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枝詞

第6章

「本宮隻給你半個月的時間。鳳銜宮內有許多新進的春茶,本宮就留夫人在宮中了。」


 


說著親手扶起了阿娘。


 


「阿竹。」阿娘怯怯地叫我的名字。


不過我並沒有理會她,拂袖離去。


 


鳳銜宮,我是一刻都不想多待。


 


我把這件事告訴雲開,告訴他可以著手準備為趙家翻案了。


 


當年王賈兩家勾結陷害趙氏叛國通敵的事情,不過通敵之人是王賈兩家的兩個後生,王元騰發現後秘密處S了兩人,把事情栽到了我父兄身上。


 


「蕭雁南當年明明知道事情的真相,卻還是處置了趙家,就算有證據也不能保證會翻案。


 


「要不,我們的計劃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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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頭:「不行,不能讓核桃背上弑父的罪名,再等等。」


 


我總覺得核桃要名正言順地接過蕭雁南的皇位,做這皇朝的新主。


 


更何況,宮中還有阿姐。


 


「不過蕭雁南會翻案的,當年隱忍不發不過是因為王家有兵權,現在兵權已經收回,王家對他來說沒用了。


 


「更何況,他早就看五姓七家不順眼了,早晚要除去的。」


 


雲開說好。


 


罪證在我們手中,如何呈給蕭雁南卻是個難題。


 


我和蕭雁南都沒有官身,要想遞上罪證,要麼敲登聞鼓,要麼呈送蘭臺。


 


隻不過蘭臺的奏折都會由王元騰經手,呈送蘭臺無異於自曝身份。


 


我又不想把阿姐、核桃都卷進來。


 


雲開說:「這有何難?我去敲登聞鼓。」


 


我連忙說不可:「王元騰會認出你的,我不想讓你為我涉險。


 


「更何況,我想讓你幫我一個忙。」


 


雲開的目光緊緊盯著我,我側過頭,有些躲閃。


 


其實這段時間我已經意識到不對勁了。


 


他的目光太過灼熱。


 


有好幾次都是話裡有話。


 


王家給王辯安找了一個差事,去福王府中當差,雲開就一直和我,還有阿娘住在一起。


 


「阿竹,你我之間不必說幫。


 


「隻要你一句話,我必定做到。」


 


雲開的氣息和忽明忽暗的燈光交織著,有些亂。


 


「你能不能去南邊接我父兄過來?若要翻案少不了他們的口供,我害怕王賈兩家會狗急跳牆。」


 


「好。」雲開不假思索地答應,「那罪證的事情,你要如何?」


 


「我自有辦法。」我胸有成竹地說。


 


雲開也不再問我。


 


15


 


阿姐得知阿娘被賈賢妃囚禁,是在三日後。


 


她動了胎氣,求了德公公好久才讓我去見她。


 


「阿姐。」我喚了一聲阿姐的名字。


 


我和阿姐好幾個月沒見了,她像是變了,又像是沒變,總感覺和以前不一樣了,但至於哪裡不一樣我也說不明白。


 


我摸著阿姐尖尖的肚子,期待裡面孩子的降世。


 


「阿竹,阿娘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你不要管了,我來處理。」


 


阿姐斬釘截鐵地說,似乎已經做好了決定。


 


我問阿姐:「阿姐,你想要如何做?」


 


因為進宮的時候在太陽下多等了一會兒,我滿頭大汗,阿姐用帕子給我擦了擦汗,語氣輕柔:「阿竹你放心,無論阿姐如何做,都不會害你的。


 


「在這世上,阿姐最不可能害的人就是你。


 


「無論阿姐做什麼都是為了我們兩個。」


 


我不明白阿姐為什麼這麼說,之前的阿姐從來沒有和我說過這些話。


 


「阿竹,我私下偷偷問了太醫,太醫說我肚子裡的很可能是個女兒,你給孩子取個小名好不好?」


 


「真的嗎?」


 


妃嫔沒有給皇子公主取名的權利,所以隻能給孩子取小名。


 


「當然是真的。」


 


我來的時候,看到了阿姐宮中幾棵櫻桃樹,已經掛了果。


 


等到秋日裡,斜日庭前風嫋嫋,碧油千片漏紅珠。


 


「那就叫她櫻桃好不好?」


 


阿姐點頭。


 


我和阿姐正說著話,宮門外突然傳來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叫喊。


 


是崔鏡懿的聲音。


 


