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裴清滿眼心疼，看向我的時候帶了絲絲怨氣和不滿。

我特意勾唇燦爛一笑，然後放下了簾幕。

問一旁宮女：「宸妃這是怎麼了？」

11

「回常在的話，聽聞今日皇上怒氣衝衝出了永寧宮，似乎是與宸妃娘娘吵架了呢。」

吵架了？

因著什麼？

到了皇帝寢宮，久久沒見他來。過了一個時辰，總管太監過來對我說：「常在，皇上要批折子，叫您回去歇著。」

我面色不動地點頭：「那請公公給皇上備一盞雞湯，熬夜傷身，好好補補。」

「奴才曉得。」

總管太監沒空，便點了藏策送我回宮。

路上，藏策悄悄告訴我，皇上想讓宸妃養大皇子，她不願意，還說什麼要孩子她會自己生。

「前朝對宸妃做繼後很不滿，最大的理由便是她無子。皇上想幫她，她卻說這種話，可把皇上氣夠嗆。」

我這才明白為什麼宸妃會在永寧宮門口巴巴看著，怕是指望皇上低頭回來道歉呢。

上輩子想要大皇子的嫔妃很多，位分最高的便是如今的許貴妃。

許貴妃性子嬌憨，容貌絕色，家世也很好，父親乃武將，為朝廷立下赫赫戰功。隻可惜她身體嬌弱一直無緣有子，所以便起了養大皇子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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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她的身份注定大皇子不可能給她。

宸妃之前進冷宮有她的手筆在，宸妃出冷宮之後她自然就被冷落了。

許貴妃也乖覺，足不出戶了許久，打算等皇帝厭惡減輕再出現。如今若聽聞皇上要將大皇子給宸妃養，必然坐不住。

我給藏策耳語了幾句，他了然：「奴才明白。」

這場大皇子爭奪賽我看上去是最沒資格爭奪的，但我偏要爭一爭。

即便爭不到，大皇子也不能落到宸妃手中。

12

次日。

去永寧宮給宸妃請安時，我見到了久未出現的許貴妃。

我與後宮諸人一起行禮。

許貴妃瞧都沒瞧我們這些人，在她眼裡，除了宸妃沒人值得她入眼。

我隨大流入座，聽著她與宸妃打嘴炮。

宸妃是人淡如菊的性子，對著許貴妃卻與對我不同，面帶笑意，好似沒聽出來許貴妃在罵她心思不純，妄圖後位，好聲好氣地解釋：

「我與皇上青梅竹馬，情意深重，他對我信任也是有的。」

許貴妃冷笑：「宸妃這話說的，莫非皇上信任你卻不信本宮？」

我瞧見宸妃露出一抹自得的笑容，嘴上否認：「本宮沒這個意思。」

「那你什麼意思？」許貴妃橫眉冷豎，嬌蠻道，「宸妃你自己說的不養大皇子，如今卻又說這些話，莫非所謂拒絕是欲拒還迎，好叫皇上覺得你不貪圖後位？」

「本宮本就不在意後位，隻在乎與皇上的情分。」

嘔。

我用手帕遮住嘴角，宸妃還真敢說。她要不在乎後位，完全能拒絕。上輩子她可沒見她有過一絲一毫拒絕的舉動，光嘴上說不要了。

許貴妃愣了愣，她瞧見宸妃說得斬釘截鐵，心中動搖：「果真？」

宸妃剛笑著點頭，我便好奇似的問道：「宸妃娘娘與皇上年少情意深厚無比，難道就不想與皇上一同入畫嗎？」

唯有皇後可與皇上入畫。

宸妃當然想，她想得不得了。剛入宮那會兒她瞧見皇後與皇上入畫，就曾提及過想要入畫，但被皇上拒絕了，言及規矩如此。

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除了當時的畫師便隻有皇上和宸妃。

而上輩子，宸妃做皇後第一天就宣布了這件事，表示她隻想和皇上共同入畫才願意做這個皇後的。當時滿宮命婦和嫔妃都感慨她與皇上的鹣鲽深情，以及皇後娘娘的……不染世俗。

如今我倒要看看這位不染世俗的宸妃娘娘，怎麼回答？

宸妃呆住了，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

許貴妃又不傻，這時候還能瞧不出她之前的話不過是敷衍之詞，當場暴怒，跳起來指著宸妃鼻子就罵：「好啊宸妃，敢情你在诓騙本宮，明明想做皇後想做的不得了，還在這裡裝作無意後位。怕是所謂不想養大皇子也是推託之詞，你這是欺君！」

