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韞

第2章

可當初我是私下同葉修謹說明,知道那件事的也就我們二人和葉母。


告訴曼娘的隻能是葉家人。


 


如今怕是他們都忘了告訴曼娘那件事的真正目的吧。


 


我的手心幾乎要被掐出血。


 


不過沒關系,明日一過,葉氏母子必將慘遭反噬。


 


9.


 


第二日我一大早便起身準備設宴一事。


 


為了葉修謹的仕途,我平日常宴請京中女眷。


 


今日本就定了一場茶宴,昨天雖然鬧了笑話,但主家沒表示,當初收了帖子的貴女命婦全部按約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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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是人精,不管私下看了多少熱鬧,當著主角的面都不會露出來。


 


茶宴進行了大半,沒一人提起葉侍郎納妾一事。


 


但她們不提,有的是人坐不住。


 


在我將眾人引向暖亭時,人群中突然衝出一位女子撲到我腳下。


 


那女子身穿粗布薄衣,流著淚的臉龐卻白皙細膩,正是崔婷婷。


 


崔氏跪在我面前行了大禮:「郡主,奴家自知礙了您的眼,唯有一S才能得您原諒。」


 


「奴家卑賤之軀S不足惜,可奴家腹中卻有葉郎的骨肉。」


 


「這是葉郎長子,請郡主給他一條生路吧。」


 


聲音哀切,令人不忍。


 


可我卻從她含淚的眼角看到了挑釁和嘲諷。


 


我居高臨下看著她,絲毫不見一絲慌亂。


 


真是蠢貨,也不想如此重要的場合,若沒我放行她怎麼可能進得來。


 


我都要看看她能裝到什麼時候。


 


周圍女眷忍不住竊竊私語,崔氏眼裡剛有一絲得意便發現不對勁。


 


「這便是歌女,暗結珠胎果真下賤。」


 


「造孽啊,無名無份孩子就是外室子,生下來便是賤籍。」


 


「葉侍郎行為竟如此不堪,難怪陛下斥他難當大用。」


 


在議論聲中崔氏白了張臉,絞著手帕真情實意地恐慌起來。


 


她以為懷了孽子就能登堂入室,可她生於煙花之地從小接觸腌臜事物,哪有什麼學識。即不知道本朝法理,更不知道官宦之家最惡私通。


 


可惜崔氏還沒惶恐多久,一聲怒喝蓋住了女眷的議論:


 


「你們在幹什麼!」


 


得到消息的葉母匆匆趕來。


 


10.


 


雖然我知道葉母素來剽悍,但卻不知她居然如此「勇猛」。


 


那粗鄙之話罵得這些上京女子啞口無言,匆匆逃離葉府。


 


離開時,戶部尚書岑文中的夫人抖著手拉住我:「郡主,這些年你是如何忍下來的。換做我是萬萬忍不了,就算剃了發做尼姑也絕不跟他們共處一室。」


 


我苦笑,誰讓我被情愛衝昏了頭腦。


 


今天京城大小命婦幾乎都來了,是以事發不過半日,街角小巷就傳開了。


 


葉侍郎私通歌妓有了外室子,葉老夫人為了孫子當眾犯了失心瘋。


 


說書先生慣會趕風頭,很快茶館就有了一出新戲。


 


「卻說前朝有一侍郎,為攀附公主逼S發妻。當了乘龍快婿又看上一美妓,居然要故技重施。」


 


「可一有這念頭就頭痛難忍,忙叫太醫問診。太醫把了脈大驚失色:這是舊疾復發了啊!」


 


眾人哄堂大笑,其中不乏葉修謹同僚。


 


葉修謹受人指點半日,當晚就在我房裡摔了套茶具。


 


「你滿意了?現在全京城都知婷婷所懷是私生子,這個孩子以後不能入仕不能參軍。這可是我的長子,你真是個毒婦!」他恨聲道。


 


我隻覺好笑:「是我說出你與人私通懷胎的嗎?是我推你上崔氏床的嗎?」


 


