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以為他是出去應酬，沒想到是去見孟枕月，還那般親昵。

 

看著機場裡人來人往，我忽然覺得很沒勁。

 

陸懷川說得沒錯，一開始我們就說好了是協議結婚，本來就不能幹涉彼此的私生活，是我太貪心了。

 

年少時就放在心尖上的人，兜兜轉轉又回到了身邊，那般的好光景，他或許還是想再次抓住吧。

 

我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悶悶地，像是被大石頭壓住了一樣。

 

我在原地站了很久，一直等到錯過登機時間，我才一步步離開了機場。

 

回到家，我直奔書房，花了大半個小時，才從櫃子最裡層找到了那份塵封已久的離婚協議書。

 

協議書上已經落了一層薄薄的灰，但依舊保存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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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紙巾擦拭幹淨，然後一頁一頁地翻開。

 

當初陸懷川寫下這份協議書時，是把我當成妹妹來對待，所以裡面關於財產分割的方面，就是一人一半。

 

除此之外，我們之間沒有其他的東西需要分割。

 

我看著那份離婚協議書，想著這個荒唐的七年約定，鄭重地拿起筆在協議書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如果他不夠愛我，那麼我會選擇及時抽身，絕不留戀。

 

3

 

為了等他籤字，我拿著那份離婚協議書等了一晚上。

 

凌晨三點，他終於推開了大門，看見我坐在沙發上時，眼裡露出了些許錯愕。

 

但很快又恢復如初，甚至臉上擠出了一抹笑，快步走到我面前。

 

「寧薇，今天我……」

 

他話還沒說完，餘光就已經瞥見了放在茶幾上的離婚協議書。

 

陸懷川臉上的笑意驟然消失，俯身拿起那份協議，翻開看了兩頁後，臉色愈發地難看。

 

見他回來，我也就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

 

「七年時間已經到了，按照我們當初的約定，該去離婚了。」

 

他一愣，捏著那份協議看向我：「許寧薇，我不過就是去看了一下枕月，你有必要為這點小事跟我離婚嗎？」

 

「小事？」

 

看著面前的陸懷川，在這七年時間中，我心裡一點點裝滿了對他的愛戀，可到底還是我痴心妄想。

 

我深吸一口氣，又繼續說：「如果你放不下孟枕月，就不要在我和她之間來回搖擺，當初和你在一起，是因為陸奶奶。如今她已經去世，孟枕月也回到了你身邊，我們早就該各就各位了。」

 

陸懷川忽然就笑了起來，將那份離婚協議書狠狠砸在地上。

 

他看著我，眼裡是抑制不住的憤怒，像是用了好大力氣才按壓住。他深吸一口氣，然後輕聲開口：「一定要離婚？」

 

這對話莫名變得熟悉起來。

 

就像白日裡——我問他一定要離開嗎？他卻走得那樣決絕，那我又有什麼理由始終在原地踏步呢？

 

所以我果斷地點頭：「離！」

 

這個婚，我離定了！

 

4

 

這些年住在陸家，和陸懷川朝夕相伴。

 

我實在是太清楚他的性子。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絕不可能繼續拒絕，因為這會讓他失了面子，而他又最看重那可笑的面子。

 

陸懷川指著摔在地上的離婚協議書，笑得咬牙切齒：「好，既然你要離婚，那我們明天就去民政局。沈寧薇，你別後悔！」

 

說完這話，他忽然一個轉身，接著大步朝著門外走去。

 

「既然你這麼說，那麼我們之間也要互相遵守約定。枕月今晚還有一些低燒，我去她家陪著她……」

 

「等等。」

 

我忽然開口，陸懷川腳步頓住，接著轉身看我，眉眼裡帶著些許得意。

 

「怎麼？舍不得？如果你好好跟我說，那我或許不跟你離……」

 

「明天早上九點半，我們在民政局大門口碰面，別遲到。」

 

我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眼看著他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我想也不想就轉身上樓。

 

