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驚春
第8章
陳勤被當著所有朝臣的面剝去了官服,連同陳家在帝都的一百多口子人一同下了詔獄。
驸馬被勒令與李醉晚和離,和他的父親滾去詔獄做伴。
捉拿陳家在江南老家的族人旨意,也當場下發。
面對皇帝的怒火,所有人都噤若寒蟬,沒有誰敢去上前求情。
也包括雷相本人。
朝堂上人精最多,大家心裡都知道,陳家完了。
沒有再去落井下石,已經是眾人看在雷相的面子上,不趕盡S絕的行為。
經過三法司會審後,陳家的結局由陛下親自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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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立決。
聖旨上的朱筆落在旁人眼裡自是刺目。
可落在我雷驚春眼裡,則成了十足十喜慶的一抹紅色。
初冬的寒風和冰刀一樣,一下一下刨著行人的骨。
然而這並不影響百姓們在菜市口熙熙攘攘的擠。
畢竟農闲,又是闔族S頭的大熱鬧。
看一場,也能與鄰裡街坊、親朋好友做做年節談資,不是嗎?
李醉晚派出的侍衛,給我硬在人群視野最好的地方擠出了一片空地。
讓我得以罩著朱槿色海棠蜀繡鬥篷,拿著鎏金手爐,好整以暇地觀賞陳家人的血。
一顆又一顆人頭落地。
待到陳家人都被S盡,我心裡稍稍寬慰了些許。
正想離開刑場,有個婦人想要衝到我面前,卻被侍衛攔住了。
我看清那婦人的面龐,挑了挑眉毛,輕聲示意:「讓她過來。」
那婦人正是雷相的原配妻子,雷狩雪的親生母親。
陳家倒了之後,她作為罪臣之女,本該被陛下剝去所有诰命。
奈何雷相到底是上書求情。
隻不過到底是雷相門生所吹噓的,雷相為人情深意重,難棄老妻。
還是雷家既不好處理掉主持中饋二十多年的大夫人,更無法容忍當家主母沾染上汙點。
也很難說哦。
許是為自己的母家送行,大夫人穿著素衣。
然而素衣和歲月,甚至為母家流下的淚水,都不曾掩蓋她的姿容。
陳氏約莫四十的年紀,哭紅的眼角已有了細細的皺紋。
臉上肌膚卻仍是白皙細膩,猶如上好的珍珠,散發著淡淡的光澤。
比我印象中的小娘好看多了。
嘖,她有如此姿容,掛牌去玉京樓賣春,定能比我小娘賺錢來得多。
我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惡意,用看貨物的神情打量著陳氏。
陳氏本就目睹母家斬刑,受不得激,見到我的眼神,立刻撲了上來:
「賤人!賤人!」
所幸侍衛們眼疾手快地擋在了我面前,沒有讓陳氏碰到我刻意新換的織銀裙。
陳氏目眦欲裂,再也不見高門貴婦人的體面:「雷驚春,你不得好S!」
「我的小侄子才隻有三歲……你好狠的心!連孩童也不放過!」
是的呢,陳勤的小兒子隻有三歲。
可是,可是。
小娘被夫人您賣入玉京樓的時候,我還是個胎兒呢。
您狠心在前。
我作為庶女,自然要和當家主母有樣學樣咯。
不喜歡和入了窮巷的瘋狗計較。
因而陳氏的罵聲我不還嘴,隻當是歡慶之餘的消遣。
動靜越鬧越大,同樣身著素衣的雷狩雪從後面匆匆趕到。
她眼下略帶青黑,稍顯憔悴,上前低聲勸慰陳氏:
「娘,您本就是戴罪之身,不要再鬧了……」
「傳到父親的耳朵裡,女兒也保不住您……」
我看著雷狩雪右臉上的巴掌印,心下已有猜測。
想必是雷相在陳家倒了之後才知道我的事情,埋怨女兒知情不報吧。
嗯,至於雷相那封替陳氏求情的上書,想必也有她在背後的手筆。
不知道她是拿什麼東西和雷相置換的。
但顯而易見,保下陳氏這一舉動,讓雷狩雪費了不少心血。
否則以她的年紀和心性,絕不可能在人前流露出疲態。
陳氏聽了親生女兒的話,氣得簡直要發瘋。
她奈何不了侍衛,便扭頭一巴掌扇在了親生女兒的臉上:
「那是你的親舅舅!親舅舅!一大家子人命!你竟指責我鬧?!」
雷狩雪右臉上本就被雷相打得不輕。
如今再挨了親生母親一下,面皮更是紅腫。
有一絲血線順著她的嘴角緩緩地流下,驚心動魄。
「來人,」雷狩雪面對癲狂的母親,低喝一聲,「把我娘送回府上。」
她身邊的侍衛沉默著出現,將依舊在哭號不止的陳氏強行架走了。
我凝視著雷狩雪嘴角的血跡,毫不猶豫地掏了方新帕子遞過去:
「阿蓉新做的,我沒用過。」
雷狩雪接過帕子,將嘴角血跡拭去,輕聲說道:「小春,多謝。」
不客氣。
雷大小姐在我這娼女身上砸了那麼些金子,我總不能見到她落魄就撒手不管。
這顯得我多刻薄,多不近人情啊。
心知雷狩雪出現在刑場上是要為陳家人收屍,我不欲耽誤她的事情,略一點頭,便要離開。
雷狩雪卻開口叫住了我:「小春,表哥呢?」
「陳驸馬在刑場上,剛被斬首。」我轉身回答。
