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眠

第1章

我娘是苗疆蠱醫,她有一味藥能使女子身段變得凹凸有致身輕如燕。


 


丞相千金是個兩百斤的胖子,她命我娘為她瘦身減重。


 


可我娘離家後遲遲未歸。


 


我趕到京城時,我娘被扔在臭水溝裡,野狗把她的屍身啃食的面目全非。


 


丞相千金卻囂張道:


 


「這毒婦醫術不精還妄想诓我銀子!她若不S,天理難容!」


 


我面無表情用草席裹住娘的屍體。


 


半月後,我在京中名聲大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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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丞相千金主動找上我。


 


「聽聞你這裡有瘦身秘方?」


 


1


 


這是我第二次見到丞相千金崔寶珠。


 


第一次見她那日,她站在橋中央,喪心病狂地指揮小廝把野狗從籠裡放出來。


 


引到了我娘的屍體前。


 


當時我就站在橋下。


 


離我娘不過十步遠。


 


幾隻野狗兩眼放光,餓狼撲食般地衝到我娘面前,嘴裡的哈喇子淌到她臉上,張開血盆大口。


 


狠狠撕扯起她的身體來。


 


我手腳冰涼。


 


耳畔不停縈繞著「造孽啊」等字眼。


 


崔寶珠卻滿臉滿足,宛若三歲孩童,激動地鼓起掌。


 


好像在觀賞一場了不得的盛宴。


 


我用身上僅剩的五十個銅板買了張草席。


 


趁月色,將我娘所剩無幾的身體裹好,輕輕放進了我徒手刨的深坑裡。


 


我想最後親親她的臉,卻在她口中發現了一塊帶血的玉佩。


 


玉佩是我爹留給我的陪嫁物。


 


我自幼體弱,靠湯藥吊命。


 


娘來京前,我勸她把玉佩當掉。


 


這樣我的藥錢有了,她也不用跋山涉水進京了。


 


可娘摸著我的頭發,寬慰道:


 


「這玉是你爹留給咱們娘倆的唯一念想。


 


「眠眠別擔心我,京城遍地是黃金。


 


「隻要娘把丞相千金的肥胖病醫好了,到時定會得一大筆賞銀,你的病便能根治。


 


「若你爹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我遺傳了娘前凸後翹的好身段。


 


也繼承了她煉制瘦身蠱蟲的本領。


 


我抹掉眼淚。


 


拿著玉佩轉身去當鋪當了二十兩銀子。


 


窮困百姓尚不能溫飽,官家女眷卻不同。


 


有她們為我口口相傳,不到半月,我便名聲大噪。


 


崔寶珠能找到這裡來,完全在我意料之中。


 


2


 


見我不語。


 


崔寶珠不耐地掀翻我的攤子,破口大罵:


 


「本小姐問你話呢!你是聾了還是啞巴了?


 


「趕緊把瘦身秘方交出來,不然我要了你的命!」


 


我平靜對上她的視線:


 


「每日我隻接待三位客人,今日您來晚了,明日再來吧。」


 


我自顧自收拾好東西,轉身要走。


 


崔寶珠派了手下嬤嬤將我按在地上。


 


她屈辱地拍了拍我的臉,冷笑道:


 


「想走?沒門兒!」


 


正要動手,街對面幽園閣的二樓,忽地傳來一道聲音:


 


「這麼晚還不回府,當心你哥打斷你的腿。」


 


我抬額望去。


 


男子眉目疏淡,背手佇立在二樓,身上披了一件鴨青色薄袍,柔軟的發絲垂在臉側。


 


在搖曳的燭光中投下淡淡陰影。


 


看到他,崔寶珠眸光陡然亮起。


 


她抬起自己的三層下巴,滿眼欣喜,臉上的肥肉跟著抖動起來。


 


「聞祈哥哥?你怎麼會在這裡?」


 


宋聞祈是尚書府的嫡次子。


 


他豐姿如玉、仿若天人。


 


京中世家女子都對他傾心不已。


 


崔寶珠自然也是如此。


 


可我聽說宋聞祈不近女色,弱冠之年,房裡竟連個通房都沒有。


 


眼下,崔寶珠洋溢著笑,還想再說什麼。


 


宋聞祈卻收回視線,神情淡漠,揮袖進了內堂。


 


崔寶珠痴迷著盯著他的背影。


 


最終,將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她細細打量著我的身段和臉龐,眸中盡是嫉妒與羨慕。


 


「你真有能令女子瘦身減重的法子?」


 


我不卑不亢點點頭。


 


她撂下一句「明日見」,便匆匆離開。


 


我狼狽地爬起來,掸掉腿上的灰塵。


 


這才發現,衣衫不知何時竟被嬤嬤撕開一道口子。


 


白玉般的細腰直接袒露出來。


 


我做賊似的東張西望,趕忙倉皇低下頭,整理著裝。


 


二樓突然響起一道輕笑。


 


我再度抬額。


 


那件熟悉的鴨青色薄袍,便不偏不倚,落在我的頭上。


 


被松竹香包裹一瞬。


 


隻聽宋聞祈嗓音懶倦道:「賞你的,不必還了。」


 


和我的廉價衣料不同。


 


宋聞祈的披風一看就是上等貨。


 


我自嘲笑了笑。


 


想起娘離家前曾說的那句話。


 


京城遍地是黃金。


 


娘沒說錯,京城果然遍地是黃金。


 


可黃金之下,卻是怎麼數都數不清的滿地蝼蟻。


 


和森森白骨。


 


翌日晌午,崔寶珠如約而至。


 


但我沒出攤。


 


她多番打聽,帶著一箱黃金來到我的住處。


 


見我收拾包裹,她神情突變,驀然愣住。


 


得知我要離京回鄉,她不淡定了。


 


「瞎了你的狗眼!虧本小姐還費心尋你!


