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霜寒

第3章

 


頓時萬籟俱寂,眾人被這一幕震驚在原地。


血煞宗掌門傻了眼,保持著揮錘的姿勢一動不動:「什……什麼情況?」


 


我也不知道啊!


 


蘇言迸發出的血液沾滿了我的尖端,我甚至能感覺到他心髒瘋狂掙扎地跳動。


 


他瞪大了雙眼,異常艱難地抬起頭來,口中湧出一大攤鮮血。


 


「為……為什麼?」他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阿虞眼中是沉重又凌厲的恨意,她甚至將我往蘇言的傷口再加深了一寸。


 


她左手拿出一小塊浸了血的白色碎布,上邊還繡了淋漓修竹,那是從某塊衣角上被劍氣削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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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虞面色極寒:「小川臨S前,將這塊碎布塞到了我手裡,我沒有告訴任何人。蘇言,是你S了他。」


 


蘇言愣怔地看著那塊碎布,突然緩緩露出了一個冰冷而奇異的笑。


 


阿虞似乎恨極,一下將我抽出,血液迸射,蘇言驟然倒地。


 


「你以為我當真中了你的計嗎?蘇言,我的確愛慕過你,甚至一度不敢相信。這些日子同你虛與委蛇,不過是想確認真相,直到我在你衣櫃中看到那件缺失了衣角的長袍,或許是你還沒來得及銷毀。」


 


「我日日來尋你比劍,同你風花雪月,為的就是摸清你所有的招式,讓你對我放下戒備,你知道我忍了多久才等到這一天!」


 


「你不僅S了小川,你還重傷了你師傅,以及幾大長老,你利用他們對你的信任,在外敵入侵時對他們進行了偷襲!」


 


眾人哗然,身後一群靈虛劍宗弟子義憤填膺要上前質問他。


 


或許是見事情敗露,蘇言索性也不裝了,盯著那塊碎布無所謂道:「真是百密一疏,可那又怎樣?是他們蠢罷了。阿虞,你如此聰明,還隱瞞了實力,真是讓我更加喜歡了。」


 


他邊說話邊吐血,場面異常駭人。


 


阿虞冷笑一聲:「剛騙你的,其實我並不知道你是不是真偷襲了長老們,都是我猜的。」


 


蘇言發現自己被戲弄,猛然咳嗽了幾聲。


 


阿虞有個我不知道的好習慣,就是補刀。


 


蘇言正要掙扎著站起來,她又拿我將他痛擊了一道,蘇言徑直被抽飛了出去。


 


「為什麼?師門待你如此之好,小川也與你無冤無仇,為什麼要S了他們!」阿虞雙眼充血,滿是恨意。


 


蘇言在這種重傷之下竟然還能撐著站起來。


 


陰雲匯聚,大風四起,蘇言的身體突然迸射出許多魔氣,那魔氣凝成一團,瞬間化作一個雌雄莫辨的紅衣美人。


 


身後的蘇言雙瞳渙散,已經了無生機,倒了下去。


 


「沒意思,」紅衣美人抬起一雙妖冶又危險的眸,「本來還想讓你們與血煞宗自相殘S,本座好坐收漁翁之利,看來是不行了。」


 


8


 


阿虞手中的我突然劇烈震動起來。


 


這兇煞的氣息,欠揍的臉,不就是那個S了浮生女君的大魔頭境淵!


 


阿虞愣在原地:「你究竟是誰?」


 


「阿虞,」境淵似笑非笑,「你問本座為什麼要S小川?誰讓他看見了不該看的東西呢?」


 


境淵手輕微一揮,突然大地震顫,蒼穹間傳來陣陣呼嘯,一把雕刻了繁復圖紋的彎刀劃破虛空倏然出世!


 


與此同時,我周身不可遏制地爆發出強烈的S意。


 


濃鬱的兇性席卷而來,這氣息令我感到極度不悅。


 


「蚩尤刀!」血煞宗掌門驚呼,「竟是蚩尤刀現世!」


 


阿虞的手幾乎快要將我掌控不住。


 


破刀,比本神劍出場還拉風!


