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喬遷新家時，爸爸丟下懷孕九月的媽媽，執意離開。

 

他走時說：「你要是再這麼任性，我以後就不要你了！」

 

門關上了，媽媽匆忙去追，肚子不小心撞到了桌子。

 

我親眼看著媽媽摔倒在地上，流了很多的血，慢慢失去了呼吸。

 

我哭著喊爸爸，哭著打電話，可是我隻有四歲，實在是沒用，連電話都打不通。

 

然後我陪著媽媽等啊等，從白天等到黑夜，從黑夜等到白天……

 

後來，媽媽的身上長了好多蟲，我好害怕。

 

爸爸終於回來了，看到我跟媽媽，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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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老公，今天是我們搬新家第一天啊，你別走好不好！」

 

媽媽挺著肚子，哭著哀求。

 

「你忘記了嗎？今天是燦燦的生日，我們當初說好了的，特地把搬家紀念日放在這一天！」

 

媽媽急得快哭了。

 

可爸爸自顧自穿衣服，對著鏡子打領帶，顧不上媽媽半點。

 

我穿著新買的小花裙，上前抓住爸爸：「爸爸，你不要走好不好。」

 

爸爸彎下腰，摸了摸我的頭，說他是為了去賺錢，讓我別鬧。

 

說著，他就往外走。

 

我抬頭，見媽媽哭得更厲害了。

 

我慌亂起來，叫著說：「爸爸，是不是燦燦花的太多了，以後我不要小裙子了，也不要吃蛋糕花卷了好不好。嗚嗚嗚……爸爸，你不要走，不要走！」

 

可惜，爸爸沒回我。

 

以往，我哭很有用的。

 

爸爸對我那麼好，隻要我一哭，他心軟的跟什麼一樣，不管我說什麼，他都會答應的。

 

可今天，明明是搬新家第一天，明明是我的生日，可我這一招失效了。

 

當爸爸走出大門前那一瞬，媽媽怒吼出聲，帶著無比的決絕：

 

「霍霆鈞，今天你要是走出這一步，我們就離婚！」

 

爸爸頓了一下，手緊握成拳，又松了下。

 

隨後轉過身來，發誓一般說道：「老婆，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我真的把奈奈當做我的妹妹，我倆沒什麼的，現在她被她前夫虐打住院。現在恰好是她最需要我的時候。」

 

「老婆，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最後一次！」

 

2

 

伴隨媽媽挽留聲的，是劇烈的關門聲。

 

瞬間，媽媽淚流滿面。

 

她氣得捶桌：「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霍霆鈞，我們離婚，我一定要跟你離婚！」

 

媽媽一邊這樣說，一邊朝著房間走去。

 

突然，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媽媽的臉上浮現喜悅，她匆忙去開門。

 

走得太快，肚子撞到了桌子。

 

「啊……」

 

慘叫聲響起，我看著媽媽支撐不住身體，慢慢跪倒在地上。

 

我看到媽媽的身下流了好多血，血液匯集成小流。

 

門口，爸爸還在說抱歉的話。

 

可是新家隔音太好，我跟媽媽聽不清。

 

所以，我們的呼喊，他也聽不到。

 

「老公！救我！救我……」

 

我跑到門口，一邊哭一邊捶：「開門，爸爸，開門啊，救媽媽，救媽媽……」

 

然而，沒有人回應，隻有急促的腳步聲。

 

3

 

很快，連腳步聲也沒了。

 

另外一邊，媽媽拿出手機，她生氣：「沒電了！手機沒電了！」

 

「霍霆鈞，你個混蛋，昨晚我讓你充電了的！我明明喊了三遍，你答應我會充電的。」

 

媽媽已經站不起來了，雙手朝沙發爬去。

 

我想幫忙，給媽媽拿來了包。

 

媽媽滿頭大汗，臉色慘白，身下的血液隨著她的動作形成一條長痕。

 

費盡了力氣，電插頭跟插座相連，但還是沒電。

 

「沒電，沒電……」

 

媽媽的聲音充滿了絕望。

 

我哭著：「媽媽，我怕，燦燦害怕……」

 

媽媽用盡了力氣擠出一個笑容，眼淚從眼角滑下，一滴又一滴。

 

她很溫柔。

 

也很苦澀。

 

