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五歲時，父親急匆匆讓我代替嫡姐嫁給了被貶燕地的三皇子。

 

行程緊急，三皇子蕭霽塵看也沒看就把隻頂著一塊紅蓋頭的我帶走了。

 

我怕他知道我是替嫡姐出嫁的冒牌貨，所以SS抓著蓋頭不肯露面。

 

可我沒想到，他看見蓋頭下的我並未生氣，隻是無奈嘆氣：

 

「還是個孩子。」

 

此後經年，我們相互依靠，共擋燕地烈風驟雪。

 

等再次回京，他成了九五之尊，而我馬上也要被封為皇後。

 

這時，父親找上我，讓我自願退出，把皇後之位歸還嫡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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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下一秒，他就被蕭霽塵一劍削去發冠。

 

我聽見他說：「從現在起，你不再是她的父親。

 

「往後見了初陽，記得行跪拜大禮。」

 

1

 

三皇子蕭霽塵因觸怒聖上，被封燕王貶至燕地的消息傳開。

 

整個丞相府愁雲慘淡，父親和嫡母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而嫡母抱著哭哭啼啼的嫡姐，求父親不要把嫡姐嫁過去。

 

「老爺，燕地苦寒，民風彪悍，嬌嬌怎麼受得了啊。

 

「求父親不要把嬌嬌嫁過去！」

 

她們的哭喊吵得父親不堪忍受：「這婚事已經定了，若是退親天下人該怎麼說我。」

 

父親一拂袖，面帶怒色。

 

聽了這話，嫡母突然急中生智：「不能退親，那咱們換個人嫁過去。

 

「碎芳院還有個丫頭呢，對，讓她嫁過去。

 

「反正當初定親說的是丞相府的小姐，也沒說一定是嬌嬌，就讓她替嬌嬌嫁過去……」

 

彼時，我正纏著姨娘讓她給我做桃酥。

 

嫡母身邊的嬤嬤驟然闖入院子，她身後跟著幾個五大三粗的僕婦，瞧見我就上來要把我架走。

 

姨娘慌了神，連連追著打著要她們松手，質問她們要帶我去哪兒。

 

最後，我被帶到嫡母面前。

 

我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們，就聽父親一錘定音：

 

「也罷，嬌嬌到底是嫡女，便由她嫁過去吧。」

 

姨娘含淚跪撲到父親面前：

 

「老爺，小四也是你的孩子啊，小四今天剛滿十五歲，怎麼能讓她替大小姐出嫁呢。」

 

可無論姨娘再怎麼哭喊哀求，事情已成定局。

 

嫡姐見自己不用受苦了，眼淚一抹笑著抱著嫡母撒嬌。

 

而嫡母冷冷蔑著姨娘，告訴她不要再鬧，我能代替嫡姐嫁給三皇子是我天大的福氣，不要不知好歹。

 

「趕緊給她收拾收拾，等三皇子出發的時候把人送去。」

 

得了指令，僕婦們立刻就要給我梳妝打扮。

 

可我不願了。

 

我不想離開姨娘去嫁那個我面都沒見過的人。

 

我跟姨娘在丞相府相依為命，處處隱忍，到如今我長到十五歲都還沒有正經名字，隻「小四小四」地叫著。

 

我抱著姨娘不撒手，僕婦們也不敢對我動手，怕傷了我不好交代。

 

僵持不下時，嫡母語氣陰狠：「小四，你再鬧下去，我可不能保證你姨娘今日還能不能活命。」

 

我SS抓著姨娘的手驀然泄了一絲力道。

 

是啊，嫡母手段毒辣，她隨便給姨娘安個借口便可置她於S地。

 

見我略有松動，嫡母緩和語氣：「隻要你乖乖出嫁，我便可保你姨娘安度餘生。」

 

聽到這話，我終究松了手，認了命。

 

聖旨是早上下的，人是要晚上離京的。

 

剛才一番折騰，距離三皇子出發不遠了。

 

她們隻來得及給我套上一襲紅衫，蓋了頂紅蓋頭，就要把我匆匆送走。

 

馬車將要出發，姨娘掙著跑來，把兩塊用油紙包著的桃酥塞到我手裡。

 

她的聲音落在身後，越來越遠，越來越小。

 

我隻聽到那撕心裂肺的一句：「護好自己。」

 

2

 

丞相府的人隻把我送到三皇子府門口便離開。

 

我蒙著蓋頭站在原地，心裡充滿慌亂。

 