身後，傳來了踹門的聲音。

 

陸懷川踹完門，氣衝衝地往外走，直到我聽見車子發動的聲音後，我才忍不住彎了脊背。

 

靠在門上，往陽臺處望去，我能夠看見車子駛離院子。

 

他離開得真的很決絕。

 

其實我很難過，但是我流不出一滴淚。從前小心翼翼，為了能在陸家待下去，硬是逼著自己陽光開朗，眼淚這東西，總是能忍就忍。

 

我長舒一口氣，順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輕微的刺痛感將我拉回了現實。

 

「沒關系……本來就是協議夫妻，不需要難過的。」

 

第二天，我早早就到了民政局。

 

陸懷川到的時候，剛好就是我們約定的九點半。他身上帶著似有若無的酒氣，眼裡有些嘲諷：「一大早就來了，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想跟我離婚？」

 

我不想跟他說這些有的沒的。

 

就指了指大門：「趕緊進去吧，早點離婚對我們都好。」

 

他神色黯淡了一瞬，眼裡有股難言的悲傷。仿佛就像是我的錯覺，他似乎並不想跟我離婚。

 

可這也僅僅隻是錯覺。

 

因為就在我們即將踏入民政局大門的前一刻，陸懷川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他接通後，電話那頭便傳來了帶著哭腔的女聲。

 

「懷川，我從樓上摔下來了。好像摔斷了腿，我好痛啊，你能不能送我去醫院……」

 

「摔斷腿了？」

 

陸懷川的聲音驟然拔高，先前眼中的悲傷完全被焦急、擔憂，取代。

 

「別害怕，我現在立馬過去找你。」

 

掛了電話，陸懷川立刻轉身就往臺階下走去，邊走還邊掏車鑰匙，還因為太過於急切導致鑰匙掉在了地上。

 

他彎腰將鑰匙撿起來，接著就繼續往前走，完全忽視了身後還有一個我。

 

我連忙攔住了他的去路：「已經到了民政局門口，我們先把婚離了。」

 

陸懷川站在原地，看著我的目光帶著些許難掩的責備，就仿佛在看一個不懂事的人，連帶著音量也忍不住拔高。

 

「沈寧薇，你到底有沒有心？枕月腿都摔斷了，而你就惦記著離婚，到底有沒有個輕重緩急，啊？」

 

「她摔斷了腿，跟我有什麼關系？」

 

我脾氣並不好，隻是前些年為了能夠在陸家生存，才會一直伏低做小。

 

但這幾年我有了自己的事業，有了足夠挺直腰板的能力，再看向面前的陸懷川，我不用再像從前那樣帶著小心翼翼的討好。

 

「陸懷川，你搞搞清楚，孟枕月不是一個十幾歲沒成年的小姑娘，就算是摔斷了腿，立刻打電話叫個救護車，都比現在喊你去她家，然後讓你再送她去醫院，要更加快速。而民政局就在我們身後，進去把婚離了，也就幾分鍾的事情。」

 

聽著我的話，陸懷川忍不住笑了起來，隻是那笑容有些譏諷。

 

「放心，我不是舍不得你，也不是故意拖著不跟你離婚。隻是我不像你那樣沒有心，枕月現在是最脆弱的時候，我得立刻去她身邊。至於這婚，我一定會跟你離，放心！」

 

說完，他推開了我的手，再也不顧我的阻攔，一路小跑上了車。

 

我站在原地，看著汽車逐漸消失在視線裡，有一股說不出的無力感。

 

我長舒一口氣，在心裡安慰自己：「沒關系，今天離不了婚，那就明天離。離了婚我就不欠陸家什麼了……」

 

5

 

但是我忘了，明天是周六。

 

這就意味著想要離婚，還得再等兩天。

 

我心裡攢著氣，但也沒有其他辦法。隻能先回家，將自己的東西收拾打包好，然後喊人把東西送到自己名下的一套房子裡。

 