她說：「燦燦，媽媽是跟爸爸玩遊戲呢！你到房間數到一百好不好，數到一百，爸爸就回來了。」

 

我總覺得自己要失去什麼最寶貴的。

 

我不斷搖頭。

 

可是，媽媽生氣了。

 

她吼我，她讓我聽話，要不然她就不要我了。

 

4

 

「嗚嗚嗚……燦燦聽話！燦燦聽話……」

 

我躲到了房間，粉色的床，粉色的牆壁跟天花板，粉色的玩偶……

 

裝修房子的時候，爸爸媽媽抱著我去商場，他們問我要什麼。

 

我說：「我是小公主，要住在粉色城堡裡！」

 

「哈哈哈！」

 

爸爸媽媽笑開，笑說我幼稚。

 

然後他們很用心地給我布置了這粉色房間。

 

爸爸對我那麼好，他一定會回來的。

 

他，一向最聽燦燦跟媽媽的話了。

 

如果奈奈阿姨不出現的，如果她不在，爸爸真的很好很好。

 

我想，隻要我數到一百，媽媽說過的，爸爸很快就會回來。

 

「一、二、三……五十一、五十二……」

 

我很急，大概是太急了，所以又輸錯了。

 

「一、二、三……」

 

不知道數了多久，我有點累，困了。

 

突然，爸爸抱著媽媽進了屋子。

 

兩人在我的床上打滾。

 

我驚喜歡呼：「爸爸你回來啦！」

 

爸爸抱著我顛了幾下，坐的我屁股都疼了。

 

他說：「今天我們搬家，還是燦燦生日，爸爸才不會走呢！」

 

那可太好了。

 

我開始告狀，絮絮叨叨說了很多。

 

比如，奈奈阿姨跟她前夫離婚時，爸爸天天往外跑，懷孕的媽媽總是不睡覺坐在沙發上等人。

 

媽媽會等很久，從天黑到天亮。

 

比如，奈奈阿姨總是生病住院，媽媽隻能帶著我做婦產科檢查，被很多人鄙夷可憐。

 

還有人嘲笑媽媽，我會幫媽媽出頭，可每次我說話，隻會讓那些人笑得更大聲。

 

又比如，奈奈阿姨故意來見媽媽，她說她跟爸爸才是天生一對，還說爸爸不過是可憐媽媽，說爸媽遲早會離婚。

 

媽媽傷心了，我吼著趕人，我明明是保護媽媽的英雄，可爸爸回來打了我一頓，說我壞，說媽媽不會養小孩。

 

「可是……爸爸你已經很久沒有帶我做遊戲、教我認字、給我講睡前故事了。爸爸你壞，你走！我不要你回來……」

 

「你走！」

 

5

 

等了許久，沒等到回應。

 

我猛地扭頭，灰蒙蒙一片。

 

沒有爸爸。

 

哦，原來爸爸還沒回來。

 

突然，我覺得很委屈，哭了起來。

 

「爸爸，你回來好不好，燦燦以後乖乖的，再也不跟奈奈阿姨發火了。」

 

可是，還是沒有人回應。

 

肚子傳來一陣陣響聲，我餓了。

 

走到外面，看到媽媽還躺在地上，睜著眼睛。

 

而她的身邊，流了很多血。

 

我拿布去擦，擦不幹淨。

 

我隻能喊：「媽媽，地上涼，你起來好不好。爸爸說了不能坐在地上的，會著涼的。」

 

媽媽跟爸爸一樣，都不理我。

 

我好餓啊。

 

去翻找冰箱，因為是新家，冰箱裡沒有食物。

 

去廚房去陽臺，哪哪都沒吃的。

 

想去鄰居家借點吃的，大門打不開。

 

我大聲吼，沒有人回應我。

 

我想起來了，爸爸在車上很得意的說過，我們是第一戶搬進這幢樓的。

 

「哦，對了，還有蛋糕。」

 

我去摸蛋糕，拿著刀子隻切了一塊。

 

吃了幾口，稍微滿足，就走過去喂給媽媽。

 

媽媽身上好冷，睡得很香，半天不張嘴。

 

我塞也塞不了。

 

隻能學爸爸威脅：「餓肚子不好，媽媽你要是再不吃，我就不要你了。」

 