我看了阿姐一眼:「怎麼了?」


 


阿姐給我夾了一個水晶丸子,毫不在意地說道:「沒什麼。」


 


「賈盈盈!你這個賤人,都是你指使那個傻子害S了我的孩子!都是你。」


 


我想要起身去看看,被阿姐攔住了。


 


「阿竹,宮中的腌臜事我不想告訴你,咱們去後花園賞花吧。」


 


本來想避開崔鏡懿的,結果還是不巧地遇到了。


 


蕭雁南把虛弱無力的崔鏡懿抱在懷中,身旁的賈賢妃一臉委屈之色想要為自己辯解,但蕭雁南並沒有給她辯解的機會,隻是看了德公公一眼,德公公便揚手打了她一巴掌。


 


人群的最後面,是阿娘。


 


她頭發凌亂,渾身髒兮兮的,不停地嗦弄手指,狼狽不已。


 


蕭雁南看到阿姐,便說:「貴妃,朕去晚了一步。


 


「你娘已經痴傻了,衝撞了懿兒,懿兒的孩子沒了。」


 


阿姐一聽,眼淚掉了下來,撲騰跪在蕭雁南腳下,說:「陛下,事情怎麼會這樣?」


 


一見到阿姐哭得梨花帶雨,蕭雁南就想要把阿姐扶起來,奈何他現在沒有手,也沒有時間,隻能讓德公公幫助照顧阿姐,也把阿娘留了下來。


 


崔鏡懿看到阿姐被留下了,大喊:「陛下,她害S了我們的孩子,為什麼不S了那個傻子泄憤?」


 


蕭雁南輕聲哄著懷中的崔鏡懿:「懿兒放心,許氏不過是個傻子,定是受人指使,朕一定會把背後之人找出來,為咱們的孩子報仇!」


 


我冷眼看著蕭雁南,盡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我以為蕭雁南不會注意到我,他抱著崔鏡懿腳步匆匆地離開,卻還是在拐角處回望了我一眼。


 


眼神很復雜。


 


見我什麼都不知道,德公公便開口向我解釋:「郎君,貴妃娘娘知道令堂事情的原委之後,便去求了陛下放了令堂,陛下一開始並沒有同意,隻是讓貴妃娘娘去看了令堂一面。


 


「後來陛下想了一夜,宮中兩位嫔妃有孕,陛下覺得宮中不宜見血,便決定放了許娘子,沒想到今日許娘子在賢妃娘娘宮中受了委屈,精神失常,自己闖出了宮衝撞了昭儀娘娘,這才有了後面的禍事。」


 


一夜之間。阿娘受了委屈突然瘋了,這怎麼可能?


 


我看了阿姐一眼,阿姐知道我想問什麼,便對德公公說:「勞煩公公先送家母回宮,本宮和十一郎還有些話要說。」


 


德公公帶著阿娘走了,其間阿娘並不情願離開,還是嘴裡一直喊著:「清兒,清兒,我的清兒。」


 


清兒是阿姐的乳名,阿姐名喚崔鏡清。


 


不過我從來沒有聽過阿娘喚阿姐的名字,她都叫阿姐八娘。


 


「你猜到了是不是?」阿姐隨手折了枝鈴蘭,纖細的手指捻著鈴蘭花瓣,花瓣的汁水弄得她手上到處都是。


 


「小時候你我因為那條裙子吵架的時候,被大伯母身旁的周阿嬤看見了,後來周阿嬤也是如此,一夜之間精神失常。」


 


我把小時候的事情說了出來。


 


那個時候我還小,並沒有想過周阿嬤突然瘋掉會另有隱情,隻知道半夜迷迷糊糊看到阿姐從周阿嬤房中出來,阿姐讓我保密,不要告訴任何人。


 


阿姐聽完我的話,毫無徵兆地笑了笑,說:「是我。


 


「周阿嬤知道了你女子的身份,要去稟告大夫人把我們掃地出門,所以我就給她做了一碗回魂湯,喝了這碗湯,再精明的人都會失智,恍如痴兒。


 


「昨夜我去見阿娘,也帶了一碗湯,阿娘還以為我是去救她的,毫無防備地喝了下去。」


 


我早該知道的,自從阿姐委婉提出想要代替我入宮的時候,阿姐便不一樣。


 


我不貪戀宮闱,何不成全了她?