既然已經決定要離婚，就得走得幹脆利索些，能帶走的東西都帶走，帶不走的或丟了，或砸了，總之不打算給自己留半點念想。

 

隻是我東西才收拾到一半，陸媽媽就打電話來了。

 

陸懷川的母親，我的婆婆。

 

她並不怎麼喜歡我。

 

比起其他企業老總的女兒，我這個無法給他兒子帶來任何助力的孤女，實在是太不討喜了些。

 

如果不是陸奶奶在病床前的心願，她或許是十萬個不同意。

 

但她是個好人。

 

不喜歡我，但收養了我後，也盡心盡力照顧我。

 

除了現在整日念叨著孫子外，她這個婆婆做的，已經比其他人要好上很多。

 

她同樣對我有養育恩情。

 

所以哪怕我要和陸懷川離婚，可也做不到對她冷臉相待。

 

接通電話後，陸媽媽略帶不滿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

 

「寧薇，下午和懷川回趟老宅，我有話要跟你們說。」

 

命令式的語氣，態度很強硬。

 

但我深知現在根本不可能聯系得上陸懷川，更別提剛剛我們才吵過一架，此刻他應該忙著將孟枕月送去醫院做手術，絕不可能接我的電話。

 

我隻能硬著頭皮找了個借口：「懷川這兩天挺忙的，我……」

 

「忙什麼忙？自家企業，都是當老板的人了，周末還不能回老宅陪我這個老婆子吃頓飯嗎？你要是不願意打電話就算了，我待會兒親自打！」

 

說完，陸媽媽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她向來雷厲風行，嘴上也不饒人，但並沒有什麼壞心思。尤其她還有心髒病，所以陸家其他人都盡可能讓著她，就怕她氣到自己，到時候心髒出問題。

 

沒辦法，我隻能先暫時放下手頭上的活，然後開車去老宅。

 

不管陸懷川能否聯系得上，但我太了解陸媽媽的性格，如果我下午沒有出現在老宅，她肯定就會直接S上門，到時候又是一頓念叨。

 

如果知道了孟枕月的事，十有八九會生氣，萬一到時候心髒氣出問題，就是大事了。

 

到了老宅，如我所料的那般，陸媽媽一見到我就開始念叨。

 

「你和懷川都結婚七年了，就算你們一開始感情一般，可到底夫妻多年，怎麼就不能早一點給我生一個孫子和小孫女呢？」

 

陸媽媽臉色不怎麼好看，旁邊的阿姨悄咪咪告訴我：「夫人昨天和朋友喝下午茶，有一位夫人帶了她家小孫女，夫人回來就一直念叨個不停，所以這才讓您回來……」

 

聽完，我點了點頭。

 

然後看著陸媽媽，想了想也隻能先安慰：「這種事情強求不來，都是緣分。況且懷川的工作很忙，孩子真的不著急。」

 

第一年，我和陸懷川是真的有名無實。

 

後來雖然說要認真相處，可到底這需要一個過程。陸奶奶後來去世得很突然，我和陸懷川的感情那時候也並不太深，沒了急切想讓陸奶奶看到重孫子的心願，我們就心照不宣地將這件事情給壓了下來。

 

感情，可以繼續培養。

 

但是孩子，我們都覺得並不著急，因此在刻意避孕。

 

但這種事情不能告訴陸媽媽，不然按照她的性格，肯定會氣得心髒疼。

 

不過陸媽媽並不聽我的話，她冷笑一聲：「有些事情就得強求，不試試誰知道結果怎麼樣？臭小子工作忙？再忙能有多忙？連個孩子都生不出來，你們兩個人可真廢物！」

 

說完，她直接掏出手機打電話。

 

「我倒是要看看，我這個當媽的開口，那個臭小子敢不給我回來！」

 

陸媽媽直接撥通了陸懷川的電話，隻是一連打了好幾個都沒有人接，陸媽媽的臉色也是越來越難，但她這人最大的特點就是倔。

 

一個電話打不通，就打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