媽媽還是沒回復。

 

我委屈地哭了起來：「爸爸不要我，媽媽你也不要我了嗎？」

 

6

 

天又黑了，我費盡力氣才把房間的粉色被子拖過來，蓋在了媽媽的身上。

 

天黑了，該睡覺了。

 

我陪著媽媽睡。

 

從黑夜到白天，爸爸還是沒回來。

 

夏天，天很熱，蛋糕吃起來有點酸。

 

媽媽說過，酸了就是壞了，不能吃，吃了會生病。

 

可是我好餓。

 

白天又慢慢天黑了。

 

爸爸還是沒回來。

 

媽媽還是睡著，怎麼都喊不醒。

 

沒辦法，我隻能吃蛋糕。

 

肚子疼，不斷敲門。

 

敲了很久很久，大概是老天憐憫，聽到了！

 

門口傳來爸爸拿出鑰匙開門的聲音。

 

我激動喊：「爸爸！爸爸！」

 

「诶，燦燦，爸爸給你跟媽媽買了點吃的，你提醒媽媽急得拿進去。」

 

「嗯？？？」

 

我急得爸爸本來要進來的，但是他接了個電話，怎麼就要走了。

 

我還想挽留。

 

但爸爸已經很不耐煩了，突然大聲訓斥：「燦燦，你怎麼跟你媽一樣，那麼任性胡鬧不善良。」

 

「都說了你奈奈阿姨被人欺負了，現在很慘很孤單，我跟她一起長大，不可能不出手幫助。」

 

「都說了這是最後一次，隻要過了這遭，以後我肯定好好留在你跟媽媽身邊。怎麼就不相信我呢！」

 

爸爸很生氣，走得很快。

 

我很大聲地喊，爸爸不聽。

 

我哭了，「嗚嗚嗚……媽媽身體不舒服，睡了很久。燦燦身體也不舒服，要爸爸。我沒撒謊，沒有，爸爸為什麼不相信我！」

 

7

 

我走過去看媽媽，她的身體好硬。

 

上面還長了奇奇怪怪的斑點。

 

一定是生病了！

 

我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鑰匙。

 

突然，我想到什麼，跑到了陽臺。

 

看到爸爸的車前站著一個溫柔的白裙阿姨，是奈奈阿姨！

 

奈奈阿姨投入爸爸的懷抱，爸爸沒推開，倆人站了會兒。

 

我覺得媽媽會生氣。

 

張大了嘴巴不斷喊：「爸爸——爸爸——」

 

爸爸抬頭看了我一眼，但也就僅僅是一眼，隨後把奈奈阿姨送回了車上，他自己開車走了。

 

又是這樣！

 

又是這樣。

 

媽媽又懷孕的時候，爸爸對媽媽更好了。

 

可每當奈奈阿姨出現，爸爸就跟換了個人一樣，轉身就走，丟我跟媽媽不管。

 

爸爸說他是私生子，從小飽受欺負，沒有人看得起他，隻有媽媽一直陪著他。

 

媽媽陪著他吃了很多苦，陪他成長，陪他創業，然後結婚生子。

 

爸爸說，奈奈阿姨是他的初戀，因為當初他窮，被奈奈阿姨看不起，兩人才分手的。

 

電視上說，這叫白月光。

 

現在，奈奈阿姨離婚，想把媽媽從爸爸身邊趕走。

 

我知道，這是小三！

 

我想給媽媽出氣。

 

不斷喊人，不斷拍門，沒有人來，沒有人理睬。

 

天慢慢又黑了。

 

大概是天氣熱，蛋糕壞了，家裡臭烘烘的。

 

媽媽身上尤其臭。

 

還有很多蟲子圍著媽媽轉，打都打不完。

 

8

 

天黑了，該睡覺了。

 

我又睡醒時，忽然發現好多小蟲子在地上爬。

 

「啊！」

 

因為我身上也有！

 

我打開媽媽身上的杯子，果然，好多好多的蟲子。

 

好惡心。

 

但媽媽最怕蟲了，我拿袋子一個個抓，怎麼抓都抓不完。

 

我哭了起來：「媽媽，你不要睡了好不好，燦燦害怕，我不要爸爸了！我再也不要爸爸了！」

 

突然，可視門鈴響起。

 

