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叛軍擄走郡主為質，陛下卻摟著王妃輕哄：

 

「姝兒莫急，朕讓他們去抱公主了，用她定能換得你的女兒平安。」

 

我徹底S心，豁出一條命隻為救下女兒。

 

再睜眼，重回到剛被賜婚那日，這一次我果斷退婚。

 

可為何？

 

那位負盡親朋，連女兒的命都能拿來博美人一笑的深情帝王，在這一世好不容易能與她在一起後，卻對她百般厭棄：

 

「正是因為與你私相授受，我的太子之位才會如此不穩。」

 

「若我當初娶的是謝家女知意……她斷不會如你這般不知廉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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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前世那場宮變，發生在天子的萬壽節那日。

 

皇帝提前得知消息，布置周全，很快就將叛軍圍困到了小小的東宮之中。

 

叛軍首領走投無路，亮出了底牌。

 

是個被他們綁得嚴實的小女孩，正哭鬧著向皇帝伸出手：「娘親救我，皇伯伯救我！」

 

為首的叛軍大喊：「狗皇帝，讓你的人退下，等我們出城，自會把郡主還你！」

 

話音剛落，身邊突然爆發出一陣哭聲：「陛下，求你放了他們吧，姝兒身子不好，禁不起他們折騰啊！」

 

「陛下，救救姝兒吧，哪怕用我的命去換她的呢！」

 

是陛下親弟的王妃——方成玉。

 

聽她哭的悽慘，我心中突然一沉。

 

轉過頭，就看見她往前走了兩步，口中哭喊：「我是姝兒的娘親，讓我來換姝兒吧，我願意換……」

 

皇帝一把將她拽了回來：「胡鬧！」

 

喊話的叛軍哈哈大笑：「誰不知道皇帝不喜皇後，隻寵你們母女兩個，也是我命不該絕，才讓我抓到了你女兒。」

 

他把刀鋒往郡主頸間比了比，威脅道：「要換就換，不換就快點把路讓開，不然……」

 

「換。」皇帝沉著臉，吩咐身邊的內監：「把公主抱過來，送去和郡主交換。」

 

「陛下！」我顧不得許多，連忙跪下叩首，一下下磕得極重，「求你了，不要。」

 

「狗皇帝，真要拿你自己的女兒來換？」叛軍頭子問。

 

隻聽皇帝冷聲道：「這是你與朕的恩怨，不要牽連旁人。」

 

「姝兒病還沒好，經不起折騰，你把她換回來就是。」

 

「你手裡有朕的公主，朕自然會放你出城。」

 

四周一片靜默。

 

隻有我不斷磕頭和懇求的聲音：「陛下，不要……」

 

「隻要你答應，我立刻自請廢後，幽禁冷宮。」

 

「知意，抗旨是S罪。」皇帝拒絕得冷淡，語氣裡隱有煩躁。

 

我僵在原地，垂在身邊的手微微顫抖。

 

好在內監不敢對公主動手，隻能客客氣氣地把她牽出來。

 

經過我身邊時，她停下腳步，伸出小小的手來拉我：「母後，不要哭了，我不怕。」

 

我驟然清醒。

 

再抬頭時，臉上已經全是鮮血。

 

六載夫妻，皇帝是真的不愛我，我早就明白。

 

卻不該把女兒也搭進去。

 

我站起身，往前走了幾步。

 

叛軍的弓箭警惕地抬起，齊刷刷對準了我。

 

「我來換吧。」我站得很直，抬頭看向喊話那人，「你也看見了，他肯拿公主跟你換，就不會在意她的S活，你們換了，也不一定能出城。」

 

「謝家百年簪纓，世家之首，如今朝中半數都是我父親的學生，我兄長鎮守邊境，軍功累累，所以皇帝需要我坐在這個後位上。」

 

「我的命，對他更有用，對你們也是。」

 

那首領思索了片刻，大手一揮，答應了我的要求。

 

我走到他面前時，他信守承諾，給郡主松了綁。

 

郡主又驚又怕，近乎本能地向皇帝和王妃跑去，一下就撲進了皇帝懷裡。

 

皇帝抱起她，很耐心地安慰著。

 

可我隻看見我的女兒，她小小的身體，就站在皇帝旁邊。

 

