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隻報恩的小白狐
第2章
鄒序元握著我的手不由緊了一緊,卻還是好脾氣地停下了腳步。
於是,我立時猜到了來人的身份。
這是燕王鄒序賜,也是皇後所出,小了鄒序元三歲,是如今太子的大熱之選。
我之所以能確定這一點。
那也是因為,他身邊亦步亦趨地跟著的女眷,容貌和我甚為相似。
甚至比一母同胞的鄒家兄弟,更為肖似。
不用說,這就是如假包換的趙家嫡女趙瑤瑤。
我隻得福了一禮「見過長姐。」
還不等趙瑤瑤做出任何反應,一旁的燕王卻已經笑嘻嘻地拿過一盤點心,漫不經心地說道「御廚房新制的奶酪酥,皇兄皇嫂也嘗個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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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小白狐,我的嗅覺極其敏銳。
那奶酪酥香氣馥鬱,聞著香甜,可這裡邊分明加了別的東西!
於是,我想也不想就先搶過鄒序元已經送到嘴邊的吃食,一口氣胡亂塞進了自己嘴裡。
「成何體統。」趙瑤瑤擰了擰眉,一副懶得多看我一眼的神情。
「皇兄皇嫂,這般恩愛,真是羨煞旁人。」倒是燕王一派平易近人,見怪不怪的樣子。」
「隻是我一時粗心,忘了問皇嫂了,這裡頭加了花生,不知,皇嫂吃不吃得。」
鄒序賜的話雖是對著我說的,眼睛卻一瞬不瞬地盯著我一旁的鄒序元。
鄒序元恍若未覺。
他隻寵溺地摸了摸我的發頂,又從自己弟弟手中接過一塊奶酪酥,雙指一捏,從容不迫地吃了下去。
我的心微微一沉。
我記得「那人」同我說過的,鄒序元對花生過敏,那時自娘胎裡帶出來的弱症。
皇後得嫡長子不易,曾嚴令此事不得外傳。
所以知曉此事的,除了鄒序元本人,應該不超過二人,以及我這隻小白狐。
這事恐怕連當今聖上都不得而知,可現在為什麼燕王卻好像一副知道了一點什麼的樣子呢?
我內心不免又是一陣狐叫。
我就說嘛,這報恩真的得盡快了,否則就算我有這個心。
恐怕他鄒序元也沒那個命,來承這份情了。
作為一隻小白狐,我向來嘴饞這些人間的精美吃食,可接下來整場宴會面對這各色佳餚,我愣是食不知味。
哎,全副心思生怕鄒序元出點什麼問題。
7
可奇怪的是,直到我們坐上了回府的馬車,鄒序元都神色如常,不像有任何不適。
瞧著他那紅潤的面色,倒是比我的精神還好上不少。
明明非常寬敞舒適的馬車裡,我卻又一次感受到了鄒序元身上那種讓人有些窒息的壓迫感。
一抬眼,才發現上車後一直在閉目養神的鄒序元不知何時,用一種好整以暇的眼光看著我。
有那麼一刻,我差點都覺得他瞧出我的狐狸身了。
我的心思不得已轉了三百轉,卻聽見鄒序元慢悠悠地道。
「看來宋姑娘對本王……的身體,還真是非常了解?」
我硬著頭皮,故作不解地看著他「民女不知這是何意,民女說了,我來自幽州,對您自有感激欽佩之情。」
「但旁的非分之想,斷不敢有。」
「此番入府,隻望可以替您診治腿疾,別無他意。」
我這幾句話,雖是半真半假,但確實情真意切,所以倒也不懼和鄒序元眼神對峙。
大約是見我這次眼神毫無膽怯之意,鄒序元幹脆單刀直入。
「那你為何搶下那奶酪酥,又是如何得知本王食不得花生的?」
「王爺不能食花生嗎?」我故作滿臉的不解,隻從容不迫地從貼身的衣服裡取出一塊帕子。
那帕子裡正包了半塊奶酪酥。
我把那塊奶酪酥小心地舉到鄒序元面前。
「之所以搶下這奶酪酥,是因為我在其中嗅到了寒食草的味道。」
寒食草,性狀陰寒,背陽而生,常人食之,短期內並無大礙,但若像鄒序元這樣身患腿疾的人吃了,病症便會在日積月累中加重,直到積重難返。
「王爺若是不信,大可找信得過的人細細去驗。」
鄒序元接過那塊奶酪酥,眼神卻並沒有從我身上移開「你真的通醫理?」
我的狐狸爪子恨得有些抓心撓肝,但這靖王實在是很難相信別人,別狐。
我可是真心來報恩的小狐狸啊。
隻是這一點,我又苦於不能宣之於口,無奈之下,我隻好又恭恭敬敬地重復了一遍。
「隻想勉力為王爺一治腿疾。」
我心裡卻忍不住暗罵一聲,你這個鄒序元不但疑心病重,還多少有點敵我不分。
這一點可和我的「恩人」一點不像。
也不知你是隨了誰了,哼!
