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1

 

後來，他們連電話都打不通了。

 

警察到處找人，也找不到爸爸。

 

無奈下，他們找來了舅舅舅媽。

 

舅舅看到我呆呆的，頓時紅了眼睛，他在我面前擺手：「燦燦，是舅舅啊！燦燦，燦燦，是舅舅啊！」

 

舅媽緊緊抱著我，哭吼：「我可憐的孩子啊！霍霆鈞那個S千刀的，老娘非砍S他不可！」

 

舅舅喊：「霍霆鈞呢！我親妹人都沒了，挺著……挺著那麼大的肚子啊……妹啊……」

 

他太痛苦，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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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媽抱著他，又抱著我，想讓我說話，哭著求我。

 

可我偏不。

 

因為媽媽說過，數到一百，爸爸會出現。

 

現在的一切都是在做夢，我沒用，還沒數到一百，爸爸還沒回來呢，夢還沒醒呢！

 

舅舅抱著我哭：「孩子啊，燦燦，你出個聲好不好，不要嚇舅舅啊！不要嚇我啊！」

 

舅舅哀嚎起來。

 

他哭得好傷心。

 

這個夢境好真實。

 

可是媽媽呢，我的媽媽呢。

 

豆大的淚珠從眼角不斷滑下，我SS捂住了嘴巴，不想哭出聲。

 

我還沒數到一百，爸爸還沒回來呢，夢還沒醒呢！

 

護士驚喜呼出聲：「孩子哭了，孩子動了！動了！有反應了！」

 

舅舅舅媽欣喜，幾乎哀求，他們哭著求我：「孩子啊，看看舅舅舅媽好不好，我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啊……」

 

我忍不住了，完全破防，哭出聲來。

 

「舅舅，我還沒數到一百呢，爸爸沒回來，夢還沒醒呢！媽媽沒睡醒，我也沒醒，媽媽……媽媽……」

 

瞬間，舅舅舅媽哭得更厲害了。

 

整個病房也哭成一團。

 

12

 

由於媽媽S得難堪，舅舅給媽媽辦了一場葬禮，請便了熟人。

 

爸爸帶著奈奈阿姨匆忙趕回來時，看到的恰好就是媽媽的黑白靈照。

 

他衝上前，抓住身著麻衣的舅舅，怒問：「這什麼意思？宋恩元呢？她一向任性，哪怕為了逼我回來，也不該拿自己的身體開這樣的玩笑？大哥，那是你親妹妹，她還懷著孩子呢！你就由著她鬧？」

 

看到正主，舅舅再也忍不住了。

 

他一拳頭砸過去，瞬間把爸爸打在了地上。

 

爸爸喊痛，鼻尖流下不少血液。

 

奈奈阿姨尖叫，罵舅舅舅媽是刁民，說要報警。

 

舅媽抓著奈奈阿姨打，舅舅拽著爸爸打。

 

場面鬧成一團。

 

親朋熟人知道我跟媽媽的事，都站在我們這邊。

 

他們攔住了爸爸跟奈奈阿姨，任由舅舅舅媽出氣。

 

爸爸還在疑惑，可他來不及弄清，注意力就被奈奈阿姨吸引。

 

他護在她的身上，挨了不少打。

 

舅舅打著打著就哭了，拽著爸爸的臉到靈照前，泣不成聲。

 

「你……混蛋啊……我妹，我妹……怎麼找了你這畜生啊！」

 

爸爸就算是再傻，也意識到不對。

 

舅舅的反應太真了，太痛苦了。

 

爸爸訕訕問道：「哥？別鬧了，宋恩元是我老婆，她出沒出事我能不知道。快點把人喊出來吧，攝像機在哪裡，我向她道歉還不行嘛？你們別演了，怪滲人的。」

 

「哈！哈哈哈……」

 

見此，舅舅哈哈大笑了起來，便順著爸爸的話說：

 

「對，都是玩笑，我妹啊，就在這裡躲著呢？說不定就看著你！你留在這裡慢慢找，千萬別跟過來。」

 

13

 

爸爸傻眼了，看著舅舅舅媽起靈喊離開。

 

我披麻戴孝，捧著媽媽的照片小步跟上。

 

「燦燦？燦燦！」

 

爸爸終於看到我了。

 

爸爸終於回來了。

 

但媽媽，卻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媽媽說過的，她不要爸爸了。

 

那我也不要了。

 

