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在街上還不到半盞茶，趙府管家就用六十文錢把我買回了府。

 

他慈眉善目地說「丫頭，你的命真好，進了府，就是小姐啦。」

 

我表面上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背過身，卻抿唇嫵媚一笑。

 

趙府不過是想尋個能拿捏的軟骨頭。

 

好替他家嫡女嫁給那個身有殘疾的廢柴王爺。

 

好在，我也不在乎。

 

因為啊，我也隻是一隻專程來報恩的小白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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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三個月前，我還是為了五十文錢當街，可憐巴巴的小孤女。

 

如今，我卻鳳冠霞帔，十裡紅妝，將以趙刺史嫡次女的身份風光嫁入靖王府。

 

出府前，把我買下來的管家看著我笑得慈眉善目。

 

「我就說，你的福氣大著呢。」

 

我微微一愣，不由得想起，那日他買我時，就說了一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丫頭，你的命真好，進了府，就是小姐啦。」

 

這，也算是一語成谶了吧。

 

我的眼神惴惴不安，好似一隻受了驚的小兔子。

 

可抖著小腿肚子，上了花轎後，在紅蓋頭的遮掩下，我卻抿唇嫵媚一笑。

 

那風情萬種，嫵媚多姿的樣子，活脫脫一隻狡猾多端的小狐狸。

 

趙府的人不會真的以為他們不說，我就不知道吧。

 

皇帝下旨賜婚，要將趙家嫡女許配給皇後的嫡長子，剛剛獲封靖王的鄒序元。

 

按理說，這樁婚事本該是門當戶對的天作之合。

 

可偏偏靖王在木蘭圍場傷了右腿，太醫說了，這腿疾難愈，怕是將終身不良於行。

 

於是，趙家急急忙忙把自幼養在莊子裡的小女兒給接了回來，履行這場婚約。

 

可所謂的小女兒，本來就是隨口胡謅，子虛烏有。

 

所以，我這個長相莫名與趙家小姐有七八分相似，又看起來軟弱好拿捏的小孤女嘛。

 

養在趙府三個月後，自然而然就成了李代桃僵的最佳人選

 

心機頗深的趙刺史自認天衣無縫，算無遺策。

 

既能靠我這個任人拿捏的小可憐全了皇家的面子，又不耽誤他的寶貝女兒將來做太子妃。

 

可是啊，我忘了告訴他一件頂要緊的事兒。

 

我……不是人……

 

我的意思是，我隻是一隻小白狐。

 

嗯，就是那種已經可以幻化成人形的，狐狸……精。

 

我之所以心甘情願嫁給靖王，那是因為，我此行是專門來報恩的。

 

2

 

一片刺目通紅的新房內，隻有紅燭燒得噼啪作響的聲音。

 

我百無聊賴地坐在床沿上，慢悠悠地晃著自己的小腿，心裡正想著要如何能讓鄒序元……

 

「趙刺史家的千金，真是好教養。」頭頂突然傳來的冰冷聲音，驚得我一下子忘記了動作。

 

下一秒，鴛鴦紅蓋被粗魯地丟在一旁，眼前是鄒序元被放大了好幾倍的俊臉。

 

隻是，他的臉色真是不太好看。

 

鄙夷，譏諷，還有毫不掩飾地戲謔。

 

可我卻一點兒也不生氣。

 

這婚事，本就是趙家人做得太不地道，反正，我又不是趙家人，他隻管氣他的就好。

 

於是，我隻輕柔地喚了他一聲「夫君安好。」

 

明明是嬌嬌軟軟的四個字而已。

 

誰知，卻讓鄒序原本就難看的臉色變得越發鐵青。

 

他突然單手用力箍緊了我細長白膩的脖子，仿佛下一秒稍稍一用勁，就要把它掐斷。

 

然後，我聽他咬牙切齒地從牙縫間蹦出來一句話，他說

 

「趙家到底是從哪裡弄來你這麼一個狐媚子，敢這麼明目張膽地糊弄本王。」

 

我後知後覺地心下一驚，糟糕，嬌媚是狐狸與生俱來的本性，我剛剛確實忘了收斂一二。

 

可這般作態，哪裡會是世家小姐該有的樣子？

 

完了，這怕是要出師未捷身先S了。

 

就在我把眼一閉，把心一橫的時候，鄒序元卻終於施施然松開了手。

 

「過來，伺候本王寬衣。」

 

我想，我還來不及大口呼吸新鮮空氣，聽到這話就前腳絆後腳地撲過去，要解他衣帶的樣子……

 

一定很好笑。

 

因為我分明聽到頭頂上傳來一聲若有似無地嗤笑聲。

 

但這一次，我不敢抬頭，更不敢輕舉妄動了。

 

我實在是怕啊，我怕我如絲的眉眼，一不小心就暴露了我的真實身份。

 

哎，要怪也隻能怪我自己。

 

隻是報個恩而已嘛，又不是什麼大事，這火急火燎地個什麼勁兒，自己道行都還沒到家。

 

我隻能正目不斜視地解開鄒序元貼身的中衣，微涼的指尖堪堪碰上他小麥色的肌肉。

 

他整個人明顯緊繃了不少。

 

「再脫，可就真要伺候本王就寢了。」

 

我手上的動作明顯頓了一頓，輕輕嘆了口氣，繼續波瀾不驚地把他身上的衣服褪下來。

 

此時此刻，我也隻能在心中不斷默念三遍。

 

「我是來報恩的，不是來以身相許的。」

 

