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意消散

第1章

謝之衡向來深情。


 


我隻是去見了那女孩兒一面,他就開車撞向我。


 


我不禁問:「就這麼喜歡?」


 


謝之衡冷漠道:「她能替我擋刀,你能嗎?」


 


我兀地一笑。


 


「那必然不能。」


 


一、


 


謝之衡背著我藏了個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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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了半年,愣是沒讓我發現。


 


直到一周前,在我來例假的時候,他突兀地說了句:「你好像每次都不怎麼疼。」


 


我愣了下,瞬間明白,這狗東西必然有一個來例假很疼的在意對象。


 


於是我裝作無意地說:「一直是李老給我調理的,吃幾副藥就好了。」


 


謝之衡臉不變色心不跳,非常無所謂地「嗯」了聲。


 


三天後,我出國,他護著個女孩兒去了那兒。


 


照片傳到我手上的時候模糊得連人臉都看不清。


 


但謝之衡那珍之又珍的狀態卻是肉眼可見的。


 


我不奇怪謝之衡會出軌。


 


我奇怪的是他竟然這麼上心。


 


那該是個怎樣的女孩兒?


 


抱著這份好奇心,我瞞著謝之衡回了國。


 


直接讓老許把車開到了謝之衡藏人的地方。


 


趕巧了,謝之衡正從他的庫裡南上下來,隨手把高定的西裝扔進車裡,拿起廉價的外套穿上。


 


再戴上一副眼鏡,抓了抓頭發,提上電腦包。


 


我不禁笑了。


 


「這是照著小高扮的?」


 


「程序員?」


 


老許低著頭,安靜如雞。


 


等到謝之衡上了樓,我推開車門。


 


「你等著,我上去看看。」


 


「魚姐……」


 


「怕什麼?他還能S了我?」


 


…………


 


「也不會S了你!」


 


二、


 


是個人就知道,一旦我上去,把事情捅破,我跟謝之衡之間就不會善了。


 


尤其這兩年我跟他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多。


 


冷戰、爭吵、砸東西,那都是家常便飯。


 


最近的一次是半個月前。


 


因為什麼我忘了。


 


吵到最後我直接撈起水杯砸向了他。


 


他能躲開,但沒躲。


 


任由鮮紅的血液順著額頭往下流。


 


目光極冷。


 


「你還有半點以前的樣子嗎?」


 


多可笑。


 


我不像以前,難道他就像以前嗎?


 


他變了就理所當然。


 


我變了就不可饒恕?


 


咚咚咚,我敲響了房門。


 


開門的是謝之衡。


 


臉上還掛著溫和的笑,看向裡面。


 


「你放著,等我來。」


 


回頭,對上我的這一瞬間,笑意寸寸碎裂,軟和的目光凝成了堅冰。


 


表情切換之絲滑,完全可以納入北影教材。


 


「誰呀?」


 


嬌俏的女生從謝之衡身後探出了頭。


 


對上她的目光,我怔了下。


 


謝之衡側了側身。


 


「你先進去。」


 


他低沉嚴肅的聲音讓女孩兒有些反應不過來。


 


笑意觸不及防地爬上了我的嘴角。


 


我搶先一步伸出手。


 


「你好,我是謝之衡的同事,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跟他商量。」


 


謝之衡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默認了我的說辭。


 


「你在家裡,我們出去聊。」


 


「不方便嗎?是不是我打擾到謝太太了?」


 


女孩兒漲紅了臉,連連擺手。


 


「不是,我不是謝太太,我們沒有……」


 


「還沒有結婚?那想必快了。到時候我可要討杯喜酒喝。」


 


女孩兒的臉更紅了,不好意思地偷瞄著謝之衡。


 


我臉上的笑意擴大。


 


「對了,我叫沈魚,你怎麼稱呼?」


 


「林莜莜,你好!」


 


三、


 


林莜莜,19 歲,H 大在校大學生,品學兼優、德才兼備。


 


這是我能查到的全部資料。


 


剩下的都被謝之衡隱藏了。


 


最終我還是沒能進他們家的家門。


 


在謝之衡冷到極致的目光逼視下,我從善如流地跟著他下了樓。


 


「怎麼來的?」


 


…………


 


「回國了怎麼不告訴我?」


 


…………


 


「你知道多久了?」


 


…………


 


謝之衡猛吸一口煙。


 


「你想怎麼樣?」


 


我嗤笑出聲。


 


終於說到了重點。


 


「你覺得我應該怎麼樣?」


 


謝之衡偏著頭看我。


 


「我跟她之間沒你想的那麼齷齪。」


 


「她身體不好,我照顧她,僅此而已。」


 


我「哦」了聲。


 


「那我不信怎麼辦?」


 


