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意消散
第2章
「沈魚,我不會動你。但我可以動很多人。」
這話讓我冷下了臉。
起身的瞬間,書砸在地上,一聲悶響。
我拿起棒球棍。
「我可以不動她。」
「一條胳膊還是一條腿,你自己選。」
謝之衡站起身。
長久的對視後他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沒有任何猶豫,棒球棍重重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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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
謝之衡白了臉悶哼出聲。
他咬緊牙關看著我。
一字一句。
「滿意了嗎?」
「滾吧。」
他託著胳膊往外走。
我不禁問:「就這麼喜歡?」
謝之衡停住腳步,脫口而出。
「她能替我擋刀,你能嗎?」
一瞬間,整個空氣都安靜了下來。
我看著謝之衡的背影,繃的很緊。
他倉促轉身。
臉色比剛才更白了。
嘴唇動了動。
「我……」
我卻笑了。
懶洋洋地往後靠。
「那必然不能。」
八、
林莜莜背上有一道疤,刀傷,從肩到後腰,替謝之衡擋的。
那是去年年初的事。
謝之衡突然發了瘋地跟我搶生意。
自損一千也要傷我八百。
他不見我,不接我電話,不給我任何解釋和理由。
直到三個月後,有人透露給我,他被人襲擊了,他覺得是我唆使的。
那一刻的荒唐感真是把我氣笑了。
我用一周的時間查明了事情的緣由,把人扔給了謝之衡。
他沉默許久抹了把臉。
「我的錯。」
「是我鬼迷心竅了。」
「所以你覺得,你們的信任感是從那時候開始崩塌的?」
我沒回答男人的問題。
目視前方,淡淡地說:「謝之衡突然轉到和我同一個小學,是你安排的嗎?」
「對。」
「為什麼?」
「糊弄你唄,他媽想上位,可不就得各個擊破。他媽說過,那小子從小就是個人精,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隻要他願意,他能把所有的人都哄的服服帖帖。」
就像我。
他會給我系鞋帶,幫我打走欺負我的小胖子,下雪天背著我回家,自己要撿地上的食物卻把唯一的一顆巧克力留給我。
男人叼著煙,微眯著眼曬太陽。
「我記得你那時候天天裝著滿書包的零食水果往外帶,都是給他的吧。」
「你看,自從傍上了你,他都不用糊弄樓上樓下的老太太了。」
聽到了我想聽的,我站起身,準備離開。
「喂。」
男人叫住我。
「我沒錢了,再給我打點兒。」
「等下個月。」
男人陰下臉。
「我是你爸。」
「所以我每個月都在給你赡養費。」
「那麼點兒錢我連吃飯都不夠,你爺爺奶奶留下的東西本來就是我的,我還沒S憑什麼你繼承。你要是不給我錢,我就回國。」
我勾起嘴角。
「沒問題,你前腳下飛機,我後腳就讓你進去。」
男人咬緊牙關,SS地瞪著我。
突然他臉上閃過惡意的笑。
「你知道他媽跟我私奔的時候為什麼一分錢都沒給他留嗎?」
「因為他說他喜歡你,不會再算計你。」
「他要是跟你在一起了,他媽可就真的沒機會嫁入豪門了,那不得把他往S裡整。」
「嘶,他媽是怎麼說來著?對,『你不是挺能嗎?給你十塊錢應該夠你活了吧。』」
「那小子硬氣,一聲軟都沒服。」
瞬間,我沉下了臉。
「恭喜你,你損失了下個月一半的生活費。」
回去的飛機上,我一言不發。
況野擔心地看著我。
「姐,你每次見了他心情都不好,為什麼還要來?」
為什麼呢?
況野不明白。
其實最開始我自己也不明白。
直到後來被男人點破。
「你想聽到什麼?」
「聽到我說他當初對你的所有好都是假的?」
「你想證明,他現在不喜歡你了,是因為他當初就沒真的喜歡你?」
「沈魚,你特麼是個戀愛腦吧!」
因為他罵的太髒,那個月的生活費我也給他減了一半。
這人就是我那和謝之衡的媽私奔的爸。
我媽是個純種戀愛腦。
我爸都跟人私奔了,她還每個月往他的賬戶打一筆巨款。
然後任勞任怨操持公司,守著沈家的家業。
最後還憋了波大的。
患了癌不治,自生自滅,隻留下一句遺言:「放過你,也放過我自己。」
我爸對此的評價是:「有病吧!」
他們有什麼感情?