 


「總之你現在不能走!要走也得等醫好本小姐再走!」


 


我抿唇,佯裝為難:


 


「崔小姐何必如此,您既敞亮,那我便實話實說。


 


「半月前,有位醫女曾為您上門診治,可據我所知,那位醫女的下場……」


 


說到此處,我不免皺緊眉,連連擺手:


 


「您就別難為我了。」


 


3


 


崔寶珠不以為然。


 


她伸出粗圓的手指抓住我的手,眼睛眯成縫,虛偽笑道:


 


「你還說呢,那婦人就是個出爾反爾的賤胚子!


 


「我不過就是打S幾個丫頭,她便嚇得三魂丟了七魄。


 


「S活不肯長期留在府中為我醫治,還謊稱家中有個體弱多病的女兒,非得連夜出府趕回家。


 


「你說她蠢不蠢?銀子重要還是快S的女兒重要?」


 


我垂在身側的手指緊緊攥拳,狀似無意問:


 


「她既S在京中,那你可曾想過她的女兒以後應當如何過活?」


 


「如何過活?」崔寶珠像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整個人笑得地動山搖。


 


「像她們這種下等人本就不該活在世上。再說了,那小賤種指不定早都被餓S了,我送她女兒一程,她該感謝我才是!」


 


所以,崔寶珠說我娘醫術不精诓她銀子隻是借口。


 


我娘見識過她暴戾的手段,擔心自己將來也惹火燒身,她不敢繼續留在丞相府,這才是導致她S亡的真正原因。


 


我裝作勉為其難收下黃金。


 


崔寶珠又道:「你家裡還有親人嗎?」


 


我低垂眼睑,搖了搖頭:


 


「我一直和我娘相依為命,不久前她也S了。


 


「如今就隻剩我自己了。」


 


她明顯松了口氣,隨口道:


 


「你這面相一看就是個沒福的,要我說你也別太傷心,像你們這種賤民,活著也是受罪,倒不如早S早託生。」


 


我笑著點頭。


 


她繼續道:「我打小便胖,宮裡太醫和世間名醫我挨個瞧了一遍,都沒瞧出什麼花樣來。


 


「眠眠,你可千萬別讓我失望呀。」


 


她拖長音調,威脅意味十足。


 


在她的軟硬兼施下,我隨她回了丞相府。


 


回到府中,崔寶珠迫不及待打開我的包裹。


 


看到錦盒裡爬行遊走的數條毒蟲,她面色驟然慘白。


 


我隨手捏起一條蜈蚣,悠悠道:


 


「這是苗疆古方,名喚瘦身蠱。


 


「若你害怕蟲子,我們便換種法子。」


 


說著,我收起盒子,語氣頗為遺憾道:


 


「隻是這蠱蟲減重療法見效快,旁的法子可就不好說了。


 


「小姐要不急,咱們慢慢來也行。」


 


崔寶珠咬緊下唇,思索兩秒,不再猶豫:


 


「聽你的,就用瘦身蠱!」


 


她如此急切,隻為宋聞祈。


 


數月前,崔寶珠撒潑打滾,央求崔丞相給宋父施壓,讓宋聞祈娶她做正妻。


 


宋聞祈迫於父親威嚴,無奈答應下來。


 


女為悅己者容,眼看婚期將至。


 


崔寶珠不得不廣尋名醫,妄想將來美美出嫁。


 


於是,我娘便成了他們的犧牲品。


 


爹在世前曾教導我,打蛇要打七寸。


 


我謹記於心。


 


得知崔寶珠鍾意宋聞祈後,我便在宋聞祈常去的幽園閣對面租了間攤位。


 


行醫口渴時,我偶爾也會去幽園閣點壺茶。


 


小坐休息片刻。


 


擺攤的這段日子以來,我和宋聞祈總能不期而遇。


 


他停留在我身上的目光越來越久,卻從未主動找我搭過話。


 


我一直在等崔寶珠這個引子的出現。


 


她果然不負所望。


 


那日宋聞祈對我出手相救。


 


我便知道,我的目的已然達成一半。


 


4


 


給崔寶珠服下瘦身蠱,我特意提醒她,要禁食三日。


 


她頓時炸毛:「你讓我不吃不喝整整三日?!那我餓了怎麼辦?」


 


我笑笑,並不答話。


 


隻要服下瘦身蠱,前三日,此蠱便會在人的身體裡釋放出一味藥,用來麻痺神經減少飢餓感。


 


