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林驍的電話一遍遍打來，我顫抖著手一遍遍掛斷。

我不知道我在怕什麼，是怕林驍漏洞百出的解釋，還是怕自己七年真心的錯付。

 

我恨我自己的懦弱，也恨林驍的欺騙。

 

他既然這麼愛沈曉歌，為什麼還要裝作愛我，讓我沉浸在虛假的幸福裡醉生夢S？

 

我沒有回家，找了個酒店進去狠狠衝了個澡，直接睡了個昏天暗地。

 

凌晨醒來，整個世界安靜得可怕。

 

所有人都在沉睡的時刻，我的大腦卻格外清醒。

 

打開手機，一百多個未接電話，除了林驍，還有我爸媽的。

 

微信記錄裡也有林驍的信息，我懶得點開，直到我看到沈曉歌發給我的消息。

Advertisement

 

「紀禾，對不起。餘磊走後我幾乎是個S人了，是林驍讓我又活了一回。我們不知道該怎麼和你開口，總歸是我們對不住你。」

 

刺眼的「我們」和「你」，處處宣示著我才是這場感情中多餘的那一個。

 

點開沈曉歌的朋友圈，才發現原本空空的頁面此刻滿滿都是日常。

 

我以為她因為受打擊太大不願意分享生活，原來一直以來隻是屏蔽了我而已。

 

最近的一條是林驍受傷的背影，配文是：「好怕你也會離開我，真不知道沒有你我該怎麼辦。」

 

下面林驍評論：「別想太多，早點睡。」

 

再往前翻是一張串串的照片，配文：「和喜歡的人一起吃路邊攤，就是最棒的人間煙火。」

 

照片中露出的大手上還戴著我們的婚戒。

 

05

 

我近乎自虐地將沈曉歌的朋友圈從頭看到尾，好像在觀看一場盛大的戀愛。

 

隻是這主角是她和林驍。

 

往事一幕幕浮現，那些細密的線索終於指向了一個林驍出軌的事實。

 

林驍退役後創辦了自己的貨運公司，我們也在三年前舉行了婚禮。

 

婚禮那天林驍喝了很多酒，讓人意外的是沈曉歌也喝了很多。

 

她的朋友圈寫道：「他說他要對得起別人，那誰來對得起我？」

 

那天她喝多了失態痛哭，大家都以為她是觸景生情，現在才知道原來是因為林驍。

 

林驍中途離席，送她回家時，我是有點不開心的，但是從餘磊走後林驍對沈曉歌就格外照顧，我隻當他是在彌補虧欠。

 

婚後林驍越來越忙，我為了支持他的創業從不要求他陪我。

 

唯一一次是我們結婚紀念日，我準備好了一桌飯菜，提前和林驍打好了招呼。

 

可是左等右等，菜熱了又熱，林驍也沒回來。

 

我在客廳坐到凌晨，林驍才風塵僕僕地趕回來。

 

他看到我還沒睡，有些驚訝地說：「小禾，你怎麼還沒睡？對不起，我手機沒電了，突然接到曉歌的電話，她身體不舒服，我陪她去了醫院，你也知道她父母都不在這邊，除了我們也沒人能幫她。」

 

他在我額頭輕吻，自己動手將菜熱了一遍，拉著我的手說不到天亮就不算過了今天。

 

那天半夜，我們吃了一頓真正意義上的燭光晚餐，在萬籟俱寂的凌晨，林驍抱著我說：「小禾，和我在一起讓你吃苦了，等我公司穩定了我就帶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玩，天天都陪著你。」

 

這種虛無縹緲的許諾，卻能讓沉浸在愛情裡的人甘之如飴。

 

就像我知道林驍不可能天天陪我，但是還是沉溺在他的溫柔裡幸福得冒泡泡。

 

可是我現在才知道，那天林驍確實陪沈曉歌去了醫院，但是沈曉歌是哭到心悸。

 

她的朋友圈是一張手上纏著膠布的照片，配文是：「明明知道你不屬於我自己，還是奢望你留下來，終究是我不自量力了。」

 

林驍評論：「對不起。我寧願你打我，也不想你哭壞身體。」

 

同樣的話，林驍也對我說過。

 

那是婚後我第一次懷孕，強烈的孕反導致我低血糖，暈倒前我掙扎著給林驍打了電話，可是久久無人接聽，等想打給爸爸時，我已經沒有力氣。

 

最終由於沒有及時得到醫治，那個孩子隻來了兩個月就走了。

 