我連忙搬椅子，小心翼翼踩在椅子上，摁下了按鈕。

 

是奈奈阿姨。

 

她打扮的很漂亮，頭發大波浪，紅唇惹眼，一點都不像被人打了後憔悴的樣子。

 

反而是媽媽，在地上躺了很多天，不吃不喝，渾身都很冷，還長了很多蟲子。

 

我很討厭奈奈阿姨，可我更擔心媽媽，還是求助。

 

聽到我的話，奈奈阿姨很大聲地笑了起來。

 

「宋恩元可真的是有意思，她不是獨立又能幹嗎？什麼時候也學會賣慘了？」

 

「燦燦啊，你跟你媽說，要點臉，男人的心都不在了，還留著個人幹什麼？」

 

「不被愛的才是第三者，況且我都有霆鈞的孩子了。我這孩子以後還要喊燦燦你姐姐呢！你們要是識相點，我倒是可以讓霆鈞給你們多留點錢。」

 

我很生氣，爸爸經常說公司是他跟媽媽的，奈奈阿姨憑什麼來搶。

 

但更重要的，是媽媽的身體。

 

我再次求助。

 

奈奈阿姨疑惑：「難道真的是出事了。」

 

我點頭：「幫幫我，求求你，奈奈阿姨，幫幫我。」

 

對方直接哈哈大笑，一臉解恨的模樣。

 

「幫你？不可能，S了才好！還有你個小賤種，你怎麼不跟你那賤人媽一起去S呢？」

 

她罵完，就走了。

 

9

 

我一直喊著：「你別走！幫幫我！」

 

可她走得更快了。

 

我又開始等待。

 

家裡更臭了，蟲子更多了。

 

媽媽變得好可怕，不像記憶中溫暖體貼的媽媽了。

 

我好餓，感覺自己快被餓S了。

 

身上好冷，越來越冷。

 

可是爸爸還沒回來。

 

我不斷敲門，一下又一下。

 

不知道敲了多久，聽到了人的回應。

 

「有人嗎？是有人嗎？」

 

我虛弱回答：「有，救救我，救救我……」

 

外頭大聲呼號：「诶呦不好，還真的有人。我說呢，這水果蛋糕都臭了長蟲了，怎麼還丟門口。這是被困在裡面了！別像新聞演的，快救人！」

 

等了很久，我迷迷糊糊時，大門終於被打開了。

 

可是，來的人不是爸爸。

 

有人把我抱了起來，不斷拍我的身體，想要喊醒我。

 

「孩子，孩子，醒醒！嘿，醒醒！」

 

10

 

當我醒來時，覺得好難受，渾身上下都疼。

 

護士看到，臉上充滿了憐憫。

 

她說：「小朋友，你疼嗎？」

 

我不說話，害怕這是夢，一旦醒來，這些人又走了。

 

護士拿著零食糖果哄我，很耐心很溫柔。

 

可我還是不說話。

 

記憶中，爸爸就是這樣，給我一點吃的，然後就走了，去找奈奈阿姨了。

 

醫生跟警察走進來，護士過去。

 

雙方交流，我隱約聽到這樣的字眼。

 

「……這孩子跟S者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天，S者是她媽媽，她年紀那麼小，應該是受刺激了。」

 

「……這可怎麼辦，好幾天了，乖得很，就是一句話都不說，也不哭不鬧的。」

 

「孩子家長呢？怎麼還不來？」

 

護士很生氣，直接打電話。

 

「喂，宋恩元又是你對不對？都說了，我很快就會回去！你還鬧S亡這一出，幼不幼稚啊！燦燦呢？你讓燦燦聽電話！」

 

護士解釋：「霍先生，我是央南市第一人民醫院的護士，您的孩子霍燦燦現在情況很不好，請您來醫院一趟。」

 

爸爸語氣十分不屑：「呵，還裝！連醫院工作人員都想到了啊，宋恩元你玩得夠真的啊。你就這樣當媽？燦燦以後有樣學樣，以後得長成什麼樣子！乖乖等我，最多三天，我一定回去！別再打過來丟人了。」

 

電話再次被掛斷。

 

護士醫生等人看向我，我還是什麼回應都沒。

 

醫生說：「诶，這孩子爸爸是出市了嗎？警察怎麼還不把人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