從小到大，這還是我第一次出府，我全然不知自己現在在哪裡。

 

周圍喧鬧嘈雜，我隻看到一雙雙腳來來回回走動。

 

一雙錦靴突然出現在我眼底，頭頂響起一道溫潤嗓音：

 

「你便是阮家大小姐？」

 

是三皇子嗎？

 

我心下緊張，手指緊緊攥著。

 

他要是發現我不是嫡姐怎麼辦。

 

我聽見又有人生氣說：「主子，丞相也太敷衍您了。」

 

不怪他如此說話，若不是有這紅蓋頭，憑我如此模樣，誰能想到這是一個新娘子呢。

 

三皇子見我遲遲未語，便又道：「在下如此境況，姑娘嫁給我著實委屈。姑娘若是不願，我這便帶你回去退親。」

 

我嚇得不敢出聲，連連搖頭。

 

若是我現在被送回去，不隻嫡母，就連父親也不會放過我。

 

至少，先出了皇城。

 

三皇子輕嘆：「苦了姑娘了。」

 

隨後，他上前幾步，隔著衣服握住我的小臂，把我帶到馬車旁邊：「姑娘可想清楚了，真的要隨我共赴燕地？此去跋山涉水、千難萬阻，可能此生再不回京城，你真的要去嗎？」

 

我自然是不願的，可姨娘還在丞相府，我不能不願。

 

我拿著桃酥的手不斷用力，心裡酸澀極想當場大哭，可我還是點了頭。

 

最後，三皇子親自把我攙扶上馬車。

 

他如清泉般的嗓音緩緩流進我的耳中，裡面不止無奈和嘆息，還有令人心動的認真：

 

「霽塵此生，定不負卿。」

 

3

 

「出發。」一聲高喝，隊伍緩緩前進。

 

馬車搖搖晃晃，我獨自一人坐在車內，眼淚終於止不住落下來。

 

從現在開始，我就要長大了。

 

我抹淨眼淚，把手裡的碎了些邊角的桃酥捻起來塞進嘴裡。

 

這桃酥定是壞了，真苦。

 

馬車從出了皇城後一直未停，一夜恍恍惚惚過去，我在車裡抵不住困意，想睡又不敢睡，整個人頭腦昏沉。

 

馬車突然停下，我的腦袋「咚」的一聲磕到車壁。

 

還來不及反應，外頭隱隱有聲音傳來，說是讓人帶我下來。

 

我趕忙把蓋頭扶正，端正做好。下一瞬，馬車門被打開，一個嬤嬤的聲音響起：「阮小姐，下車吧，王爺請您過去用膳。」

 

一隻手順勢進來扶我，我連忙搭上。

 

「小姐，這蓋頭掀了吧。」

 

我頓時清醒，一把抓住蓋頭猛搖頭。

 

「也是，該是王爺親自揭下。」

 

她不再強求，我略略松了口氣。可又一個念頭瞬間浮上，我的整顆心又提了上去。

 

這蓋頭總是要拿掉的，我的身份根本瞞不住。

 

我控制不住地發抖，心髒怦怦直跳。

 

牽著我的嬤嬤還以為我是緊張，語氣中還帶著點笑意安慰我：「姑娘放心，我們王爺為人和善，是個頂好的郎君。」

 

她這麼說，我更緊張了，恨不得這路根本沒有盡頭。

 

不長的距離，硬生生叫我走出了一身冷汗。

 

我就像話本裡寫的見不得光的鬼魂，一旦蓋頭揭下，就要魂飛魄散。

 

「王爺，人來了。」

 

「嗯，坐下一起吃飯。」

 

「把蓋頭拿下來吧。」這聲音聽在我耳裡，就如催命符般。

 

蕭霽塵見我遲遲未動，也以為我是在等他來揭。

 

於是，他親自起身，把我的紅蓋頭一把拿下。

 

一剎那，我的眼前天光大亮。

 

4

 

黎明時分的山野還彌漫著絲絲縷縷的霧氣，拍在臉上冰冰涼涼。

 

一輪紅日冉冉升起，霞光遍布天際。

 

「她不是阮家小姐！」一聲驚呼打破寂靜，是那個嬤嬤。

 

那嬤嬤臉上充滿了震驚和不可置信，指著我說不出話。

 

而蕭霽塵俊朗的面容上，英挺的眉目也微蹙起來。

 

他們定然是見過嫡姐的。

 

周圍人的目光全部聚集過來，紛紛屏住呼吸不敢言語，一時間，整個林子隻聽得見鳥鳴。

 