家裡安排的聯姻,不娶就斷經濟來源。
就連孩子都是人工受孕。
在我爸眼裡,我媽就是個路人甲。
她給的那些錢,他都覺得是他應得的。
見不得他這麼自在。
我媽S的當月,我就斷了他的生活費。
他叫囂跳腳辱罵。
說我不得好S。
說我讓地下的眾人不得瞑目。
我就笑了。
不瞑目也是該的。
我斷他生活費的第二個月,謝之衡的媽就拋棄我爸跟了別人。
當初,因為被家裡斷了生活來源,我爸拋棄初戀的謝之衡媽,娶了我媽。
現在,又因為這碎銀幾兩,謝之衡的媽拋棄了我爸。
這一出出戲看的我拍手叫好。
隨他們折騰。
隻一點,不許回國。
九、
我給謝之衡撥出去的電話,隔了很久他才接通。
聲音有些沙啞,滿是倦意。
「說。」
「別墅裡的東西我都給你清出去了,在院子裡,你讓人來搬。」
「知道了。」
「我們一起合資的公司、共同的投資,我擬了個章程,一會兒發你郵箱,你盡快給我答復。」
謝之衡這次的沉默比上次更久。
「有必要嗎?」
我揉了揉眉心。
「斷就斷的幹淨點吧。」
再次和謝之衡見面,他的胳膊打著石膏吊著繃帶掛在脖子上,身旁跟著林莜莜。
周鶴說我下手挺狠的,但好在幹淨利落,倒不至於影響他以後的生活。
對此我表示遺憾。
周鶴瞪眼。
「最毒婦人心。」
「但也是他該的。」
我們很平靜地處理著資產分割。
為了處理這些事情,我籤了一個又一個的字、蓋了一個又一個的章,到最後都麻木了。
況野拿過外套給我披上。
我接過水杯喝了口。
抬頭就看到林莜莜怯生生地站在不遠處。
我衝她點了點頭,抬腳就要往外走。
「沈小姐。」
我「嗯」了聲。
「謝之衡在後面,應該很快就出來了。」
「不是的,我有幾句話想對你說。」
況野沉著臉攔著她。
林莜莜嚇得一個踉跄,差點兒摔倒,但卻固執地梗著脖子。
我嘆了口氣,拍了拍況野。
「說吧。」
她咬了咬嘴唇。
「我不知道你們是那種關系,對不起。」
「但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好,隻有他,我不想放棄。」
「沈小姐,對不起。」
她說著朝我九十度鞠了個躬。
我側身躲開。
「你不用這樣。」
「你們要怎樣,跟我沒關系。」
「就像我和他怎麼了,也跟你沒關系。」
謝之衡在我身後聽完了全程,叼著煙靠著牆,面無表情。
我和謝之衡之間,不是因為林莜莜的出現才出問題的。
我們就是意見相左,就是有了隔閡,就是有了嫌隙。
有人不相信。
「不會吧,想當初你可是能為沈魚豁出命的。」
謝之衡抽著煙,表情淡淡。
「有嗎?我忘了。」
十、
我和謝之衡斷的幹淨利落又悄無聲息。
這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
畢竟曾經的我佔有欲極強。
但凡有人敢往謝之衡身邊靠,都會被我毫不猶豫地請出去。
現在,我雙手一攤,成了旁觀者,就又有人開始試探了。
見我真的不管,她們愈發放肆。
林莜莜哪處理得好這些事情。
謝之衡被人在裡面搭訕,她就躲在外面哭。
見我出來,趕緊擦幹淨自己的眼淚。
我就當沒看見,繼續往前走。
她卻小跑著追過來。
我本是不想搭理的,卻看到她突然倒了下去,攥著自己的胸口,表情痛苦,好似喘不上氣。
「你怎麼了?」
我一邊叫人一邊給謝之衡打電話。
謝之衡匆匆出來,給她喂了顆藥,林莜莜終於沉沉地睡了過去。
「她有心髒病,娘胎裡帶的,身體一直很不好。」
對於這些我並不感興趣。
但還是忍不住刺了謝之衡一句。
「你又希望別人永遠單純,又保護不了任何人。」
「你可真有意思。」
黑暗中我看不真切謝之衡的表情。
也沒想看,轉身離開。
車上況野總通過後視鏡看我。
「想問什麼就問吧。」
「姐,你好像並不討厭林莜莜,是我的錯覺嗎?」
我看像窗外,吐出一口濁氣。
「她有幾分像曾經的我。」
「才不像。」
況野木著臉,非常孩子氣地說。
我撲哧樂了。
「你知道個屁。」
她像還沒到遇到況野之前的我。
那時候的我單純到有些傻,不諳世事,跟著謝之衡啃饅頭都覺得開心。
住著狹窄的平房,床頭的插孔壞了,裡面總是鑽出老鼠,在你被子上跳舞。
我嚇得直哭。
謝之衡就買了水泥,把那個孔給封上了,又用剩下的給我做了個花盆。
我在裡面種了草莓,天天細心照料。
可還沒等草莓結果,他就被一群人圍了。