 


從小阿娘就偏疼我,每每忽略阿姐,這麼長的路,阿姐都是自己一個人。


 


想到這裡,我主動拉起了阿姐的手,說道:「阿姐,有我呢。」


 


短短幾個字徹底打開了阿姐的心扉,她的淚涓涓地流著,一滴一滴串成珍珠化開在我的手上。


 


「對不起,阿姐不是你想象中那麼好。」阿姐哽咽著,「阿姐利用了你才入宮。」


 


「沒事的,我知道。」


 


和阿姐把話說開了之後,我看天色不早了準備帶阿娘離宮。


 


阿姐卻沒有把阿娘交給我,她說:「阿娘就交給我吧,在宮中我好好看著她。


 


「阿竹,你太心軟了。


 


「阿娘給你惹了那麼多的麻煩你都不怪她,可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被阿娘連累,更何況,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你把阿娘交給我吧,我會照顧好她的。」


 


阿姐看著我,朝我點了點頭,示意我放手去做。


 


我感激地看了阿姐,心裡像喝了熱茶一樣暖暖的。


 


16


 


「郎君留步。」


 


德公公叫住了他,他孤身走到我面前,欲言又止。


 


「德公公。」我開口道,眼眶早就紅了。


 


我們兩個靜靜地看著,入宮後德公公就跟著我,他是我最得力的人,後來我S後,便被蕭雁南調到身邊做御前之人。


 


「多謝德公公對貴妃的照料。」


 


「貴妃是郎君的姐姐,應該的。


 


「郎君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走一步看一步吧。


 


「公公這些年好嗎?」


 


「好,老奴這麼多年很好,陛下馬上就要賜老奴告老還鄉了。」


 


因為宮門快要落鎖,我們並沒有多說幾句話。


 


我坐上馬車,回看了德公公一眼,他俯首跪地,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已經淚流滿面。


 


德公公等了這麼多年才等到了自己的主子,卻相見不能相認啊。


 


「主子,您好好的,老奴不能再伺候你了,一定會伺候好貴妃娘娘和太子殿下的。」


 


沒過多久,蕭雁南便下令廢了賈賢妃,打入冷宮。


 


為了彌補崔鏡懿,晉她為淑妃。


 


福王知道賈盈盈被廢的消息,跪在的大殿外為賈盈盈求情,希望蕭雁南能夠收回成命。


 


但蕭雁南不為所動。


 


福王一封一封的求情信遞上去,都如石沉大海一般,沒有收到任何回應。


 


直到最後一封,福王的請罪信不知道怎麼變成了賈王兩家的罪證,蕭雁南收到後,直接下令重審十九年前的舊案。


 


雲開也在這個時候帶著趙家人趕了過來。


 


趙家父兄親自敲登聞鼓,大喊冤枉,震驚滿朝文武。


 


蕭雁南得知後,讓太子親自扶他們入殿,把舊案移交三司會審。


 


王元騰腳上戴著重重的镣銬,還沒怎麼用刑就承認了當年的罪行。


 


最終因為誣告之罪,賈家男子十歲以上者,全部流放。


 


而王元騰發動百舟城叛亂,被賜車裂之刑,其子女全部秋後問斬,王家其餘男丁流放北地為奴,女子罰入掖庭。


 


蕭雁南恢復了趙氏英國公的爵位。


 


隻不過趙父婉言拒絕了:「臣已經老邁,朝政之事已經處理不來,隻希望平平淡淡過完剩下的日子,含飴弄孫。」


 


蕭雁南聽趙父這樣說,沒再勉強,賜了萬兩黃金讓他告老還鄉。


 


讓趙家大哥承襲了英國公的爵位。


 


而我,正處理阿娘留下的爛攤子,阿娘放印子錢害得不少人把一輩子的錢都砸了進去,如果不妥善處理,不知道多少人會家破人亡。


 


我便讓他們拿著條子,來我賬面上領錢。


 


等賠償完所有人後,我撥著算盤,發現這幾個月的進賬全都賠了出去,一切又要從頭再來了。


 


雲開說:「我這裡有一單好生意,你要不要做?


 


「西域盛產香料,但因為路途遙遠,到了京城後價值千金,如果我們去西域低價把香料買回,然後高價在京城售賣,一定會大賺一筆。」


 


雲開的話讓我很是心動。


 


不過我轉念一想,雲開向來不關心做生意的事情,今天卻主動提這個話題:「你們還是要動手了,是嗎?


 


「所以想要支開我,讓我去西域。」


 


雲開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