 


「小鐵冷靜!」阿虞抬眸,看見境淵手中的蚩尤刀,怒喝出聲,「屠我全村的不是血煞宗,是你!」


 


事情已經很明了,境淵不以為然地點頭:「你是說那個什麼村子?哦,他們很榮幸為本座的兵器做了祭奠。」


 


境淵露出一絲微笑,語氣自然得仿佛在談論今天的天氣:「當時有個眼睛瞎了的婦人,我走進去要S她,她還問是不是女兒回來了,唔,小阿虞,你說好不好笑?」


 


阿虞渾身猛地一顫,面色蒼白:「娘……」


 


搞了半天,血煞宗不過就是個背鍋俠。


 


巨大的絕望差點將她淹沒,伴生而來的是滅頂的恨意,阿虞反而奇異地安靜了下來。


 


「本座的計策多妙啊,讓族人偽裝成血煞宗先取蚩尤刀,再讓你們兩個人間最強宗門自相殘S,人間豈不是為我囊中之物?」境淵眉眼陰鸷下來,「可惜,那個什麼小川恰好看到本座修煉蚩尤刀,誰讓他倒霉呢?」


 


阿虞靜靜地說了一句:「我會S了你。」


 


「S我?」境淵好像聽到什麼好笑的話,「用什麼,你手裡那根棍子?阿虞,別太天真,你方才S的,不過是一具軀殼罷了,諸位,不陪你們玩兒了,再會。」


 


須臾間,境淵便帶著刀消失在虛空中。


 


阿虞孤單地立在那裡,久久佇立,她流下一滴淚,竟帶著血。


 


但境淵不知道的是,他眼中不起眼的棍子,可斬魔,誅仙,S惡鬼,屠邪祟。


 


阿虞S的不隻是一具軀殼,他的神魂,也將後知後覺受到重創。


 


但阿虞並不知道,她沉默寡言,安靜地回到了靈虛劍宗。


 


過了不久,傳來魔族肆意侵略別族領土的消息。


 


境淵有蚩尤刀在手,而眾神早已沒落,哪裡能抵擋得住呢?


 


阿虞每天都在山峰上練劍,幾乎不眠不休,枯燥而重復地練習,直到虎口開裂,精疲力盡。


 


「小鐵,」她笑了笑,「我知道你絕非尋常,跟著我這樣一個毫無天分的笨蛋實在委屈了。」


 


她突然將臉埋在膝蓋裡,無聲流淚:「如果我是天才就好了,那樣或許真的能有報仇的機會,可我……可我這樣蠢笨,進步很慢,隻會師傅教我的那一招,什麼都不精。」


 


不,阿虞,不要妄自菲薄。


 


曾經也有天才執赤霄神劍在手,一樣因為道心不穩而被斬於刀下。


 


可你不同,你與任何人都不同。


 


畢竟有誰敢拿著一根破棍子就和魔頭叫囂呢?


 


有人甘願折斷名劍棄如敝屣,有人與一根破棍出生入S不曾拋棄。


 


阿虞痛痛快快大哭了一場,一會兒喊娘親,一會兒喊小川。


 


我無聲地支撐著她。


 


9


 


還沒哭完,便傳來了魔族大舉進攻人間的消息。


 


阿虞抹了抹眼淚,眼神剎那間堅定起來:「走吧。」


 


她拎著我走頭也不回地上了戰場。


 


妖獸橫行,枯骨生煙。


 


靈虛劍宗與血煞宗聯盟,領著大大小小許多個宗門在古戰場拼S奮戰。


 


無數人倒在了橫流的血泊當中。


 


阿虞終於正面了境淵。


 


他一襲紅衣飛在半空中,冷眼看著底下的一切。


 


然而境淵看上去面色十分蒼白,還時不時咳嗽兩聲。


 


我知道,那是上次阿虞刺穿了他的軀殼留下了後遺症。


 


這位魔君傷得不輕,怕是養了好一段日子,因此看阿虞的眼神都帶著S意。


 


境淵依舊美得雌雄莫辨,調笑道:「小阿虞,本座承認,你比我想得要厲害些。」


 


「不隻厲害一些,」阿虞迎面而上,「我說過,我會親手S了你。」


 


境淵抽出蚩尤刀,與阿虞對了數十招。


 


然而阿虞畢竟修為淺薄,她與境淵的實力差得不是一星半點,盡管有我抵擋,還是一次又一次被境淵狠狠從半空中打落下來。


 