我大步往前走著，聽到爸爸破防呼喊：「大哥！大哥！恩元呢？我老婆呢！」

 

「燦燦，燦燦，爸爸在這裡啊！你媽媽呢！」

 

「恩元，我知道錯了，你出來好不好，你出來啊……」

 

爸爸再傻也意識到，媽媽……是真的出事了。

 

他想跟上去，可舅舅有話，他不準爸爸跟。

 

爸爸拼命掙扎，卻怎麼都掙扎不過。

 

奈奈阿姨還是那麼溫柔，出聲勸說。

 

「啪——」

 

被爸爸一巴掌打在一邊，他吼：「都是你，都怪你！我老婆出事了，恩元出事了啊！」

 

奈奈阿姨用力抱住爸爸，說：「沒關系的，霆鈞我知道你難受，但我會一直陪著你的。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爸爸推開她，就像小孩一樣，哭著喊著要我的媽媽。

 

他想跟上去，摁住他的人不準。

 

後來，警察來了，要把他帶走問話。

 

爸爸哀求，他想參加媽媽的葬禮。

 

警察要遵守規則，不肯通融。

 

這樣蠻好的，媽媽走得清靜，也就沒有人打擾了。

 

14

 

葬禮結束後，舅舅讓舅媽陪著我。

 

爸爸不知道從哪裡鑽過來，抱著我走了。

 

他帶著我回到了新家，拆掉了封字條。

 

臭味陰面而來，還有許多飛蟲。

 

爸爸捂住了嘴巴，拍打蟲。

 

而我，反應尤其激烈，我突然大吼大叫：「不要！不要！走！走！」

 

「燦燦，不怕，不怕。」

 

我不聽他的，隻是不斷重復：「不要！不要！走！走！」

 

「燦燦，不怕不怕！爸爸在這裡，爸爸在這裡！」

 

我還是不聽，不斷掙扎。

 

爸爸被我嚇到，轉身走了出去。

 

附近有了動靜，他害怕我被舅舅帶走，又帶著我回到了為搬家之前的房子。

 

爸爸知道了媽媽S亡的真相，他在我面前蜷縮起來，哭得像個孩子。

 

真醜。

 

我冷冷地看著。

 

爸爸想知道更多，他說：「你媽媽平常做人最仔細，肯定有監控！監控！」

 

我嘲諷：「沒電。」

 

爸爸沒聽懂，不懂沒電是什麼意味。

 

他打開了手機，果然聯通了新家的監控。

 

他看到他自己離開後，媽媽匆忙去開門，但撞到了肚子。

 

看到我哭著不斷呼救，看著媽媽身下滿是鮮紅的血液，看著她趴著去插口給手機充電。

 

但是沒電！

 

手機沒電！

 

爸爸想起來了。

 

15

 

搬家前一晚，媽媽要他給手機充電，說了還不止一次。

 

爸爸不斷答應，可他還在寫奈奈的計劃，寫著寫著就忘了。

 

萬萬沒想到，就是這麼一個小小動作，葬送了他妻兒的性命。

 

但其實，爸爸的心早就在奈奈阿姨那裡了，媽媽說了很多事，說了很多遍，爸爸都忘記了。

 

就連我的生日也是。

 

我以後，再也不要過生日了。

 

也再也不想看到爸爸了。

 

爸爸看到監控裡，我被媽媽哄著進房間，他看著媽媽挺著肚子掙扎很久，隨著血液慢慢流光，她也慢慢沒了呼吸。

 

「老，老婆……恩元……恩元……」

 

爸爸哀慟起來，一邊哭一邊打著自己的巴掌。

 

一下又一下。

 

監控視頻到後面，我吃蛋糕，給媽媽蓋被子，陪著媽媽睡覺，在屋裡到處走，連哭得力氣都沒了。

 

他看著我靠在門邊，有氣無力，一下一下敲著門求救。

 

要不是老天保佑，要不是爸爸第二天送來的食物腐爛，吸引來了人，要不是……

 

我早就沒命了。

 

爸爸又打了自己好幾巴掌，拿著頭撞牆。

 

「我這個畜生！我這個混賬！那時我明明已經回去了啊，已經回去了啊！」

 

他過來抱我，我掙扎。

 

爸爸更加用力了：「孩子，我的孩子！奈奈，你不要這樣好不好，你別不要爸爸啊。」

 

「我沒有爸爸。」

 