8
好在,朽木尚可雕也。
經過這次燕王的試探,錯有錯著。
鄒序元總算是相信我這幽州來的小白狐……哦不,小孤女是真的身懷醫術,有機會治好他的腿了。
這兩個多月來,他天天來我房中。
在外人看來靖王和靖王妃真的是鹣鲽情深,痴纏得難舍難分。
可事實上,關起房門,我倆都在忙著——治腿。
忘了說了,我雖是成了精的狐狸,奈何並不會起S回生,化骨為肉之類神奇仙法。
這治病的方子,是我翻爛了眾多古籍,又研究數時,這才堪堪定下來的。
要以那幼蜂尾後短針,一點點疏通經脈,的確是個需要耐性的活兒。
好在,鄒序元還算個非常配合的病人。
我本來少說也是有九成把握的,可眼見熬著眼睛,扎了兩個月鄒序元的腿似乎起色都不大。
這兩日,我不免也開始有些氣餒起來。
我甚至在想,實在不行,不如把我修煉了百年的內丹吐出來給鄒序元得了。
這天,我照常為鄒序元施完針,滿懷希冀地抬眼問他「你動一下腿試試,可有知覺。」
這段時間和鄒序元朝夕相處,我們之間的氣氛倒是和諧融洽不少。
隻可惜,他嘗試著動了動右腿,又看著我良久,動了動嘴唇,似是想說些什麼。
最後,卻還是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我隻得懊惱地甩了甩手,可我卻不小心忘了,我的手上還捏著一枚蜂尾針。
這一甩之下,細針脫爪而出,就這麼毫無防備地扎進了我的腳背。
我痛得嗷嗷直叫,整個人都失去了平衡。
眼看我就要摔倒,一旁的鄒序元眼疾手快,且健步如飛地一個閃身,把我穩穩撈進了懷裡。
是的,健步如飛。
這下,終於,輪到我的臉色比鄒序元的臭了。
小白狐也是有脾氣的,好嗎!
9
鄒序元反應甚快,一手捂住了我的嘴巴,另一隻手忙著賠禮道歉,臉上還不忘掛上一個討好的笑。
他壓低了聲音,在我耳邊輕聲說道。
「隔牆有耳,還請宋姑娘寬恕一二。」
你還別說,他那眼神真摯……又可憐兮兮,就如同一隻受傷的小獸,生生把我的火氣壓下去大半。
這一天,鄒序元同我說了很多話。
原來,鄒序元雖是皇上和皇後的嫡長子,但卻是兩人成婚的第八年才有的孩子。
得子不易,皇帝自然是寶貝得不得了。
在鄒序元十歲之前,聖上都把他帶在身邊親自教養,那規格待遇,自然是按照繼承人的標準來的。
聖上的子嗣單薄,又和皇後感情甚篤,所以,成年的皇子攏共就隻有靖王和燕王兩人。
按說,本不該有什麼血雨腥風的奪位之爭。
可偏偏這不該發生的卻都發生了。
少年皇子在邊疆意氣風發,隻待一朝成龍,大展宏圖抱負。
可被召回宮後,卻在一次蹊蹺地皇家圍獵中,落下了終身殘疾。
其中可以得益的人,一個手指就可以數過來了。
莫說鄒序元聰明如斯,他便是再蠢笨也該回過味來了。
明明是他被至親的人陷害,以至於斷了一條腿。
可身在皇家沒了這條腿,父親的器重,母親的疼惜,也就隨之煙消雲散了。
一夜之間,他就從天之驕子淪為了一枚棄子。
我這才有些了然,難怪啊,他如今會怎麼也信不得我這個來歷古怪的小女子。
他嘆了一聲「那燕王鄒序賜,是我的至親胞弟,小時候是跟在我身後口口聲聲喊哥哥的小人兒。」
人類的感情太復雜了。
我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隻好脫口說了一句「如若不是,你心中便不會這麼難過了,是不是?」
鄒序元唇邊的笑容卻更苦澀了,半晌,他隻緩緩說了一句「你不懂……」
我這才察覺到自己失言了,可我一隻小狐狸也不知這時該怎麼辦才好。
隻好又笨拙地找補了一句。
「好在,如今你的腿已經大好了,你要什麼,自去拿回來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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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鄒序元的隱忍是有效果,也是有道理的。
自從他很多事不再避著我之後,我雖不大懂,但隱約也知道了一些事。
這朝中大臣裡,像趙刺史那樣早就悄悄把寶改押到了鄒序賜身上的,絕不在少數。
隻是,在皇帝還沒有松口定下儲君的人選之前,他們有的人在明,有的人在暗罷了。
大家都在默默窺視,像吐著信子的毒蛇一樣伺機而動。
對於鄒序元來說,分清敵我,然後,一錘定音的機會隻有一次!
那是一個看似再普通不過的早晨。
身體已經漸漸不行了的皇帝決定在這一天,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定下儲君的人選。
於是,就在這一日,靖王鄒序元大步流星,意氣風發地穿著一身絳紫錦袍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原本尚有猶豫的聖上似乎登時連精神都好了不少,立刻宣布太子之位鄒序元當仁不讓。
這是他親自教養了十多年,手把手帶起來的接班人。
畢竟除了不良於行,所以無法成為九五之尊這一條本之外,就挑不出任何毛病來。
現在既然問題突然迎刃而解了,一切進行起來自然也就順理成章。
老皇帝殯天,靖王將於十日後繼位,而燕王則獲封西南,不日啟程。
我這才算是松了口氣。
現在,隻剩下我這隻小白狐,得在這十天內,找個合理的理由趕緊溜之大吉了。
不管怎麼樣,我一隻小狐狸,總不能真留在宮裡當娘娘啊。
11
於是,我給鄒序元留下一封信,上曰:區區民女,不堪為後,自請歸去。
我似模似樣地帶上一群丫鬟僕婦,以替新帝,替百姓祈福為由,浩浩蕩蕩地往佛光寺去了。
我本是想尋個機會,悄無聲息地遁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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