醫生安慰我這是大自然的優勝劣汰，說我還年輕還有很多機會。

 

那段時間我終日以淚洗面，林驍心疼得不行，抱著我說：「對不起，是我工作太忙沒聽到電話，我寧願你打我，也不想你哭壞身體。小禾，聽話，孩子咱們還會有的。」

 

我永遠記得那一天，所以在看到沈曉歌朋友圈的時候一下注意到，原來那天林驍在她那裡。

 

朋友圈配圖是沈曉歌秀發散亂地躺在一個男人臂彎裡，男人赤裸著上半身，雖然沒有露臉，可是鎖骨上的痣讓我一眼認出了他是林驍。

 

配文是：「我愛你的全部，從肉體，到靈魂，隻有觸摸著你的心跳，我才敢確信自己真的活著。」

 

與其說是分享生活，不如說是戀愛記錄。

 

一直封閉的朋友圈如今對我打開，雖然知道她的目的，卻還是忍不住深陷其中，直到胃裡一陣攣縮，吐了個昏天黑地。

 

胃裡所剩不多的食物吐完後就是苦澀的酸水，我突然覺得眼前發黑，渾身開始冒冷汗。

 

這種感覺太過熟悉，驚覺下才發現，這個月的生理期好像沒來。

 

我掙扎著抓起手機，略過置頂的林驍給我爸爸打了電話。

 

06

 

診室裡醫生拿著報告單說：「你懷孕了，這個孩子打算要嗎？」

 

看我遲疑著不開口後，他的態度更加冰冷：「先想好要不要再決定治療方案。」

 

我爸媽急得在後面一直說：「要啊，我們要醫生。」

 

看著他們開心的笑臉，我沉默著聽醫生說醫囑。

 

鑑於我第一次懷孕的經歷，醫生建議我住院輸液，先穩住血糖，再慢慢調理。

 

怕父母擔心，這次的爆炸事件我並沒有和他們說，所以他們通知了林驍和他爸媽。

 

林驍近乎是衝進了病房，在看到病床上的我的時候紅著眼想來抱我。

 

「小禾，你懷孕了怎麼不告訴我？這幾天我……」他注意到在場的父母欲言又止。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這次你可得把紀禾給我照顧好，臭小子，再有什麼閃失唯你是問！」林驍爸爸激動地說。

 

林驍媽媽打了他一把：「呸呸呸！叫你胡說！這次一定會順順利利、平平安安的。」

 

離婚比分手麻煩的就是這已經不僅僅是兩個人的事，而是兩個家庭。

 

林驍爸媽對我一直很好，此刻看著四個老人我心裡苦澀難言。

 

「爸、媽，我沒事，這麼晚了你們先回去吧。」我強顏歡笑。

 

林驍把他們都送走後，買了我最愛吃的瘦肉粥回來。

 

「小禾，太好了，這次我一定好好照顧你，你也別鬧小孩子脾氣了，找不到你我都要急瘋了。」他將粥涼好小心舀起，放到我的嘴邊，和從前並無兩樣。

 

我不張嘴，隻是盯著他的眼睛看，終於他被我看得有些心虛，借口去洗水果想轉身離開。

 

「找不到我急瘋了，然後去看了沈曉歌的演出，對嗎？」

 

今天沈曉歌的朋友圈是她一襲紅裙站在臺上，手捧著鮮花的照片。

 

配文：「在愛的注視下起舞，是我此生最幸福的事。」

 

我剛剛給她點了個贊。

 

林驍停住腳步，驀然抬頭，看向我的眼神是不可置信。

 

「紀禾，你偷看我手機？」

 

沒有想象中的愧疚、道歉，而是質問。

 

為什麼男人在這種事情上總覺得自己能瞞得天衣無縫呢？林驍的反應簡直和所有出軌的男人一樣，惱羞成怒。

 

我將自己的手機舉起來，看著他說：「你不會以為她的朋友圈僅你可見吧。」

 

林驍慌了。

 

他幾次張嘴想解釋，最終都沒有說出口，大概是覺得自己都不信的理由，說出來隻有徒增笑話。

 

「我們離婚吧。」

 

這句話我在心裡演練了無數遍，終於可以平靜說出。

 

林驍突然跪倒在我床前，慌張地說：「小禾，小禾，我還愛你，我真的愛你，我求你，不要不要我。我們還有孩子。」

 

他試圖來抓我的手，被我躲開。

 