我說，「我沒有爸爸了。」

 

「啊，嗚嗚嗚……」

 

16

 

媽媽S了，奈奈阿姨很激動。

 

她特地打扮一番，更加精致漂亮。

 

她帶著她的兒子過來。

 

爸爸去給我買飯了，家裡隻有我一人。

 

奈奈阿姨捏著我的臉，十分用力，我的臉好疼。

 

「霍燦燦，你記住了，你就是個災星！你把你媽媽克S了，以後我跟你爸爸結婚後，我就是你後媽了。」

 

她扭頭，對著她兒子說，「展展，這以後就是你妹妹。你不是缺少小伙伴，她以後就陪你玩。下手輕點啊，別把人玩S。」

 

我還沒反應過來。

 

展展拽住我的頭發，就把我往外拖，一邊拖一邊拽。

 

他伸手打我，打我的肚子，罵我媽媽是賤人，說我是小賤人。

 

我反抗，用力咬他，可我沒用，力氣太小，反而被他踹了好幾下。

 

他踹得再厲害，我也沒松口。

 

展展那麼胖，年紀比我大，但比我還沒用，大聲哭泣。

 

一邊打我巴掌，一邊想把手指收回去。

 

當我覺得自己快被打S時，爸爸回來了。

 

「你們幹什麼！」

 

爸爸力氣大，馬上松開了我倆。

 

看到我頭發散亂，滿臉巴掌印，地上還有幾縷被活活抓下來的頭發。

 

我SS瞪著爸爸，像是要吃人一樣。

 

嘴角掛著展展的血液，那是我的獲勝的勳章。

 

爸爸不在乎這個，也不罵我，反而是很多無用的關心。

 

「燦燦，你疼不疼啊！告訴爸爸好不好，他們打你哪裡了？」

 

17

 

「霆鈞~你說什麼呢！燦燦這孩子被她媽媽帶壞了，我可憐她沒了媽媽，特地帶展展來陪她。可是她對展展又打又罵，你看看把展展都打成什麼樣！」

 

展展賣起可憐。

 

我說：「我沒有！」

 

展展更嘚瑟了。

 

奈奈阿姨也是一樣。

 

因為，爸爸從來都不相信我跟媽媽。

 

不管我跟展展有什麼矛盾，不管媽媽在奈奈阿姨哪裡受了什麼委屈，隻要他們哭一下、委屈一下，爸爸不分三七二十一，就是對我跟媽媽指責。

 

我哭過鬧過爭取過，媽媽失望過無奈過絕望過。

 

奈奈阿姨母子勝利慣了。

 

爸爸的偏愛，一直是給他們的。

 

現在，當我以為自己又要挨打時，爸爸卻說：「家裡有監控！」

 

奈奈阿姨傻眼，展展心虛瑟縮。

 

當看完監控，爸爸直接打了展展兩巴掌。

 

展展怒吼一下，衝過去，把爸爸撞到在地上。

 

而他自己，也摔了個狗吃屎。

 

我趁機拿起小椅子朝他頭上砸。

 

奈奈阿姨氣瘋，拽著我就是一巴掌，把我一顆牙打掉了。

 

她怒罵：「有媽生沒媽教，怎麼是這幅德行！霆鈞，你看看宋恩元把孩子教成什麼德行。」

 

「啪——啪——」

 

響亮的兩巴掌，是爸爸打了奈奈阿姨。

 

非常用力。

 

他嚴肅冷漠：「用不到你管！」

 

18

 

很快，他收回了給奈奈阿姨的支持。

 

不管是房子車子還是其他。

 

奈奈阿姨的前夫又找上們來，她求助無門，真的被打得很慘。

 

一個接著一個的電話打過來，爸爸通通都掛掉了。

 

正如媽媽挺著大肚子跌倒在地時，一次次喊爸爸，通通都沒回應。

 

而爸爸最大的時間跟力氣都放在我的身上，他用盡力氣哄我，買了很多粉色的玩偶跟衣服裙子。

 

但我不想看，隻覺得厭惡。

 

我沒反應，一直沒反應。

 

這樣的狀態，可以持續一整天。

 

爸爸慌了，他哭求：「燦燦，你看看爸爸好不好，給我一點反應好不好。」

 

「燦燦，爸爸求求你了，爸爸隻有你了啊。」

 

「我的女兒啊，我對不起你啊……」

 

其實，爸爸啊，你最對不起的是媽媽。

 