沒有人敢上前安慰她，她也沒有說話，隻是一下下用手抹著淚。

 

「都退下吧，放他們出城。」皇帝安慰好懷裡的小女孩，才冷著聲吩咐，「兩個時辰後，京郊十裡處，朕會讓人去接回皇後。」

 

出城的機會給了，之後能不能逃脫，就看他們本事了。

 

六載夫妻，換他放掉已經圍住的叛軍，換他應下兩個時辰的退兵。

 

僅此而已。

 

02

 

禁軍應聲而退，讓出一條路來。

 

託叛軍的福，我又吹到了宮外的風。

 

粗糙的麻繩磨得我手腕通紅，馬上的冷風吹得我臉上生疼，眼睛裡也滾下幾滴淚來。

 

「怕了？」叛軍首領感覺到我的眼淚落在他的手上，冷硬道，「我不S女人和孩子。」

 

「剛剛是威脅那狗皇帝的，就算換的是你女兒，我也不會動手。」

 

「我隻報自己的仇，失敗了也是棋差一招，不怪別人。」

 

「魏將軍。」我輕聲叫他，「多謝。」

 

多謝他願意讓我來換，多謝他肯給我解釋這些。

 

身後的人一愣：「你認識我？」

 

「抱歉。」我說，「我知道是因為我兄長在邊境幫過你，你才肯答應我交換。」

 

「當時情況緊急，並非有意算計。」

 

「無妨。」魏星野說。

 

我和他都沉默下來，很快，約定好的京郊十裡處就到了。

 

京外十裡修有一個送別亭，方便大家送人出京時，在此告別。

 

夜色已深，魏星野拿起匕首，利落地切斷綁在我手上的繩子：「好了，你去亭子裡等著吧。」

 

我活動了一下手腕，剛打算下馬，卻突然覺得有些不對。

 

這裡太安靜了。

 

「有埋伏。」

 

我話音未落，迅疾的羽箭破空而來，正對著魏星野的心口。

 

他的甲早就在宮變中破碎不堪，絕對受不起這一箭。

 

我手上用力，一把將魏星野推得偏開，自己硬生生擋了一箭，從馬上跌落下來。

 

「對不住。」魏星野低聲道。

 

他說完，立刻狠狠抽了那馬一鞭子，往旁邊狂奔而去。

 

隻要他逃進山裡，說不定就能躲掉皇帝的追捕。

 

箭羽微微顫動，我肩上劇痛，跌坐在泥裡，狼狽不堪。

 

箭尖上塗抹的應是見血封喉的劇毒，價值萬金。

 

說不準在天子心裡，比我的命還要值錢些。

 

冷風裡，我的意識很快模糊。

 

連痛覺都似乎漸漸消失了。

 

倒也輕松。

 

……

 

03

 

「小姐，可別再睡了，賜婚的聖旨快到了。」

 

我睜開眼，有些茫然。

 

眼前是我在謝府的閨房。

 

或許是老天開眼，我回到了十六歲。

 

但這眼隻開了一半，因為今日，正是我被賜婚給楚淮的日子。

 

我突然想起前世，楚淮那句冷冰冰的話。

 

「知意，抗旨是S罪。」

 

我穿戴整齊，出門接了這道聖旨。

 

傳旨的內監笑著奉承：「恭喜謝小姐，往後就要叫您一聲太子妃娘娘了。」

 

「公公且慢。」門外傳來一聲高喊。

 

正是楚淮。

 

見我手上已經有了聖旨，他微微皺眉，伸手就要來取。

 

「殿下這是做什麼？」內監硬著頭皮勸他，「不可啊。」

 

「你們退下吧，孤有話與謝小姐說。」楚淮說。

 

種種場景，與前世並無不同。

 

正值初春，庭院裡暖風如綿。

 

楚淮語氣冰冷：「孤的太子妃之位，隻能是玉娘的。」

 

「若你還要嫁，孤可以給你側妃之位。」

 

「若你不願，自請退婚便是。」

 

句句輕蔑，字字誅心。

 

04

 

出嫁前，方成玉與我並稱京中雙姝。

 

我溫柔端莊，她明豔動人。

 

隻不過她出身侯府，家中早已沒有實權。

 