「你不顧仁義與崔氏暗通,與她顛鸞倒鳳的時候就沒想過她所懷之子是賤籍嗎?」


 


葉修謹竟理直氣壯:「母親已然同意她入府。而你氣惱母親,居然敢克扣婆母的餐食和炭火。」


 


「崔氏乃歌妓,禮法不容」我道:「至於用度,前些年是我用嫁妝補貼家用,如今維系葉府開支要用你的俸祿,未免捉襟見肘。


 


「母親受苦我也無法,誰讓她有一個無用的兒子。」


 


葉修謹臉色鐵青卻找不到一言反駁。


 


我轉身嗤笑不再看他:「侍郎有精力與紅顏把酒言歡,不如多為陛下分憂,還免了我幫你打點那些參你才不堪任的大臣。」


 


我以為他會勃然大怒,可身後卻悄無聲響。


 


我好奇地偏頭,卻見葉修謹沉著臉,緊握拳頭向我走來。


 


知道形勢不妙,我當即開口想喊人,卻被他捂住口鼻向床榻拖去。


 


11.


 


雖然葉修謹是個文官,但力氣仍不是女流能抗衡的。


 


他用發帶捆住我手腕,在我耳邊陰惻道:「安道韫,你該知道夫君是天。」


 


感覺到他在撫摸我的身體,我胃裡泛起一陣惡心。趁他不備扭頭掙脫他的手,張嘴就要狠狠咬下。


 


可還沒等我碰到,葉修謹便被人猛地拽起,隨即一拳狠狠打向他腹部,讓他直嘔酸水。


 


上次回府時,太後特意把當初在宮裡保護我的侍衛凌豈派給我,沒想到今天就用上了。


 


凌豈壓著葉修謹跪在我面前:「郡主,此人襲擊皇家血脈,按律當斬。」


 


葉修謹幹嘔兩下:「安道韫,你私自在身邊放置外男,我要告你私通!」


 


我撫著勒紅了的手腕,沒忍住扇了他一掌:「這是陛下所賜,哪由得你胡言亂語。膽敢不敬陛下,凌豈,拖他到外廳跪著反省。」


 


自這一夜過後,葉修謹像是明白了自己的地位,老實了很多。


 


每日早出晚歸,有時幾日不回家。


 


葉母倒是時常跑來鬧,怒斥我不孝,讓她吃糠咽菜食不果腹。


 


其實是她將自己的膳食偷運出府,給崔氏補身體。


 


葉修謹俸祿就那麼多,想給孫子吃,那自己就別吃了。


 


我順勢拿著入不敷出的借口,將侍女如意等人都發賣出去,葉府算是被我牢牢握在手裡。


 


發現鬧行不通,葉母又開始裝病絕食,順便打罵我另派給她的侍女。


 


為表孝心,我連著請了三個大夫但都被她打了出來。


 


加上她以前的行徑,大夫一致認為她有了瘋病,需要「在家靜養」。


 


自此葉母院裡落了鎖,除了特定侍女,其他人概不能出入。


 


一切順理成章,就像他們當初對我做的那樣。


 


葉修謹縱有不滿,但一是事情敲定暫時無力回天,二是他最近意圖謀反無暇顧及葉母。


 


是的,葉修謹打算謀反。


 


12.


 


葉修謹心比天高,自認被我限制了仕途,又背上吃軟飯的名聲,一直迫切想做出些名堂。


 


皇上是中正之君,知人善用。


 


如今又是國泰民安,人才輩出,哪裡還有他這種兩腳書架出頭的機會。


 


為謀出路,在平王向他伸出橄欖枝時,他接住了。


 


前生他接觸平王是在我去世的那個月,崔婷婷到柴房羞辱我時說漏了嘴。


 


今生早了一年。


 


因為我的刻意羞辱和皇上的貶斥,葉修謹近來顯得鬱鬱不得志,給平王提供了接觸他的機會。


 