我想告訴媽媽，我變有用了，我學會及時充電學會聯系陌生人了。

 

我把那段奈奈阿姨中途過來的視頻找出，拿給爸爸看。

 

爸爸很高興，我終於有反應了。

 

可當他看到視頻內容，氣得砸壞了茶幾。

 

他手骨折，顧不上，急匆匆去找奈奈阿姨算賬了。

 

19

 

到了很晚，他才回來。

 

模樣有點慘，顯然是被人打過的。

 

很好！

 

就該那麼打他。

 

爸爸對我說了很多，說奈奈阿姨跪地求饒，說他會找最好的律師告她。

 

他說了很多很久，可我還是沒反應。

 

慢慢的，爸爸在我面前哭了起來，說著他想念媽媽想念以前的日子。

 

他，像是在懺悔。

 

我覺得真虛偽，媽媽沒了，他才知錯。

 

道歉有用，要警察幹什麼。

 

我還是沒反應。

 

爸爸求我吃，怕我餓著，硬掰開我的嘴。

 

可我還是什麼都不吃。

 

無奈下，他找來了舅舅，求舅舅給我喂飯。

 

舅舅舅媽打了他一頓，要帶我走。

 

爸爸哀求：「哥，大哥，我隻有燦燦了，你別帶走她！不要！」

 

為了留下我，一向驕傲的爸爸寧可跪地求情。

 

舅舅完全不肯，舅媽反而有點動容，出口勸說：「霍霆鈞，你看看燦燦現在的樣子，她需要心理幹預，你這個當爸爸的要是真的為她好，就讓我們帶走她吧。」

 

舅舅附和：「就是，霍霆鈞，你就應該去S，你不配當爸爸。」

 

20

 

我被帶走後，舅舅舅媽讓表哥表姐陪我。

 

他們很好，不會像奈奈阿姨一樣罵我，不會像展展一樣打我，不會跟爸爸一樣不理我。

 

就是話太多了, 生怕我不理他們，所以粘人有點煩。

 

我知道舅舅舅媽對我好，我不想讓他們失望。

 

畢竟，我隻有他們了。

 

爸爸時不時來看我, 他沒出現一次，我就沉默一整天。

 

後來，他不來了，像個偷窺狂一樣偷偷看我。

 

舅舅舅媽趕了好幾次, 甚至報警了。

 

一向幹淨的爸爸，漸漸不修邊幅，開始渾身酒氣。

 

他那麼熱心公司、忙於事業的人, 放下了工作，賣掉了公司。

 

把所有的財產都轉到了我的名下, 隻留了一部分給舅舅舅媽當撫養費。

 

奈奈阿姨知道後, 來哭著道歉過。

 

她哭得很認真, 流了很多眼淚，但爸爸還是執意不原諒, 把財產都給我。

 

奈奈阿姨破防了，罵了很多難聽的話。

 

爸爸記恨了，拿著我提醒的那段視頻監控，找了最好的律師告她。

 

初審結果下來, 對方被判無罪。

 

爸爸不服，繼續上訴，為了獲得輿論同情，不斷找記者媒體, 他寧可自己被罵, 也要讓奈奈阿姨身敗名裂。

 

事情鬧大了，爸爸成了笑話。

 

時不時有人看到他醉在媽媽的墳墓邊。

 

21

 

漸漸的，舅舅舅媽的生活被人打擾。

 

我進出心理醫院, 都有很多人跟著。

 

為了我，舅舅舅媽決定辭掉工作、賣掉房子，帶著我遠走。

 

我穿著新買的小花裙，上前抓住爸爸：「爸爸，你不要走好不好。」

 

「（可」他發現我看到了他, 小心翼翼跟我打招呼。

 

我挪開了視線，一點都不看他。

 

他從口袋裡拿出幾件粉色裙子, 我轉身跟著舅舅離開。

 

這輩子, 我最討厭的就是粉色了。

 

大概一年多後，奈奈阿姨終於被判刑了，刑期不重, 隻有六個月。

 

六個月後，在她出獄時，被一流浪漢當場捅傷。

 

而傷人的, 是我的爸爸。

 

警察抓住他時, 因為他酗酒太多, 已經是肝癌晚期。

 

S前，他很想見見我。

 

但我，通通拒絕了。

 

可以的話, 我希望媽媽在天上，也永遠不要看到爸爸，不要再被他傷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