而我父親是被器重的老臣，頗有威望，哥哥又擅長帶兵，在邊境立下不少功勞。

 

將我賜婚給楚淮，其實是為了穩固他的太子之位。

 

前世賜婚前，天子曾有過暗示，楚淮自然沒有反對。

 

卻在賜婚聖旨真正頒下後，來我庭中鬧了一場。

 

他不敢反抗君父，隻敢來為難我。

 

最後是那內監匆忙將此事報給皇後，來人將他強行勸走的。

 

我和他成婚後，沒過兩年，楚淮就登基了。

 

他的後宮中從來沒少過新鮮的美人，可我一眼看去，十個有八個，都與方成玉有些相似。

 

宮人們私下都議論，陛下愛足了已經嫁作王妃的方成玉。

 

這會兒再想來，倒是有些奇怪。

 

老皇帝年紀大了，身體不好，本就沒有幾年好活了。

 

楚淮登基，也就是這兩年的事。

 

他若是真的喜歡方成玉，讓她等自己兩年便是。

 

父母疼愛女兒的，向來都會多留兩年，再給女兒尋個好夫婿。

 

十八再嫁雖然晚了些，但也並不怎麼打眼。

 

可楚淮卻非要在此時娶她，還要為此退了與我的婚約。

 

實在有些奇怪。

 

我招來婢女，讓她替我去查一查方家，順帶，再替我找一個人。

 

05

 

如前世那樣，方成玉也找到了我。

 

她進了府，就坐在椅子上抹眼淚，求我去找皇帝退婚，成全她和太子。

 

「殿下心中隻有我，哪怕娶了你，也不會真心喜歡你。」

 

「謝小姐這樣的人物，往後定然會有與你相知的夫婿，何必非要插進我們兩人中間呢？」

 

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像極了宮變那日，她求楚淮的樣子。

 

我端著茶，慢悠悠品了一口，才笑著反問：「倘若我非要呢？」

 

「你……！」她氣得臉頰微紅，站起身來，「可我與太子殿下兩情相悅，他根本就不愛你。」

 

「嫁個不愛你的夫君，真的有意思麼？」

 

我抬眼，卻恰好看見她發間的那隻有些眼熟的木質芙蓉簪子。

 

這簪子做工略有些粗糙，不像是貴女會用的東西。

 

可我隱約記得，在哪裡見過。

 

是在前世，楚淮的桌案上。

 

我有孕後，和楚淮的關系也緩和了一段時間。

 

晚間去探望他時，見他在雕這樣一支芙蓉簪子。

 

那隻芙蓉簪子，比我今日見著這隻，做得漂亮許多。

 

我一時意動，問他討要。

 

楚淮手中的動作停了停，笑著起來扶我：「知意想要，朕給你做一隻便是。」

 

最後到我手裡的，卻是一隻牡丹模樣的簪子。

 

他說我是正妃，往後會是皇後，正與牡丹相配。

 

我當時也沒多想，高高興興地收下了，珍藏了許久。

 

原來，芙蓉是他們的專屬。

 

「方小姐這支芙蓉簪子倒是別致，頗有野趣。」我問，「不知是從哪買的，我也想去買一隻。」

 

她被我問得一愣，很快就浮現出得意的神色來：「這是殿下親手為我做的，謝小姐想買，怕是買不到了。」

 

「不如謝小姐與殿下退婚，找個願意給你做簪子的郎君？」

 

我點點頭，一臉恍然：「私相授受，便是你們方家的家教？」

 

「你怎能血口噴人！」方成玉急道，「我與殿下男未婚女未嫁……」

 

我打斷她：「賜婚聖旨還在府中，需要拿來給你看看麼？」

 

庭院中傳來些響動，聽起來像是有人在往裡闖，而我府中的下人不敢真的攔住他，隻能跟在身邊，一句又一句地勸。

 

方成玉眼中劃過喜色，卻立刻跪了下去，向我磕頭：「求你了，謝小姐，我和殿下是真心相愛的。」

 

「反正你也不愛他，不如成全我們吧。」

 

她磕頭的力度很輕，隻是哭喊聲大些。

 

正如前世宮變那日，她裝作要與女兒交換，卻隻是往前走了很小的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