馬車還未出發時那個抱怨過丞相的侍衛再次出聲，這次語氣更加激烈：

 

「王爺，他們欺人太甚！」

 

如冰水中滾入一顆燒紅的鐵球，周遭一下子沸騰起來。蕭霽塵的下屬們言語激憤，都在為他們主子鳴不平。

 

整個人被聲音環繞，我不敢看蕭霽塵的眼睛，怕他下一句就是把我拖下去S了。

 

誰料，蕭霽塵說的竟不是把我拖下去。

 

「你是誰？」

 

我戰戰兢兢回答：「我是丞相的四女兒。」

 

「叫什麼名字？」

 

「我……我沒有名字，父親沒給我起，姨娘都叫我小四。」

 

「作孽啊！他們一個個S千刀的，見你被貶了都恨不得上來踩一腳，那丞相竟還敢偷梁換柱，用個冒牌貨來搪塞你，我可憐的王爺呦……」那嬤嬤開始哭天搶地。

 

蕭霽塵身後的侍衛面色憤憤不平，那眼神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剝了，指著我就說要把我S了泄憤。

 

我瞬間慌了，連忙撲通跪下，一把抱住蕭霽塵的大腿求饒：

 

「王爺別S我，我也不想騙你，是父親不想嫡姐嫁過來，嫡母用姨娘威脅我代替嫡姐的。」

 

我邊說邊哭，越說越難受：「王爺留下我吧，就算當個婢女伺候王爺也可以。」

 

不然我就無處可去了。

 

「你年歲幾許？」他皺著眉問。

 

我小聲道：「昨天剛滿十五歲。」

 

「還是個孩子。」他輕聲呢喃。

 

一旁的嬤嬤瞪大了眼睛：「你你你，你還敢賴上我們王爺了……」

 

「趙嬤嬤。」蕭霽塵打斷她，把我從地上拽起來，上下打量我。

 

我忐忑不安，生怕我不能讓他滿意。

 

我不像嫡姐那般天生貌美，整個人瘦巴巴的，頭發也枯燥毫無光澤，放在人群看幾眼都找不見的。

 

「罷了。」蕭霽塵一聲輕嘆，隨後向眾人宣告，「逼迫也好，無奈也罷，人總歸是跟我走了。我既許諾此生不負卿，定然不會出爾反爾。」

 

「從今以後，你便是燕王妃。」

 

字字句句如雨般落下，砸在我心上，激起陣陣漣漪。

 

霞光漸起，照亮四野。

 

蕭霽塵遙遙看了天邊，略一思索，便笑道：

 

「太陽初出光赫赫，千山萬山如火發。往後，你便叫初陽，如何？」

 

5

 

「初陽，阮初陽。」我坐在石頭上，雙手撐著下巴，不斷在念著我的新名字。

 

快樂不斷上湧，我笑得眯起了眼。

 

「冒牌貨。」趙嬤嬤路過我，白眼一翻，嘴裡不住嘟囔。

 

我悄悄撇嘴，初陽大人有大量，不跟趙嬤嬤一般見識。

 

我瞥見她手裡端著一碗魚湯，要往蕭霽塵那邊去，頓時站起身來，從她手裡一把端走。

 

「啊哎你幹什麼！」

 

「趙嬤嬤，你歇著吧，我給夫君送去。」

 

「誰是你夫君呀！」趙嬤嬤氣急敗壞。

 

我噌噌小跑到蕭霽塵旁邊，那個老是兇我的劉侍衛正跟他說些什麼。

 

見我一來，他瞬間閉上嘴，黑著臉站在一邊。

 

我在心裡哼他，徑直插進他們中間，把劉侍衛擠得一個踉跄。

 

眼看他又要發作，蕭霽塵給了他一個眼神，劉侍衛滿腔怒火瞬間被壓制，氣哼哼地離開。

 

我悄悄一笑，雙手把魚湯捧到蕭霽塵面前：「夫君，喝魚湯，這可是趙嬤嬤親手做的。」

 

蕭霽塵輕咳一聲，神色稍顯不自然：「你不用這麼叫我。」

 

才不呢，你可是我的保命符，可不能甩開了。

 

我笑嘻嘻湊過去，把碗遞給他：「那怎麼行，你是我夫君，一輩子的夫君。」

 

蕭霽塵白玉般的臉上漸漸泛起紅暈，他不自然拿起碗稍稍擋住自己的窘迫。

 

我夫君可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