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槐的小賣部

第2章

等我了解真相的時候,問題已經很嚴重了。


5


那天林簡在學校跑步時暈倒,恰好生理期,血染紅了衣褲。


班主任把她送去校醫院,初步診斷是痛經,趕緊通知了她媽媽。


結果林簡媽大發雷霆,說鬧出這種事簡直丟人現眼,要給她辦理退學。


校方當然不肯放走林簡這種提高升學率的香饽饽,還在和她母親交涉。


而林簡這些天被迫請假在家,隻能偷偷發短信和我聯系:


【安阿姨,媽媽特別生氣,說要把我轉到鄉下去。


【可我好不容易才考上嘉嵐的,我不想走……】


原來林簡一直忍著不說,是忌憚她母親的反應,以至於直接痛暈在了學校。


可痛經這種事是不該忍的。


我認識林簡幾個月來,第一次有點窩火,隻是冷靜下來,又覺得不能怪她。


一個才十三歲的小孩子,爹不疼娘不愛的,懂什麼?


我整理了很多經期注意事項發給她,叮囑她好好休息,必要時吃點止痛藥,又努力回憶設定。


劇情裡林簡中學六年都是嘉嵐度過的,說明她並沒有轉學成功,這讓我稍稍松了口氣。


但直覺告訴我,林簡還隱瞞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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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媽媽看上去的確是個不講理的人,但不至於為這樣一件小事就去辦轉學。


尤其從嘉嵐這樣的好學校轉去鄉鎮中學,手續煩瑣、耗時耗力,從對子女的投資上講,也沒有必要。


我心煩意亂地扒拉聊天框,腦中忽然閃過幾個令人血壓飆升的畫面。


片刻後,我壓著怒氣問她:


【小簡,你是不是被人欺負了?】


6


林簡給我打了個電話,哭得很厲害,斷斷續續地把她繼父的事說了出來。


她繼父林保國是個變態,從她八九歲起就偷看她洗澡,觸摸她的隱私部位,還美其名曰「是長輩的疼愛」。


尤其在林簡升上中學,身體發育之後,他更加肆無忌憚。


「我也想過告訴媽媽,可媽媽總說如果女孩子遇到壞事,一定是因為自己不檢點,我就不敢說了。


「安阿姨,我該怎麼辦?」


不,不用她說,這一切林母都是知情的。


她默許用自己美麗幼小的女兒拴住丈夫,但又忍受不了丈夫太「偏愛」女兒,所以想到了給林簡轉學,一了百了。


但或許正是因為最後沒轉成功,林簡和原生家庭的關系才越來越糟。


她的繼父是變態,母親是伥鬼,生活的地方是地獄。


所以她無法成為女主那樣的天使。


所以她會為那個難得尊重她的男主一見鍾情,走火入魔,葬送人生。


這是比痛經和轉學都嚴肅百倍的事情,我正想著對策,林簡那邊忽然頓住,壓低了嗓音:


「安阿姨,林叔叔好像回來了。家裡隻有我和他,我害怕……」


我大腦飛速運轉:


「把房門鎖好,別說話,手機靜音,錄像錄音功能打開。別慌,阿姨很快就來了。」


說完我叫了幾個打手,就往林簡家的方向狂奔。


畫面中我看到了林保國醉醺醺、色眯眯的臉,和林簡無助的淚眼。


四十歲大叔試圖強暴未滿十四歲的幼女是吧?


那我隻好替天行道,以暴制暴。


7


我們破門而入的時候,林保國正在撬林簡的房門,裡頭傳出少女無助的哭聲。


打手很上道地把他拽到一邊修理,而我衝進去抱住了林簡。


她淚流滿面,渾身瑟瑟發抖,但手還緊緊抓著手機,錄下了林保國對她言語威脅和砸門撬鎖的全過程。


「做得好。」


我摸摸她的腦袋安撫,又拍下了很多現場的照片。


那晚林保國因為醉酒和挨打幾乎不省人事,被我們送去了醫院。


林簡媽很快來了,看到病床上的丈夫爆發出一陣尖叫,接著質問我們是誰,她要報警。


我把那段錄像放到她面前:


「你好好看看,如果報警的話,我們最多拘留幾天,而你老公長期猥褻且強奸幼女未遂,要吃牢飯多少年。」


她一陣哆嗦,惡毒地剜了林簡一眼:


「小賤皮子,你要搞垮這個家是不是?!」


說罷搶過我的手機一通操作,而我淡定地搖頭:


「沒用的,刪了也能恢復,況且這個隻是備份。


「黃女士,勸你冷靜冷靜,不然我現在就陪你去警察局,算一算你老公的刑期。」


黃蘭沒有學歷,沒有正經工作,平時靠丈夫養著,她經不起這樣的打擊。


慢慢地她捂著臉,無助地坐下了:


「……你們到底想怎麼樣?」


我看向折騰了半天,面色蒼白的林簡。


她沉默了很久,翕動著嘴唇說:「……我不想轉學,我想留在嘉嵐,好好念書。」


病房的白熾燈質量不好,忽閃忽閃,在黃蘭枯瘦的臉上打下陰影,乍看有些滲人。


她肯定不甘心。


但和我們對峙到最後,還是無可奈何地妥協了,嘴裡嘲諷道:「反正鬧出那種事,你在學校名聲也臭了,我看你怎麼辦。」


她一直把林簡視為累贅,想和林保國生個兒子,奈何懷不上。


生活中的很多困頓、擰巴和苦痛,就都化作惡意,傾瀉在了自己女兒身上。


何其可惡,何其可悲。


林簡像受傷的小獸一樣躲在我懷裡,一聲不吭,沒有看她。


之後我把黃蘭叫出去,單獨說了會兒話。


這次交談決定了很多東西。


第二天我陪著林簡一起去學校銷假,並辦理了住校。


雖然還不能完全斬斷和原生家庭的聯系,但至少可以給她幾年的清淨。


黃蘭當著班主任面說我是林簡遠房親戚,以後有事直接聯系我,就翻著白眼走了。


林簡後知後覺地問:


「安阿姨,你到底和我媽說了什麼呀?她以後真的不會管我了嗎?」


「她不管你,你會怪我嗎?」


「當然不……安阿姨是為我好。」她乖乖拉住我的衣袖,但神色還是有一絲悵然。


「別擔心,會過去的。」我拍拍她的腦袋,輕聲安慰。


其實我隻是用一筆錢買下了林簡中學六年的「監護權」。


當然不是法律意義上的監護,畢竟我和林簡沒有血緣關系,也不具備收養她的條件。


隻是讓黃蘭和林保國在林簡高考完之前,都不準來幹涉她的正常生活。


否則那份鐵證,會立刻把他們夫妻倆釘在恥辱柱上。


我不覺得自己心狠。


畢竟在設定中,昨晚是該發生悲劇的。


然後林簡的一生,都將從那場悲劇開始滑坡、腐爛。


我隻是替她驅散了噩夢,避免她真的落入惡毒女配的爛俗陷阱。


至於為什麼要做到這一步……就當是出於樸素的正義感,以及有錢吧。


8


林簡的生活進入了短暫的平靜。


我帶她看醫生治療痛經,去大商場買合適的內衣內褲,給她講各種青春期注意事項。


最重要的是做一些心理疏導,讓她明白不管遭遇過什麼,都不是自己的錯,也不該感到羞恥。


否則內耗過了頭,抑鬱和焦慮傾向加重,很容易發展成精神疾病。


為了避免她融入不了集體生活被排擠,我還特意給她申請了教師公寓,有獨立房間。


畢竟集體生活不是什麼必要的東西,我不想她沒苦硬吃,在所謂的「困境」中磨礪自己。


林簡就如一顆散落的蒲公英種子,經歷風雨飄搖,終是有了棲息之處。


本以為風波過去,她能夠安穩度過往後的中學時光。


沒想到還是我把問題看得太輕。


校園從來不是什麼烏託邦、庇護所,而是縮小版的叢林。


尤其對於惡毒女配而言。


流言蜚語在暗處發酵著,不知不覺爬到了臺面上。


那天林簡放學回宿舍,背上被人貼了東西。


她渾然不覺,隻感到周圍人的眼神有點奇怪,有些甚至竊竊私語,還以為自己經期提前了。


直到跟她合住的室友從背後叫住她,一把替她扯了下來:


「這是誰幹的?簡直太過分了!」


林簡低頭看去,腦袋嗡的一聲。


紙上幾個鮮紅的大字,在日光下像一道霹靂——


【她有婦科病。】


9


林簡很少上網,那天她室友給她翻看校園論壇,她才明白發生了什麼。


她在操場暈倒的照片被人傳了上去,血跡部分被人為放大,甚至 p 成了各種表情包。


更要命的是,她的私人信息,包括班級、姓名、家庭住址都被暴露了出來。


「這種帖子到底是怎麼過審的,真惡心!」


林簡室友義憤填膺,連夜舉報了這個帖子,又順著 ip 去找人。


發現發帖者就是林簡的同班同學,一個喜歡欺負女生的慣犯。


室友提出向班主任和年級主任反映,但林簡拒絕了。


「謝謝你,但是……說不定隻是一場惡作劇而已,過幾天就好了。」


她和別的同學不一樣。


她沒有為自己撐腰的父母,沒有好的家世,也沒有強硬的個性。負擔不起失敗的後果,所以選擇了向施暴者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