雷狩雪抬眸,打量我的目光明睿到似是要看穿人的肺腑:
「我與表哥打三歲起就湊在一起玩兒,人是真是假,一眼而已。」
確實。
那隻是個身形神似陳驸馬,又施加了易容的S囚犯。
至於陳驸馬本尊,當然是被我偷梁換柱地藏在了玉京樓。
「收殓完畢之後,抽空來玉京樓坐坐吧。」
「妾備了場好戲等著客人。」
我衝著雷狩雪笑笑,笑容裡充滿著暢快之意。
棋至此時,已成S局。
就是不知道客人願不願意舍下這局棋,再度重開了。
16
雷狩雪初次光臨玉京樓,已是第二日中午。
時值深冬,朔風凜冽地卷起我與她大氅上鑲的雪白狐毛,徒增幾分嬌俏。
若拋下那些恩仇,倒顯得有些並蒂雙姝的意味。
雷狩雪臉上的傷已被脂粉蓋住,倒也沒有昨個刑場上匆忙一面的憔悴。
「表哥在哪兒?」
我把手爐遞了過去:「客人別著急啊,跟妾來。」
玉京樓佔地不算太大,不到一盞茶的工夫,我就帶著雷狩雪來了後院。
破敗的地窖門口,掛著塊牌子:「十文一次。」
而地窖的更深處,傳出來「唔唔」的怒吼聲,以及好些淫聲浪語。
陳驸馬看不起娼女。
覺得我雷驚春無非是個阿貓阿狗生的取樂玩意兒。
因此在他下詔獄的第三天,我便求了李醉晚,用S囚犯把他替換了,關在了後院地窖。
後院地窖本是玉京樓前任管事碧桃,用以處置逃跑和反抗的娼女的,裡面擺滿了各種刑具。
但我這人向來心善。
所以隻用其中的铡刀,切斷了陳驸馬的雙手。
然後當著他的面,把他的雙手剁碎了蒸熟,一口一口強喂著他吃了下去。
想想還是有些戾氣藏在心裡。
我怕自己憋出病來,便又秘密請來御醫,給陳驸馬的傷口止血上藥。
待他無性命之憂後,就扒光了衣裳,讓他在地窖裡接客。
十文錢一次。
不愧是曾經的驸馬,位高權重的貴人。
這一身的細皮嫩肉,迎來送往的,可是為我玉京樓賺到了十幾貫錢呢。
雷狩雪站在地窖門口,聽著這些動靜,玉臉煞白,緊緊攥著衣袖,指節都捏得發緊。
「妾聽說那些身居高位的人都是些下賤貨色。」
「平日裡裝得不染塵埃,一朝入了泥地,和他們看不起的娼女,也沒什麼兩樣嘛!」
「客人覺得這出戲好不好看呢?」
我笑吟吟地給雷狩雪補了誅心的一刀。
雷狩雪猛地閉了閉眼睛,再睜眼時,眸光已是看客般冷淡:
「小春,S了他吧。」
我驚訝捂嘴,神情惶恐:「客人好狠的心!那可是您的親表哥!」
雷狩雪嫻靜端雅的面孔看不出半分波瀾:
「與其泣涕於折辱之下,不若仗義S節,總能多些體面。」
不愧是曾經名動京城的才女,雷大小姐逼人去S的話術都一套一套的。
我認可地點了點頭,然後讓阿蓉端過來杯毒酒。
侍衛們進去將地窖裡的人全部撵走,唯獨留下陳驸馬。
「客人請便吧。」我好奇地看著雷狩雪。
出身朱門的貴女,也會和我這種娼女一樣S人嗎?
答案是會的。
雷狩雪端起毒酒,進了地窖,借著昏暗的油燈,望著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陳驸馬。
良久,她才把毒酒遞到了陳驸馬的嘴邊。
「表妹!」陳驸馬面上起疹,眼球裡全是血絲,「救我!我不想S。」
雷狩雪輕輕搖了搖頭,將那杯毒酒又往陳驸馬嘴邊送了送:
「表哥,陳家除了我娘,已是滿門抄斬。」
「在官府的籍戶上,在世人的眼中,你已經是一個S人了。」
「我不能為了救你,給小春留那麼大一個把柄拿捏雷家。」
「更何況,你還在玉京樓裡染了楊梅大瘡……」
「便是救你出去,也隻能眼睜睜地望著你一日日爛掉。」
陳驸馬登時明白了雷狩雪的意思。
絕望之下,他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號:「表妹……」
雷狩雪柔聲勸慰:「表哥,乖,喝了吧。」
二人僵持了一盞茶的時間。
最終陳驸馬還是咬緊了牙關,生怕毒酒濺到他嘴裡一滴。
雷狩雪見狀,幽幽地嘆了口氣,放下了毒酒,輕輕地上前,環住了陳驸馬。
她懷裡傳來了肌肉和骨骼被切開的聲音。
陳驸馬的喉頭咯咯作響,雷狩雪卻按住了他的肩膀,再度一抽一送。
不多久,陳驸馬就斷了氣。
雷狩雪把手放開,我這才看清楚SS陳驸馬的,是把精致無比的象Y柄匕首。
「本是備來防身的,卻不料S的第一個人竟是表哥。」
雷狩雪抽回匕首,語調平淡,蒼白的臉頰上卻掛了一滴淚。
我望著她蔥綾黃的大氅上濺到的血漬,囑咐阿蓉:「去給客人燒水洗澡。」
陳驸馬得的可是髒病,別傳給了她。
待雷狩雪沐浴完畢,換了阿蓉跑腿給她買的新衣裳,重新坐在雅間時,已然是恢復了平靜。
「小春,誅滅陳家滿門,又逼我S了表哥……」
「你心裡可曾痛快?」
她的音線裡難得地沾染上了哀婉之意。
我以為自己會很開心。
但面對雷狩雪的委頓,耀武揚威的話到底是沒有說出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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