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於心
第2章
我尷尬地起身溜走,「爹,客人還在等,我先走了。」
9
前廳,程瑾瑜端坐在椅子上,向來沉穩的他。眉眼間染上了幾分焦急。
見到我,程瑾瑜騰地一下站起來,「李寒月,三王爺有意向陛下請旨,娶你為妃。」
我錯愕地抬頭。
程瑾瑜那雙桀骜的黑眸中閃過各種復雜情緒,最終咬咬牙,扳過我的肩膀,正色道:「是真的!今日早朝後,我親耳聽見三王爺與下屬對話,要尋個機會求陛下賜婚!李寒月,三王爺不是良配,你斷然不能嫁給他。」
我在他眼中看到了不斷翻湧著的焦急與恐慌。
我忽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那我該怎麼辦?」
「嫁我!咳,我是說,你先暫時與我定下婚約,歇了那三王爺的心思。」
程瑾瑜臉頰緋紅,有些羞赧不敢看我的眼睛。
「雖然你已經有了意中人,但此事迫在眉睫,眼下也並無其他的解決辦法。他日你若想嫁與他人,我便與你解除婚約,行嗎?」
說到最後一句,程瑾瑜的聲音忽然小了。
語氣裡,也帶上了幾分的委屈與落寞。
我忽然很想笑。
前些日子公主府後花園裡,我以為我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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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程瑾瑜不懂,我甚至還給他留下了一支珠釵。
卻想不到,他腦子竟然那麼笨。
我噗嗤一聲笑出來,歪著頭對上他的視線,「好呀,那我們去和爹爹說一聲。」
程瑾瑜喉結微微滾動,緊抿著唇,整個人緊張得都繃直了。
他平時慣會與我作對、嘲諷我。
可涉及男女情愛方面,他卻像個傻子一樣,呆呆地站著,什麼都不會說了。
「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回去告訴你爹?」
我瞥了他一眼,沒好氣地問:「我的珠釵呢?」
程瑾瑜眸光微閃,「什麼珠釵?不知道。」
哦。
我算是看明白了。
他不僅不懂那支珠釵的含義,還把珠釵偷偷據為己有了。
我並未戳破他,隻好笑地看著他,不知他何時能反應過來。
10
我爹與程瑾瑜的父親向來交好,當年我還未出生時,他們甚至還提起過「娃娃親」。
隻是後來我出生後,和程瑾瑜三天一小鬧,五天一大鬧,兩家便歇了這個心思。
今日我和程瑾瑜忽然提起此事,兩個年過半百的中年男人面面相覷,「他倆這是又要整哪一出?」
此時,前廳裡隻有我和程瑾瑜,以及雙方父親,和我的母親。
我扭扭捏捏地看了程瑾瑜一眼,「我和程瑾瑜忽然就……日久生情了呀。」
程瑾瑜耳朵微紅,「嗯」了聲。
從前,我可沒少整出些新奇花樣整蠱程瑾瑜,故而程瑾瑜他爹怪異地看了我一眼,「月兒啊,婚姻不是兒戲,你可別因為一時衝動……」
程瑾瑜急了,出聲打斷他爹:「爹!我……李寒月她……」
他急得臉漲得通紅,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幹脆心一橫,將我的頭按在懷裡,低頭在我額頭上輕吻了一下。
「看見了吧!我真心想娶她。」
雙方父母相顧無言。
其實兩家在十幾年前便想著聯姻,奈何我和程瑾瑜之間不和,便隻能歇了心思。
如今舊事重提,能成便是極好。
11
兩家交換了庚帖,我和程瑾瑜的婚事就這樣定了下來。
但因為那日的一吻,程瑾瑜大概是害羞了,好幾日都不肯出門見我。
我覺得好笑又有趣,便叫丫鬟陪我前去將軍府尋他。
程瑾瑜的院子靠近府牆,牆邊有一棵極壯的樹,我小時候便喜歡爬上去,站在牆上用小玩意丟程瑾瑜。
時隔多年,我再次吭哧吭哧地爬上了樹,將程瑾瑜院子裡的風光一覽無餘。