所以崔寶珠根本就不會感覺到餓。


 


當然,如果她嘴饞不小心吃了什麼東西。


 


那就另當別論了。


 


隨著時間慢慢流逝,崔寶珠簡直度日如年。


 


所有珍馐美味都隻能看不能吃,她的脾氣越來越暴躁。


 


終於,第三日,她還是沒忍住誘惑。


 


趁我不備偷偷吃了一塊糕餅。


 


口欲一旦開始,便覆水難收。


 


起先她身體並未有異。


 


直到第四日凌晨,伺候她的丫鬟突然火急火燎找到我。


 


我趕到時,崔寶珠滿頭冷汗,她扭著粗短的脖子,嘴裡不住地發出嗬嗬粗喘聲。


 


像極了躺在案板上待宰的肥豬。


 


她艱難地抓住我的手,口齒不清道:


 


「要是醫不好本小姐,本小姐,定,定叫你全家陪葬!」


 


我輕輕拂開她的手,低笑一聲:


 


「小姐怕是疼糊塗了,都開始胡言亂語了。」


 


我唯一的親人早就慘S在她手中,我如今孤身一人。


 


又何來全家陪葬?


 


真是好笑。


 


我用銀針刺進崔寶珠的眉心,她身體抽搐了兩下,很快安靜下來。


 


接著,我從錦盒裡取出一隻赤紅蜘蛛,不緊不慢喂到她嘴邊。


 


關鍵時刻,我的手腕卻被一陌生男子捏住。


 


男子粗眉緊擰,用審視的目光睨著我。


 


然後搶過蜘蛛,扔在地上,抬腳用力踩下去。


 


我頓時大驚失色!


 


男子卻憤憤瞪著我,近乎咬牙切齒:


 


「說!你喂我妹妹吃毒蟲,究竟是何目的?!」


 


不等我開口,崔寶珠便驟然睜開眼,捂住肚子痛苦哀嚎:


 


「哥,我肚子好痛!」


 


我顧不上解釋,猛然推開男子,手疾眼快把另一隻蜘蛛喂到崔寶珠嘴裡。


 


不過三秒,她便閉緊雙眼,睡了過去。


 


大夫把完脈說她並無大礙,男子這才松口氣。


 


聽丫鬟講述完我的來龍去脈。


 


男子尷尬低下頭,視線落在我的鎖骨處,神情頓然晦暗不明。


 


「是我唐突了,我就是一介武夫,姑娘大人有大量,千萬別同我計較。」


 


我揉了揉發紅的手腕,垂下眼睑。


 


「崔將軍無需多心,喚我眠眠便好。」


 


說罷,我仰頭望向他的眼睛,眼波流轉,繼而柔聲道:


 


「眠眠是我的小名,自我娘過世後,便再也沒人這麼叫過我了。」


 


他耳根倏然一紅,頓然手足無措:


 


「我是寶珠的哥哥,眠眠如果不介意,也可以隨寶珠一同喚我哥哥。」


 


崔司嶼身材魁梧相貌端正,透著一股子凜然正氣。


 


我忍不住內心冷笑。


 


他大概是忘了。


 


啃食我娘屍體的那幾條野狗,正是他親手抓了送給崔寶珠的。


 


相比崔寶珠的囂張跋扈,當時的崔司嶼表現得極為冷漠。


 


「不過是個鄉野村婦罷了,我軍中那麼多壯漢,你身為世家小姐,何必親自動手?也不怕這些賤民的血髒了你的手。」


 


他和崔寶珠都是害S我娘的兇手。


 


所以,他們都該S。


 


我彎起眼睛,向崔司嶼行禮告別。


 


轉身時,我假裝崴了腳,嬌呼一聲。


 


身子不受控地朝後倒去。


 


5


 


崔司嶼眼尖手快接住我。


 


大手緊緊握住我纖細的腰肢。


 


一時間,我聽到他喘息有些粗重。


 


「可有哪裡摔著?眠眠,疼不疼?」


 


我眸中泛起盈盈水光,下意識往他懷裡縮了縮。


 


「多謝哥哥,眠眠不疼。」


 


他脊背陡然一僵。


 


臉色驀然爆紅,一路紅到了脖子處。


 


我羞怯地退出他的懷抱。


 


他卻直勾勾地盯著我的臉,眸光微沉,捻了兩下手指。


 


幽幽月色下,崔司嶼凝視著我離開的方向,表情頗為不舍地收回手。


 


久久不能回神。


 


……


 


崔寶珠經過這一遭,整個人連吐帶拉好幾日。


 


半月後,終於能下地走路。


 


她本想直接處S我,可不經意間瞥向鏡中的自己。


 


頓時驚詫萬分。


 


「才短短半月,這衣衫竟然寬了這麼多?!」


 


她在鏡前扭來扭去,我抿口茶,糾正道:


 


「不是這衣衫寬了,是小姐您瘦了。」


 


崔寶珠滿眼不可置信。


 


直到稱過體重,確認她足足瘦了四十斤。


 


她這才回過神,興奮地抱住我,感恩戴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