連親娘遭受如此屈辱他都能忍,想必就是等立了從龍之功,要我鋃鐺入獄以命補償吧。


 


他在等,我也在等。


 


等拿到他們切實謀逆的證據,我就能讓葉修謹一朝跌入泥潭,還能用這份功討一世高枕無憂地位超然。


 


可還沒等到那時候,就先等來了吏部尚書的夫人。


 


岑夫人前來是為了葉修謹的官員評定一事。


 


過去一年他除了參加詩會,朝廷交代的事他沒一個辦得漂亮的。


 


以前因著我的關系,不論是皇上還是朝臣都會給他些臉面,評個甲等。


 


可今年我們的矛盾眾所周知,岑夫人今日就是來確定我的意思。


 


我喝了口茶:「小情小意怎配幹擾朝政,一切如實便是。」


 


岑夫人了然,笑著附和。


 


我送她出門,卻在路過水池時聽到了爭執聲。


 


門口烏泱泱擠了一群僕從。


 


檀雲剛出聲呵斥,就見崔氏衝了進來,口中還大聲喊著「賤人」。


 


幾乎是眨眼間她就衝到了我面前,我們二人直接跌進水池中。


 


13.


 


水池雖深,但周圍一圈家丁,隻是片刻我們就被撈了上來。


 


崔氏被人壓在地上卻仍怒視我:「賤人,你不是S了嗎,S了就老老實實躺在土裡!」


 


「你們這群下人居然敢這麼對我,我乃清河崔氏貴女,我是你們的主母!」


 


「快S了那個賤人,聽到沒有!」


 


看著狀若瘋癲的崔氏,岑夫人捂嘴驚駭:「她這是失心瘋了嗎?」


 


我心中也是驚疑不定。


 


前世我被囚禁後,葉修謹謊稱找到了清河崔氏的族譜,證明崔婷婷就是滿門忠烈的崔氏遺孤,當初逃難時誤入煙花之地,十餘載都牢記崔氏祖訓,保持身心清白。


 


美人落難,忠貞志堅,堪稱一段佳話。


 


是以京中人很快接受了崔婷婷成為葉府第二任主母。


 


如今聽她這麼說,竟是她也重來了一世。


 


擅闖私宅謀害人命,在岑夫人的作證下崔氏直接被送進牢裡。


 


我去見她想要問出點什麼,她卻一直瘋瘋癲癲的。


 


一會兒認為我是索命的鬼魂,一會兒又大喊自己是葉家主母。


 


在她顛三倒四的話裡,我總算得知上一世我S後的事。


 


平王謀反失敗,葉家被捕。我被囚禁致S一事也隨之暴露,皇上大怒,判葉家滿門抄斬,葉修謹崔婷婷凌遲。


 


崔婷婷在S後重生,因為受不了凌遲的痛苦早就瘋了。


 


正巧今世的崔氏沒了葉母補的供給,不S心地在葉府門前等著葉修謹,這才有了擅闖私宅一事。


 


聽了他們的結局,我心裡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隻恨他們咎由自取,讓我就此收手卻是不可能。


 


崔氏清醒一陣糊塗一陣,出去前我衝凌豈使了個眼色,他點了點頭走進崔氏的牢房。


 


14.


 


再次回到葉府,我發現葉修謹已經早我一步回來了,看來是知道崔婷婷幹了什麼。


 


他沉默地坐在上座一言不吭,我也沒心情管他在想什麼,自顧自倒了一杯茶。


 


葉修謹:「你就那麼容不下婷婷嗎?那個孩子威脅不了你的地位,你為什麼還要這樣?」


 


他說話時滿是疲憊,仿佛是我做了傷天害理的事。


 


葉修謹就是這樣,不論是誰的錯,他總會將之歸結於我。


 


我已懶得與他爭論,反正他隻聽他想聽的:「你慌什麼,孩子也沒掉,崔氏也可以不S。」


 


他抬頭看我,有些懷疑又有些欣喜:「真的?道韫,你還是有主母風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