程瑾瑜赤著上身,在院中練武。
他身材精壯挺拔,塊狀的肌肉看上去十分結實,汗水順著腹肌流下……
我忍不住吞了口唾沫,眼睛都看直了。
我一直以為,程瑾瑜瘦瘦的。
卻不想,隱藏在錦袍下的,竟然是如此充滿力量感的結實的肌肉。
大概是我的眼神太過炙熱,程瑾瑜若有所感地抬頭朝我看來。
一瞬間,視線相撞,程瑾瑜再次不知所措地紅了臉,「李寒月,怎麼又偷偷爬樹?」
我坐在牆上晃著腳,笑嘻嘻地用手帕包著糖扔到他身上,「哎呀,不是說沒見到我的珠釵嗎?桌子上的那是什麼呀?」
隻見程瑾瑜院子裡的石桌上,赫然就是前幾天我放下的珠釵。
程瑾瑜身體一僵,面上閃過一抹不自然,「誰知道那釵子是你的?我順手撿回來的。咳,那給你吧。」
他拿著珠釵一躍而起,跳到牆上坐在我身旁,把釵子隨手塞給了我。
手中珠釵手感細膩,一看便是被保護得極好,並被人日日把玩。
大概是為了岔開話題,程瑾瑜輕咳一聲,假裝無意地詢問:「你我定親之事傳遍了整個京城,你那心儀之人知道嗎?他若知道了,你該如何解釋?」
我託腮,眸含笑意,「不必解釋,他都懂。」
程瑾瑜不太高興了。
他淡淡地「哦」了聲,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給他:「你看,沈若茶送來的信。」
信裡大概講的是,她不知如何惹了我不開心,便想著邀我去臨江酒樓一敘,她親自給我賠禮道歉。
「所以,你覺得我該去嗎?」
程瑾瑜想都不想,把信撕了個粉碎,隨手扔了。
紙屑漫天飛揚,程瑾瑜扯了扯嘴角,冷哼:「別去。」
我滿意地點頭。
沈若茶指不定憋著什麼壞呢,我若去了,便是著了她的道。
12
轉眼便是中秋宮宴。
沈若茶這等身份,原本是不被邀請進宮的。
奈何沈若茶本事了得,攀上了三王爺趙堪,趙堪便給了她帖子,將她帶了進來。
宴會還未開場,沈若茶便從口袋裡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支華貴的簪子遞給我,滿臉誠懇:「寒月,雖然不知你為何疏遠我了,但是……我很珍惜你這個朋友,你能不能不要再生我的氣了?
「這是我攢了好幾個月的銀錢買的簪子,特地送給你,雖然不如你平時戴的那般精致……」
我還未來得及回話,便被不知何時出現的程瑾瑜護在了身後。
他一身玄色錦袍,極高的身量將我牢牢護住。
「今日這中秋宮宴,據我所知,好像並沒有邀請沈姑娘來吧?」
程瑾瑜眉眼輕挑,似笑非笑,「沈姑娘又是從哪來的帖子呢?」
沈若茶臉色一僵,似乎受了極大的羞辱一般咬著唇,紅了眼眶:
「程小將軍此言何意?我還沒問問程小將軍,寒月她一向與你不和,為何會突然與你定親,又突然疏遠了我?莫非是程小將軍從中挑撥!?」
沈若茶不愧是沈若茶,顛倒黑白的能力倒是厲害。
周遭不乏高貴門第的公子小姐,皆是三兩湊在一起,看著我們這邊的熱鬧,低聲議論著。
這更加合了沈若茶的意。
她眸含淚水,盯著程瑾瑜,聲聲控訴:「程小將軍此舉到底何意!」
我不耐煩地揉了揉眉心,上前挽住程瑾瑜的胳膊,下巴微揚,冷冷看著她:「沈姑娘還是慎言。我和我未婚夫的婚事乃是父母之命,何時輪到你置喙了?況且,他說得沒錯,我並沒有給你送帖子,你是如何進的宮呢,沈姑娘?」
沈若茶慌了。
周圍的公子小姐們竊竊私語,紛紛猜測是誰給沈若茶送了帖子。
沒人承認。
眾人開始猜測,是不是沈若茶動了什麼歪心思,勾搭上了宮中的太監……
沈若茶忍無可忍,哭著跑走了。
13
宴會開場,男眷與女眷分開坐在宴會廳兩側。
程瑾瑜就坐在我的對面,時不時偷偷瞥向我。
晚宴進行到一半,忽然有個小太監湊到我身邊,輕聲道:「李姑娘,程小將軍說,待會兒偏殿見,他有事要同你說。」
我抬頭看向宴會對面的程瑾瑜。
觸及我的目光,他有些不自然地假意咳嗽,扭過了頭去。
見他這個反應,我便放下了心,起身跟著太監走了。
離開前,我還不忘向程瑾瑜投去一個「等你」的眼神。