謝之衡的臉色一下子就陰沉了下去。


 


我滿身的溫風和煦也沒了蹤跡。


 


下了車,嘭地關上門。


 


「沈魚。」


 


我轉身。


 


下一秒,油門的轟鳴聲響起。


 


謝之衡單手握著方向盤,在車子朝我疾馳而來的時候,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我。


 


看著我瞳孔擴散、身體僵硬。


 


刺啦的剎地聲。


 


車頭頂住我的膝蓋。


 


剎停。


 


我的腦子一片空白,剎那間,好似有驚雷在我耳中炸開。


 


車子後退,調轉方向,行駛到我身邊,謝之衡仰頭看我。


 


「別動她。」


 


這不是祈求。


 


這是警告。


 


「魚姐,你沒事吧。」


 


老許跌跌撞撞地跑過來,面如S灰,眼中滿是驚恐。


 


倒下去的那瞬間我突然明白,不是我的錯覺,他是真的想撞S我。


 


四、


 


謝之衡從來不是善男信女。


 


他一個初中都沒畢業的文盲,走到現在的程度,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6 歲那年,渣爹借著帶我出去玩的名義私會白月光。


 


他們在套間翻滾,謝之衡守著我在客廳看貓和老鼠。


 


我不明白為什麼會有嗯嗯啊啊的聲音傳出來。


 


好奇地問:「哥哥,爸爸和阿姨在做什麼?」


 


他調大聲音捂住我的耳朵。


 


「髒,別聽。」


 


他隻比我大一歲,卻把我照顧的井井有條。


 


不是他有多喜歡我。


 


是他媽跟他說,隻要把我糊弄好了,就給他一百塊。


 


那是他一周的生活費。


 


十四歲,我爸帶著他媽私奔。


 


我媽點了一把火,把家給燒了。


 


是謝之衡把我從火場裡背出來。


 


半條胳膊到現在都還保留著燒傷的痕跡。


 


他沒錢讀書,輟學打工。


 


我拿著棒球棍砸了他的家,賠了他兩萬。


 


他還是不上學,跑到雲南收購藥材山貨。


 


用他賺的第一筆錢給我買了條公主裙。


 


那一年我十五,他十六。


 


我媽歇斯底裡。


 


「你爸跟著賤人跑了,你還要和賤人生的賤種在一起。」


 


「真是你爸的種,當初生你的時候就應該掐S你。」


 


我好像確實應該站在我媽這一邊。


 


可好S不S,我是謝之衡養大的。


 


在我爸忙著偷腥、我媽忙著捉奸的那些年,我活得像個異類,是謝之衡不要錢地陪著我。


 


他可以髒兮兮,但我必須幹幹淨淨。


 


他可以鼻青臉腫,但沒人能動我半根手指頭。


 


他不許我告訴任何人我們有關系,他怕他護不住我。


 


他最怕我哭,總是笨拙地給我擦眼淚。


 


惡狠狠地讓我把眼淚憋回去。


 


可是後來,當我真的再也不哭的時候,他又好像並沒有多高興。


 


「其實你哭一哭鬧一鬧,我就會順了你的意。」


 


「為什麼非要跟我硬著來?」


 


五、


 


我在醫院躺了一天半。


 


周鶴讓我繼續挺屍。


 


「也行,來包煙。」


 


「醫院禁止抽煙。」


 


「那我要出院。」


 


「你就不能正好把煙戒了?」


 


「這也能正好?那我還不如正好S了算了。」


 


周鶴翻著白眼不想理我。


 


「你和謝之衡到底怎麼回事?」


 


「擱平時,你擦破點兒皮他都要大呼小叫,這次怎麼面都沒露。」


 


我冷笑一聲。


 


「終於問出來了。」


 


「可把你憋壞了吧。」


 


況野衝進醫院的時候我正準備往外走,差點撞個滿懷。


 


他滿眼焦灼,臉色有些白。


 


「姐,你沒事吧。」


 


「你怎麼來了?」


 


「有沒有哪裡受傷?」


 


「誰讓你回來的?」


 


「謝之衡呢?」


 


「事情辦完了?」


 


「我要S了他!」


 


…………


 


沒一句我想聽的。


 


我一腳踹在了他腿上。


 


他也不躲,老實受著,還躬著背把頭湊到我跟前。


 


「姐,我錯了。」


 


我輕拍了他一巴掌。


 


「老許告訴你的?」


 


「沒,我自己查的。」


 


這小子越來越敏銳,隨著年齡的增長,能力也越來越強。


 


都敢查我了。


 


「南邊的事情辦的怎麼樣?」


 


「他們能解決。」


 


說完還有些不服氣。


 


「我不可能不回來。」


 


我氣笑了。


 


「行,你能。」


 


況野跟在我身後,哼哼唧唧地賣萌求饒。


 


迎面就撞上了謝之衡。


 


他表情淡淡,牽著林莜莜。


 


這是被我捅破了,也不藏著掖著了?