「林驍，你還打算欺騙我到什麼時候？你轉愛他人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怕我纏著你不肯放手嗎？你口口聲聲說愛我，那沈曉歌又算什麼？你讓我覺得無比惡心！」

 

雖然極力壓抑，最後的質問還是透出了哭腔。我總想在最後不輸得太難看，卻忘了自己在這場婚姻裡早就已經輸得一敗塗地。

 

07

 

聽到我提起沈曉歌，林驍痛苦地揪住自己的頭發，頹敗地低下了頭。

 

「她，她是餘磊的未婚妻，餘磊走了，我……」

 

「林驍，你在騙我還是騙你自己？你真的隻是在替兄弟照顧未婚妻嗎？照顧到床上去嗎？」

 

我打斷他蒼白的解釋。

 

「對不起，小禾，對不起，一開始我隻是想對得起S去的兄弟，所以對她有求必應，你知道嗎？曉歌她抑鬱得很嚴重，甚至一度已經跳不了舞，看著她一點點地煥發生機，我感覺對餘磊的那份虧欠在慢慢填平。」

 

「後來我發現，我每天想的都是讓她怎麼開心一點、健康一點，直到我意識到我們的感情已經發生質變的時候，已經晚了。曉歌她愛上我了。」

 

「失去餘磊已經摧毀了她一次，我無法再一次把她推向深淵，她是一個脆弱得像玻璃一樣的女孩，我真的無法將她推開，她會S的。」

 

「我知道我犯下了大錯，卻不敢和你坦白，我不想失去你，失去我們這個家。小禾，我求你給我個機會，我會和曉歌說清楚，無論付出多少，我都會盡力彌補她。」

 

我沉默地聽林驍解釋，無法理解明明我都已經放手，他還在執著什麼。

 

不等我開口，一陣惡心襲來，我跑到洗手間吐了起來。林驍緊跟著我，給我拍背、遞水。

 

就在這時，他的電話響了。

 

他有一瞬間的遲疑，還是接了起來。

 

「小禾，沈曉歌出事了，我必須過去看一眼，你等我，等我回來給你個交代。」

 

林驍說完就匆匆地離開了醫院。

 

我打開手機，果然又看到了沈曉歌的朋友圈。

 

「人間的夢就要醒了，我也該走了。」

 

配圖是一張手腕流血的照片。

 

我關掉手機，轉身找到我的醫生，預約了明天最早的一臺手術。

 

沈曉歌是真抑鬱還是演戲我已經不想追究，林驍的選擇已經給了我答案。

 

在此之前，我還在猶豫這個孩子的去留，我甚至想，哪怕離婚，我也可以自己撫養這個孩子長大。

 

可是現在，我不想再與林驍有任何糾葛。正因為從前掏心掏肺地愛過，現在才覺得特別惡心。

 

可能覺得發朋友圈給我看不夠直接，沈曉歌這次直接給我發了信息。

 

「紀禾，我不能沒有林驍，算我求你，放過我們吧。沒有林驍，我會S的，我S了他就會一直愛我了，就像餘磊一樣。」

 

不知道林驍是怎麼和她說的，沈曉歌大概是以為我不肯放手。

 

我沒有理會，想到明早的手術心裡一陣難過。

 

我想起林驍跪在我父母面前，說我是他最珍貴的人，他會用生命保護我。

 

我爸媽同意後，他拉著我的手出門後像一個孩子一樣狂跑，不顧形象地喊著：「我要娶紀禾啦！我要娶紀禾啦！」

 

我想那時，他是真的愛我的。

 

隻是那個歡呼著愛著我的少年，終究還是變了。

 

08

 

一夜無眠，林驍果然沒有回來。

 

七點鍾我獨自一個人被推進了手術室。

 

冰冷的麻藥注射進體內，我親手S掉了我們的孩子。

 

奇怪的是，明明身上沒有知覺，心卻疼得幾乎窒息。不鏽鋼器械在體內拉扯，仿佛要將我的靈魂掏光。

 

手術結束，我一個人彎著腰幾乎是挪到了病房。我有些病態地等著麻藥效果過去，期待疼痛能讓我心裡的罪孽稍解。

 

林驍提著早餐趕到的時候，我正縮在床上疼得滿頭大汗。

 

他嚇得扔下早餐趕緊去喊護士。

 

「醫生，醫生，快看看我老婆怎麼了，她疼得好厲害，是不是孩子有什麼問題？」

 

值班的護士匆匆跑了進來，看了我一眼後沒好氣地朝林驍說：「喊什麼喊？不是剛做完人流嗎？還說什麼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