吃,隨手扔掉才被我們撿回來吃的。」
為了務求逼真的效果,婆母從昨天晚上都沒怎麼吃過東西,所以此刻的狼吞虎咽絲毫不似作偽。
圍觀的人看著狼吞虎咽的婆母,眸中差點噴出火來。
人群中突然傳出一個聲音:「不對啊,我前些日子還看到這位新夫人和老夫人一起去酒樓吃飯來著,聽說那新夫人還買了很多名貴家具,怎麼現在淪落到要賣府上東西吃飯的地步了?」
我抽了抽鼻子,啜泣著解釋:「初入府時我嫁妝頗厚,見婆母日子過得極苦,連飯也吃不上,便自己拿了嫁妝補貼給婆母,不想前幾日我院裡遭了賊人,嫁妝盡數被偷了。」
小醉趕緊補刀:「我家老爺還罵我家夫人不中用,說早知如此就該把嫁妝交給小夫人保管,總好過現在鬧了個身無分文。」
旁邊的人問:「家中進了賊人,如何不報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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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了,但我家老爺說怕丟人,把上門的官差給打發了。」
人群中有人附和:「確實,那日侍郎府的確有人喊抓賊來著,但最後我看是侍郎老爺親自把那群差人送出來的。」
圍觀的人群議論紛紛。
「進了賊人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侍郎老爺為何要秘而不報?」
「報什麼官?抓自己嗎?要我說就是貪圖嫁妝,八成這是家賊!」
「我看也是,要不為什麼還要攔著官差不讓進門呢。」
「早知如此,莫不如交了嫁妝,要不然何止於到要變賣家私的地步。」
婆母聽了這話,煎餅也不吃了,哭嚎著連連擺手:「可不敢交!可不敢交!」
「我就是把自己的嫁妝交給我兒那個姨娘,結果她看我榨不出油水來了,就和我兒一起停了我的月例,我現在連吃飯都吃不飽了!」
婆母摟著我失聲痛哭:「老婆子我呀,真是好慘吶!」
我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戲過了!戲過了!」
圍觀的眾人義憤填膺,對侍郎府破口大罵。
「他爹以身殉國,他蒙了蔭得了個侍郎官,想不到竟然是個白眼狼,連自己老娘都敢苛待。」
「還以為他隻是寵寵小妾,沒想到居然連自己的老娘和正室都容不下。」
「狼心狗肺的東西!他那小妾也不是個省油的燈,這對公母真是一丘之貉。」
這件事最後鬧得沸沸揚揚,第二日上朝崔怡之就被御史組團給參了。
陛下震怒,罰了他兩年的俸祿,官降一級,貶為了郎中。
12.
崔怡之官場失意,情場倒是得意了起來。
他被降職不到半個月,秦氏就查出了身孕,已經約有兩個月了。
崔怡之大喜,犒賞全府。
當然不包括我和婆母的院子。
晚些時候,給秦氏問診的大夫來診平安脈,入府時和小醉擦身而過。
我看著手裡小醉遞給我的紙條。
「氣血不順致胎氣不穩,滑胎之兆隱現,此胎難以保全。」
「小姐,咱們下一步怎麼辦?」
我朝小醉點點頭:「這麼大的事,怎麼能瞞著孩子他爹呢。」
「好嘞小姐。」
第二日清早小醉回報:「小姐,妥了。」
昨夜秦氏從大夫口中得知自己腹中胎兒難以保全,便和自己的丫鬟商議如何用這腹中的孩子來穩固自己府中的地位。
崔怡之「恰巧」在窗外聽到了她「那我便要用這個孩子來為自己鋪一鋪路」的話。
「小姐你是沒看到,我躲在暗處,老爺聽到這話時那臉白得跟個死人一樣。」
「他挑破這件事了嗎?」
小醉搖搖頭。
「哼!咱們這位老爺還真是情根深種啊,這種大逆不道的事都要幫這位小夫人瞞著。」
既然已經知道了秦氏的計劃和崔怡之的縱容,當晚我生怕夜長夢多,趁著她院中沒人,帶著小醉衝進秦氏的院中,二話不說照著她的肚子就是一腳。
秦氏被我全力一腳直接從屋子裡踹飛到了院子當中,整個人都懵了,連哼哼都忘了,隻是趴在地上滿臉震驚地看著我,任由身下的血流了出來。
媽的我想踹這一腳不是一天兩天了。
我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臉:「再不喊人我可走了呦。」
秦氏這才高聲喊叫起來。
看著她眼中得意之色大盛,我翻了個白眼,撇了撇嘴。
13.