 


況野呆楞了幾秒,虎著臉就要往上衝,被我一腳踹了回去。


 


周鶴錯身站著,臉是一陣青一陣白。


 


有夠修羅場的。


 


「沈魚姐,你也不舒服嗎?」


 


林莜莜單純的聲音打破了僵局。


 


我衝她笑了笑。


 


「小問題,你怎麼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


 


「身上有道疤,想看看能不能去掉。」


 


我恍然:「現在醫學發達,肯定沒問題。」


 


「像你這樣漂亮的小姑娘,確實不應該有瑕疵。」


 


林莜莜紅了臉。


 


「沈魚姐,你也很漂亮。」


 


謝之衡緊了緊握著她的手。


 


「我們要走了,專家還等著。」


 


「沈魚姐再見。」


 


擦肩而過,謝之衡客氣地衝我點了點頭。


 


挺好。


 


正宗的點頭之交。


 


送我回去的路上,況野的臉黑的像鍋底。


 


我忍不住逗他。


 


「怎麼,我不攔著,你還真要跟謝之衡幹架?」


 


「不應該嗎?」


 


「這會兒不怕他了?」


 


他抿了抿唇。


 


「姐,你跟他斷了吧。」


 


呵!


 


傻小子。


 


六、


 


況野是我二十歲那年在樓道裡撿的。


 


那會兒他十一,被生父和繼母鎖在門外。


 


大冬天裡穿著春天的衣服,冷的瑟瑟發抖,身上全是淤青。


 


抓著我的褲腳,喃喃地叫餓。


 


於是我帶他回了家,給他泡了一桶面,加了一根火腿腸。


 


那會兒我跟謝之衡鬧的很僵。


 


他不許我摻和他的事,讓我乖乖地好好讀書。


 


可他總是受傷。


 


我受不了。


 


錢啊,那碎銀幾兩,真是要了人的命。


 


我跟我媽妥協,說我和謝之衡斷了,我要回家繼承家業。


 


我媽嘲諷著我。


 


但她也明白,爺爺奶奶留下來的股份,隻有我能支配。


 


她討厭我。


 


但也需要我。


 


她不能把我怎麼樣,就錄下我的話給謝之衡聽。


 


謝之衡沒信。


 


他信我。


 


所以無比自責。


 


自責自己沒有保護好我。


 


自責的多了,我們就開始吵。


 


從吵事情到吵情緒。


 


再和好。


 


周而復始。


 


況野是個意外。


 


我斷斷續續地投喂了他小半年。


 


謝之衡不管,也不在意。


 


但因為他總是冷著臉表情淡淡,況野一直很怕他。


 


再後來,況野和我的關系被他父親發現了。


 


那雙渾濁的眼睛,上下輕浮地打量我,其中的欲望清晰可見。


 


況野大概是聽到了什麼,他用僅剩的零花錢買了把刀。


 


害怕又絕望。


 


我給他煮了碗面,拿走了刀,讓他什麼都別管。


 


我任由男人進了我家,撕爛我的衣服,把我壓在床上。


 


我看著那個女人尾隨而來。


 


他們扭打在一起,男人一刀捅在了女人肚子上。


 


他落荒而逃,拿走了我B險櫃裡全部的現金。


 


剛裝的監控記錄下了全部過程。


 


他落網、判刑,重判。


 


這是一場於當時的我而言,非常完美的算計。


 


謝之衡卻一言不發,沉默地給我擦藥。


 


良久,他開口。


 


「你不應該拿自己做餌。」


 


「你要是出事了,我怎麼辦?」


 


這是當時的我聽進心裡去的話。


 


可其實還有一句,很多年後我才回過味。


 


他說:「髒兮兮的,去洗個澡。」


 


七、


 


謝之衡回來的時候我在客廳看書。


 


「怎麼還不睡?」


 


「等你啊。」


 


挺明知故問的話。


 


他明明知道我在等他。


 


就像我篤定他會回來。


 


也沒其他的原因,就是我調了林莜莜的病例。


 


謝之衡放鑰匙的手頓住。


 


扯下領帶,他在我對面坐下。


 


「想談什麼?」


 


這樣的從容挺讓人憋悶的。


 


我安靜地看著他。


 


「你說我要是把一切都告訴給林莜莜……」


 


謝之衡抬起頭,眼中滿是寒光。


 


「我說過,別動她。」


 


「如果我偏要動呢?你要怎麼辦?不踩剎車撞S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