謝之衡讓我跑,不要回頭。
我卻擋在他身前替他挨了一棍子。
周鶴說謝之衡差點兒S人。
如果那樣他就完了。
他這一輩子都完了。
第一次我感到後怕。
我開始思考,我能為謝之衡做什麼。
我不想再乖乖地聽他的話躲在他身後。
我也想像他保護我那樣保護他。
那似乎就是一切的開始,又好像是什麼的結束。
十一、
我媽忌日這天,我推了所有的工作,早早地買了花去了墓地。
對於這個母親,我的感情頗為復雜。
從小,她陪伴我的時間就很少。
在那有限的時間裡,她也從不與我親近。
家裡的阿姨說,看到我會讓她想起父親,她隻能通過工作麻痺自己。
她活的不開心,我從沒見她笑過。
直到她S,她都沒有真正地看過我一眼。
我恨過、怨過、討厭過,到最後人S如燈滅。
把花兒放到墓前,我找了個幹淨的地方坐下。
「你說你喜歡他什麼?要本事沒本事,要能力沒能力,除了會畫畫,也就皮相好一點。」
「他說你們結婚前連面都沒見過,你怕不是喜歡錯人了吧。」
「不管怎麼樣,下輩子找個喜歡你的。」
「還有,再生孩子對他好點兒。」
絮絮叨叨的,我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中途還小憩了會兒。
等到太陽掛在了西邊,我拍拍屁股走出了墓園。
況野打開了車門讓我進去。
我閉上眼睛靠著車窗。
「況野。」
「嗯。」
「別守著我了,去做你自己的事吧。」
…………
「幫你是我樂意,你首先是你自己,要是活成我的附庸就沒意思了。」
隔了許久,況野悶悶地說了聲:「好。」
十二、
我的生活平淡地繼續著。
再次接到謝之衡的電話我還有些恍惚。
我能聽到他滯重的呼吸聲,但他一言不發。
「不說話我掛了。」
「沈魚,周婆婆走了。」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讓我心裡咯噔一下。
周婆婆曾經住在謝之衡樓下。
在謝之衡故意被他媽忽視,受凍挨餓的那些年,是周婆婆給他吃給他住給他縫衣服。
後來他同周婆婆也沒有過多的親近,隻是逢年過節買一點東西,過去坐一坐。
有人說他是個知道感恩的。
一開始我也這樣覺得。
直到後來我才慢慢發覺,他好像把這個周婆婆當作了家裡的老人。
有那麼一個人在,就好像自己還有根。
現在他的根沒了,他會怎麼樣?
害怕?
恐慌?
一時間我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張了張嘴,最後吐出兩個字。
「節哀。」
這一晚我睡的很不好。
那個老人我見過幾次,有些暴脾氣,有些摳門。
她會冷不丁給謝之衡一巴掌。
「能不能不抽煙,燻S我了。」
謝之衡每次都是倒抽一口涼氣。
「你這老太太,不知道自己斷掌嗎?」
在周婆婆面前,謝之衡總帶著幾分孩子氣。
她把我們同S亡隔開,讓我們覺得那是一件很遙遠的事。
可當這個人不在了,我們不得不直面S亡的時候,連我都有些莫名的慌張。
凌晨,周鶴的電話把我吵醒。
不等我發作,他著急地開口。
「謝之衡不見了。」
「他有沒有聯系你?」
「周婆婆走了,你知道嗎?」
我「嗯」了聲。
周鶴好似松了口氣。
「我就知道。」
那邊有些吵鬧,好似林莜莜在哭。
「你等會兒。」
周鶴應該換了個地方,他問我:「他有沒有告訴你他去了哪兒?」
「謝之衡狀態挺不好的,我們都有些擔心。」
「他沒跟我說。」
「那你知不知道他會去哪兒?」
周鶴的這句話讓我頓住。
我掀開被子下了床,打開門,謝之衡就這麼猝不及防地倒了進來。
深鎖著眉頭,眼皮微動卻沒有睜開,臉上帶著不正常的紅。
他在發燒。
冷著臉我對電話那頭沉聲說:「在我這兒,過來接人。」
他們來的很快。
也周鶴為首,林莜莜也在其中。
蒼白著臉,搖搖欲墜,好似下一秒就要昏過去。
她看向我的眼神很復雜。
最後握住謝之衡的手,一聲不吭地離開了。
周鶴擦掉額頭上根本不存在的汗,衝我豎起大拇指。
「你可真厲害,他胳膊還傷著,就這麼讓他躺地上?」
我面無表情。
「你也滾。」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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