秦氏小產了。
崔怡之來的時候,她正哭得滿面桃花,捧著肚子放聲悲號。
「崔郎,咱們的孩子,咱們的孩子啊!」
嘖嘖,這演技,真浮誇。
崔怡之坐在榻上輕聲安慰,轉頭把目光落在了一旁我的身上。
「看我幹嘛?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是看她揣了崽子,特意來給她送禮的。」
「我一進屋她就跑了出去,跌跌撞撞地嗑在院子裡的石桌上,然後就開始嚎,好像我把她咋地了似的。」
說著我一指桌上放著的禮盒:「瞅瞅!上好的官燕和百年老參,把你賣了也買不起。」
秦氏沒想到我扯起謊來如此臉不紅心不跳,抓著崔怡之的胳膊:「老爺,妾身的孩兒是被這毒婦害死的呀,你不要聽她一面之詞。」
「你要為咱們沒出世的孩兒報仇啊!」
我用手指掏著耳朵:「怎麼報仇?說來聽聽。」
秦氏恨恨看我一眼,揪著崔怡之的袖子:「老爺你休了她,把這黑心腸的毒婦撵出府去!讓她沒臉見人。」
「把我休了,你好上位當正室對不對?」
這蠢貨這麼快就迫不及待地暴露了自己的意圖,崔怡之剛才還心疼的目光慢慢變得猶疑起來。
「小醉我們走!」
我罵罵咧咧地出了門:「真是好心當作驢肝肺!我拿東西給你安胎,你卻想撵我出門。」
「呸!不要臉的遭瘟狐媚子,活該你下不了崽!」
小醉緊隨其後,臨走時伸手拿走了桌上的禮品:「小夫人你孩子都沒有了,這禮品也用不上了,我就拿走了。」
14.
我到底是沒等來那一紙休書。
不過崔怡之依舊罰了我禁足,不許我出府。
於是我第二天趁著他下朝,當著他的面大張旗鼓地出了門,權當他的話是放屁。
秦氏跟他鬧了兩天,眼見他沒有要追究的意思,自己也就偃旗息鼓了。
市井裡開始傳出崔府小妾用腹中胎兒誣陷正妻的傳聞。
入府診治的大夫言之鑿鑿地說那是個生不下來的死胎,徹底坐實了這條傳聞。
這秦氏也是摳門得可以,居然連封口費都沒給大夫,自然也怪不得人家到處去說。
一時間大街小巷都在傳唱「崔府小妾不下崽,留著孩子鬧家宅」的童謠。
崔怡之成了過街老鼠,聽說下朝回來的路上還被人扔了臭雞蛋。
秦氏現在可沒空管外面的人怎麼說她,因為我又給她添了新的麻煩。
15.