3

 

好在，最後關頭，鄒序元還是拽住了我的手，他自顧自三兩下就把衣服重新穿好，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說吧，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隻好先退開三步，恭恭敬敬地屈膝跪下，這才小心翼翼地開口。

 

「民女宋沅沅，本是幽州城……」

 

「不管趙家讓你來做什麼……」鄒序元明顯帶著威懾的聲音打斷了我「你最好不要妄圖有所隱瞞。」

 

我那不爭氣地小心髒啊，還是莫名心虛地跳了三跳。

 

我現在這副身子確實該叫宋沅沅。

 

今年十七歲的我，本是幽州城裡一個小商戶的女兒。

 

若是沒有戰亂，我和我爹娘一家，在那邊陲小鎮不求大富大貴，倒也尚能安穩度日。

 

隻可惜，大夏和羌族的戰爭一直連綿不斷。

 

而幽州城地處兩國交界，那裡的百姓自然過不了幾天安生日子。

 

於是，宋老爺，也就是我爹，變賣家產，決定舉家搬來京城，哪知道這一路顛沛，又遇土匪。

 

等到了京城，那點微末的家產都沒了不說，連自己的命也給搭了進去。

 

於是，宋沅沅，我是說我，才不得不。

 

最起碼，這個身份，是經得起鄒序元隨便去查的，畢竟刺史府上的人已經早就查過一遍了。

 

但我說的時候還是不得不斟字酌句。

 

這一段時間的接觸，我已經很明白，鄒序元可沒有趙家人那些蠢材好糊弄。

 

「你是從幽州來的？」好在聽我說完後，鄒序元的聲音似乎明顯軟了下來，對我的敵意也減輕了不少。

 

但他的語氣依然不善「所以，如今借著趙家的關系，你想爬了本王的床，好一朝榮華？」

 

「民女不敢。」我的頭SS抵在地上「這樁婚事，民女做不得主，但……我的確是自願的……靖王您，對幽州的百姓有恩。」

 

聞言，鄒序元的神色好像終於有所松動。

 

第2章 2

 

4

 

大約是兩年前，還沒被封為靖王的鄒序元，曾奉命到駐守幽州的缙北軍，作為督軍。

 

一開始上至將軍，下到士兵以及全城的百姓，誰也沒把這個金尊玉貴的皇子當一回事。

 

邊疆苦寒，誰都以為他不過是來走個過場，博個名聲的。

 

但，鄒序元很快靠自己徵服了眾人。

 

無論是上馬作戰，對士兵以身作則，嚴正軍紀，還是下馬安民，對百姓施以撫恤，平定民心。

 

他都做得無可指摘。

 

可以說，那是幽州百姓難得的太平日子。

 

隻可惜，宮中皇後病重，病中又偏偏心系愛子，以十二道急詔將他喊回了京中。

 

但諷刺的是，在金戈鐵馬的戰場上都能做到毫發無損的靖王鄒序元，回京之後，居然在一次普通的圍獵中折進去一條右腿。

 

「你說的每一個字，本王都會去細查的。」

 

終於，鄒序元將我上上下下又打量一番之後，丟下這句話，抬腳準備離開。

 

而我，幾乎想也沒想伸手牢牢抓住了他的衣擺，脫口說道「民女略通醫理，或能治好王爺的腿疾。」

 

聽到我這話，鄒序元似是微微一個踉跄，硬生生又收住了已經邁出去的腳步。

 

然後，他緩緩蹲下身來，一根根地掰開我的手指。

 

他輕輕抬起我的下巴，頗有興味地說道。

 

「宮裡太醫院的院判都束手無措的腿疾，你一個小小民女居然敢口出如此狂言？」

 

我的身子下意識地一軟。

 

好了，一個不當心，是不是又賣了一個破綻給他？

 

明明我才是那成了精的小狐狸啊，怎的他好像比我滑頭得多？

 

急，還是太急了。

 

我恨不得立馬給自己兩記耳光算了。

 

但是，這事，實在也不能全怨我啊，我都說了我是來報恩的。

 

如果不盡快治好鄒序元的腿，「那人」恐怕不能瞑目，我好歹得讓我的「恩人」無論如何走得安心一些。

 

5

 

再見到鄒序元已經是半個月後。

 

他一身天青色長衫顯得整個人儒雅溫和不少，和我說話時也沒了洞房花燭那夜的咄咄逼人。

 

我便知道，我宋沅沅這個身份在他這裡起碼暫時立住了腳。

 

這日，他親自給我送來一套鵝黃色宮裝。

 

雖隻說是方便我三日後出席宮中簪花宴會，但言辭間卻頗有點道歉賠罪的意思。

 

沒了囂張跋扈的氣焰，多了謙謙君子的氣度，可他走時，我卻發現——

 

他一瘸一拐地越發明顯了，也就是說，區區半月他的腿疾竟然不知不覺加重了。

 

6

 

宮中的簪花宴是皇後娘娘這些年操持起來的。

 

不同於繁復正規的宮宴，宴會設在了御花園中，一色宮女端著各色佳餚點心在園中遊走。

 

而一眾已婚未婚的才子佳人，則賞花品茗，吟詩作對，好不熱鬧。

 

鄒序元一手拿著一根檀香木的手杖，一手和我相攜而行。

 

在外人看來，我們端的是一對恩愛親密的新婚燕爾。

 

「皇兄皇嫂，還請留步。」一個衣著華麗雍容的男子，遠遠就朝著我們的方向喚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