一次次被摁在地上捶打,又一次次迎上去。


 


阿虞鼻青臉腫地倒在地上,渾身被鮮血浸染,我知道,她的筋骨已經被打碎了。


 


「小阿虞,你的劍法有一半還是我教的,你覺得能S得了我?你不是還說過要和我結為道侶嘛,把你打S了本座可心疼,」境淵無所謂地笑了笑,終於皺起眉頭:「蚩尤刀可斬萬物,你這棍子究竟什麼來頭?竟然扛到現在。」


 


阿虞拼盡全力,再一次舉起了我,她捏得那樣緊,仿佛用盡了畢生的勇氣。


 


「我原本隻想S你報仇,S了也無所謂,求一個心安,」阿虞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模樣了,我甚至能聽到她骨頭碎裂的響聲,「但我現在找到了新的赴S理由,我不想讓人間,再有第二個這樣充滿恨意的可悲的我出現!」


 


一種前所未有的決心化作劍意注入了我的身體中。


 


那一下劍意挾著雷霆萬鈞之勢以一種奇異的弧度劃破長空,我感到了一種新生,鏽跡斑駁的表面消失,露出真身。


 


赤霄劍,開帝道, 鎮山河,七彩珠, 九華玉, 刃如霜雪,斬盡諸邪。


 


境淵大驚,手中蚩尤刀與我相撞,魔氣與神氣相擊的瞬間天地變色。


 


然而境淵並沒有抵擋住這一劍。


 


劍氣猝然消散後的一刻以看不見的速度重新凝聚,蒼穹震蕩, 蚩尤刀猝然斷成了兩半, 劍尖暴閃而至,沒入了境淵胸口。


 


這是她重復練習了好多年的一招, 隻為了這一刻。


 


突然周圍的情景急速變化。


 


戰場上的人與事突然都遠去了,我周圍風聲大作,剎那間我看到自己再一次刺穿了境淵的胸口,然而蚩尤刀也同樣貫穿了我身後人的心胸。


 


這是怎麼回事?蚩尤刀剛不是被我斬斷了嗎?


 


身後阿虞的臉突然變成了浮生女君的臉:「境淵,你我同歸於盡, 不S不休!」


 


原來是這樣, 我又回到了浮生女君與魔頭交戰的時候。


 


或者說, 我與阿虞的一切,不過都是劍主浮生女君經歷的一剎那。


 


心念一起,三千世界,如莊周夢蝶。


 


我與阿虞人間滄海許多年, 不過隻在電光石火的一瞬間。


 


與愛人兩相對峙時, 浮生女君想要折斷我的一瞬間。


 


境淵虛弱地一笑:「你這一招,我倒是沒見過,何時學的?」


 


浮生女君將我的尖銳再往他胸膛送了幾分:「就在剛剛, 你拿刀毫不猶豫刺穿我的時候。」


 


境淵S了,倒在了她懷中。


 


浮生女君臨S前, 將我抱在懷中:「赤霄,那一招帥嗎?」


 


她咳出很多血來,目光開始渙散。


 


帥, 怎麼會不帥呢?


 


那是老頭拿盤古斧開天闢地的一招,他也隻教會了你這一招。


 


你勤勤懇懇日以繼夜, 手磨得出血,流了好多淚,學了好多年。


 


我被她一路拎著走,少女自言自語,開心地說著自己又摘了多少藥材,可以換得多少銀錢補貼家用。


 


「(滄」她閉上眼睛,沒了聲息。


 


可你終究不是她。


 


你隻是借了她的一點決絕與勇氣, 才做出了和她同樣的選擇。


 


所以阿虞啊,你真的隻是神女夢境的一個幻影,從來不曾存在過嗎?


 


10


 


我化作一根生了鏽的鐵棍子躺在人間某個角落。


 


我在等一個人。


 


有人將我拿去熔化鑄鐵, 卻嫌我怎麼也熔不化, 將我扔出來。


 


有人拿我去打狗撵雞, 然後隨意丟棄在圍欄邊。


 


不知過了多少年,某天午睡,有人一腳踩在了我身上。


 


少女將我拾起, 在手中掂了掂:「哎?有根鐵棍子,拿去打板慄正合適。」


 


我一驚。


 


滄海桑田,我終於還是等到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