當我把一個臉上寫滿狡狯的老女人和一個賊眉鼠眼的男人帶進府時,秦氏的臉上就好像打翻了水墨盤。
這兩人是她老家的老娘和弟弟,她當了崔怡之的小妾之後就和家裡斷了聯系。
我也是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託關系找到這兩個人的。
那老女人見了秦氏就給了她兩個大嘴巴:「混賬!扔下我和你弟弟自己跑來過好日子,我真是白養了你這麼多年,看我不打死你!」
我趕緊上前拉架:「伯母別動怒,妹妹剛剛小產,身子還沒好利索,她身邊又沒個家人倚靠,我這才幫她把您尋來伺候她,您也知道,這小產可是半分也馬虎不得。」
秦母一聽這話更來勁了,扯著秦氏的頭發就是一通亂撓:「你他媽連我和你弟弟都撇下不要了,還好意思叫我來伺候你月子?你個該死的賤貨,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戰況激烈,我象徵性地拉了兩下,見實在插不上手,便留下這滿屋子的熱鬧轉身出去了。
秦氏這老娘也不是個省心的貨色,她以前是大戶人家的丫鬟,爬了老爺的床被善妒的大奶奶給打了出來,最後嫁了個村漢,生了這姐弟倆。
秦氏那弟弟打小就不學無術,整天招貓逗狗不務正業,手腳還不幹淨。
秦氏撇下自己的鄉下老娘和弟弟,自己跑來京城當小妾享清福,本以為和家裡徹底斷了聯系。
現在我把她老娘和弟弟都接了過來,這下有她受的了。
「吩咐下去,咱們院子和婆母院子這些日子要嚴加防範,絕對不能放那兩個人進來。」
「好嘞小姐。」
16.
自從我把秦氏的老娘和弟弟接來,秦氏就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這對母子身上。
實在是秦氏的老娘太能作妖了,她弟弟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
秦母見了崔府的奢華,深知傍上了大腿,雖然對自己的女兒不滿,但關系總算有所緩和,沒有一見面就要打人。
可惜她認不清事實,居然以為秦氏是崔怡之的心頭肉,自己便可以母憑女貴,入府當天就闖下了大禍。
她仗著自己女兒在府裡的地位,對下人頤指氣使、動輒打罵,隻短短兩個時辰便把自己當作了這崔府的老主母,在府中大搖大擺,各處搜刮,看到什麼新奇的物件或者昂貴的擺設統統都要搬到自己的房中。
她那好大兒也是個蠢的,居然把崔怡之書房裡陛下御賜給過世老太爺的文房四寶都給收走了。
等崔怡之回府,就看到一個鄉野村婦帶著一個猴子成精一樣的男人在自己的院子裡瘋狂掃蕩。
文人也是有脾氣的,崔怡之乍見這二人在府中興風作浪、毫無規矩,大步上前狠狠一耳光抽在秦母的臉上,口中唾罵連連。
秦母早就把這崔府當成了自家後院,現在冷不丁挨了個嘴巴,立馬暴起,和自己兒子對著崔怡之就是一頓喪心病狂地暴揍。
據小醉說,家丁好不容易把三個人分開,那秦母竟生生掙脫束縛撲將上去,「吭哧」一口咬在崔怡之的大腿上,連官服都給咬壞了,生生在崔怡之的大腿上留下一個血淋淋的牙印。
等秦氏趕來時,她的好夫君正在院子裡和自己的小舅子抱團摔得滿地打滾,她的老娘一邊破口大罵一邊張嘴四處咬人。
小醉滿臉驚恐、心有餘悸:「就跟得了瘋狗病似的,逮誰咬誰,咬上就不松口,老嚇人了。」
17.
崔怡之和秦氏跟這對母子鬥得如火如荼、雞飛狗跳,後院裡我和婆母喝著熱茶吃著點心,專心看前院這場猴戲。
「姜還是老的辣,母親這招真是高,想不到那秦氏居然為了榮華富貴連自己的家人都能撇下不管,這一廂恐怕有得她難受了。」
婆母輕笑:「本以為小戶人家大多膽小怯懦,如今看來,這秦氏的膽量是承自她那個好母親的遺傳了。」
嬤嬤挑簾進屋,我遞給她一杯熱茶:「那秦氏是如何安排那對母子的?」
「夫人,昨日那瘋婆娘咬傷了老爺,但老爺想來是不願讓那狐媚子為難,所以並未過度苛責,還安排了一處偏僻的院子讓那對母子住下,一應衣食用度皆是按照府裡下人的標準配備的。」
我拍了拍旁邊正跟一碟子蜜餞較勁的小醉:「你帶幾匹好布,再挑些隨意的首飾和二百兩銀票,一並送到那母子院子裡,她要問起就說這是老夫人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