14
剛進入偏殿,我便被一股極大的力氣勒住了脖子。
趙堪惡狠狠地死死盯著我,恨不能將我生吞活剝,「賤人,你敢背叛本王!你竟然敢跟那個程瑾瑜定親!」
我被勒得幾乎喘不過氣,「三……三王爺你瘋了嗎!」
趙堪面目猙獰:「別裝傻,別以為本王不知道,你也重生回來了!你個不要臉的賤人,勾搭了程瑾瑜,還害死了本王!呵,你想和他再續前緣?別做夢了!」
說罷,趙堪便扯下我系在腰間的衣帶。
我驚聲尖叫,拼命掙扎,卻無論如何也掙脫不開。
趙堪扭曲大笑:「哈哈哈!一個時辰後便會有人來捉奸,到時候,你這未來的將軍夫人跟本王睡在一張床上,本王倒是要看看,程瑾瑜還要不要你!」
說罷,他便將我甩到床上,作勢便要撲上來。
下一秒,房門被踹開,三王爺被程瑾瑜揪著領子,猛地摔到地上。
程瑾瑜雙眼猩紅,眸中泛著洶湧的殺意,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緊握的雙拳青筋暴起:「趙堪,你是找死……」
在趙堪又驚又怒的眼神中韓,程瑾瑜的拳頭一下一下落在他身上。
趙堪慘叫不止,不斷呼救,可這附近的宮人都被他命令退下了,他的呼救聲沒人能聽見。
很快,他便被程瑾瑜打得昏了過去。
直到程瑾瑜那雙猩紅的眸子看向我。
我飛撲到他懷裡,痛哭出聲:「程瑾瑜,我要嚇死了!」
粗粝的手指猛然觸及細膩的雪膚,程瑾瑜顫抖著手,喉頭一滾,啞著嗓子:「你也嚇死我了。我若再來得晚一些,我怕……」
我哽咽著問:「你怕什麼?」
「我怕……怕你出了事,被你那個心上人知道……」
我再也聽不下去了,踮起腳捧著程瑾瑜的臉,對著他的唇惡狠狠地吻下去。
程瑾瑜的身體瞬間僵住,他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死死盯著我。
我閉著眼,憑著感覺在他嘴唇上輾轉啃咬。
呆呆笨笨的程瑾瑜,足足反應了十秒,才開始笨拙地回應我。
隻是,他的吻技也實在青澀,咬得我疼。
一吻畢,程瑾瑜慌張地將外袍脫下,罩在我身上。
「你快穿上。」
他紅著耳朵移開視線,卻還是忍不住悄悄地往我身上瞥。
我才發現,原來我的外衫被趙堪扯下來了,露出了胸口與胳膊上的肌膚。
我無奈至極,扳過他的腦袋,眯著眼睛與他對視。
「程瑾瑜,你真的還要跟我裝傻充愣嗎?你是一點都不知道我喜歡的就是你嗎?」
15
「轟」一聲,程瑾瑜瞬間大腦一片空白,呆愣地看著我。
我氣不過,又墊腳在他嘴唇上狠狠親了幾口。
「我說喜歡你,現在知道了吧!」
程瑾瑜雙手微微顫抖,眼中翻湧著洶湧的情緒,似是在努力克制著某種欲望般。
他不再忍耐,將我緊緊禁錮在懷裡,把頭擱在我的肩膀上,像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
「這可是你說的,你……你可不能騙我。」
「怎麼會騙你呢。」
畢竟,我可是專門為他而重生的啊。
前世的我不通情愛,隻知道一味聽從父母之命,並對沈若茶的話深信不疑。
直到我死後,靈魂不散,親眼看到程瑾瑜為了替我報仇,生生被利箭射死,那一瞬間,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痛與後悔。
重生回來,我不為別的,隻為了程瑾瑜。
這一世,我要我們都好好的。
16
這件事,似乎就這樣輕描淡寫地過去了。
程瑾瑜把趙堪打了個半死,偏偏趙堪還做不了什麼,畢竟是他輕薄世家貴女在先。
若是讓皇帝知道了,趙堪絕對吃不了兜著走。
幾個月後,我與程瑾瑜去酒樓喝茶,卻「無意間」撞破了沈若茶和趙堪在酒樓包間裡行苟且之事。
這不就巧了嗎?
沈若茶捂著胸口哭得稀裡哗啦,求我別說出去。
那我能聽她的嗎?我肯定不聽。
而且,親眼看到沈若茶和趙堪偷情的,還有不少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