宸妃臉色一白，否認搖頭：「本宮沒有。」

「還沒有，看本宮撕爛你的嘴！」許貴妃身為武將之女，一貫性子嬌蠻，奉行能動手就不動嘴，當場撲到宸妃跟前，抬手就是一個耳刮子甩了過去。

「啪！」

好響亮的耳光聲響起。

我坐在原地，舒爽地勾起唇角。

打得好！再來兩下。

「啪啪！」許貴妃不負我所望又給了宸妃兩個耳光，打得她發髻散亂，雪白臉頰如饅頭一樣腫得老高。

殿中一團亂。

就在這時，許貴妃一聲尖叫，人猛地向後飛去。眼見著就要砸到我了，我連忙想避開，卻不知誰在背後推了我一把。

於是我成了貴妃的人肉墊子，擋了她一把。

「貴妃娘娘，您沒事吧？」我揉著腰，關切許貴妃。

許貴妃有些震驚地看著我：「你居然救了本宮……好樣的，本宮記你一功。」說完，她又咬牙切齒地看向宸妃，以及不知何時出現的護衛裴清。

「狗奴才，膽敢攻擊本宮，本宮要稟告皇上摘了你的腦袋！」

裴清抱著幾乎昏厥的宸妃，滿眼肅穆凌厲：「陛下會如何處置奴才，奴才無二話。但是許貴妃，宸妃與您同為妃位之首，甚至有協理六宮之權，你如何能動手打她？！」

我暗中勾唇，裴清你真是找死。

13

協理六宮之權本就是皇上從許貴妃這裡奪走給宸妃的，這可是她的大雷。

果然許貴妃聽到裴清居然拿協理六宮之權壓她，更加惱火，猛地從地上站起來，厲聲道：「來人，跟本宮捆了這個狗奴才就地杖斃！」

「誰敢！」宸妃聲音沉冷，再不復人淡如菊姿態，「許貴妃，你沒有權力在永寧宮地盤上打本宮的人！」

許貴妃呵的一聲冷笑，伸手一揮，宮女太監一擁而上，將裴清摁倒在地往外拖。

「本宮便是打得，你待如何？」

我冷眼瞧著裴清被拖到殿外，許貴妃命她的大太監當著眾嫔妃的面打。

宸妃雙眼通紅，多次想說話卻沒吭聲。

許貴妃雖然沒了協理六宮之權，但她哥哥還在，家族昌盛。即便是宸妃也沒辦法，隻能期待裴清硬扛下去。

裴清一開始還咬牙不出聲，但這群太監在宮裡最會懲罰人，打人都有技巧，不過一會兒便叫他皮開肉綻忍不住發出慘叫。

我面無表情地瞧著，甚至還有幾分快意。

就在杖責到第三十下的時候，皇上趕來了。

「都給朕住手！」皇帝臉色極其陰沉。瞧見他，宸妃露出委屈的神態：「皇上，您總算來了。」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轉頭冷掃過來給他請安的許貴妃：「貴妃何以動此大怒？」

「皇上，這狗奴才對臣妾動粗……」許貴妃撒嬌還沒完，就被柔嫔憤憤不平的告狀聲打斷。

「許貴妃顛倒黑白有一手，分明是您當眾毆打宸妃姐姐，而裴侍衛不過是盡忠護主罷了！」

許貴妃臉色一厲：「柔嫔你……」

「皇上，臣妾冤枉，臣妾隻是一時氣急不忿才動了手。」她可憐兮兮地說道。

皇帝眯眼：「何事叫你不忿？」

「這……」許貴妃不敢回答。

她哪裡敢直接說是因為大皇子，這要說了皇上還不定怎麼想呢。

宸妃拉了拉皇帝的袖子，眉眼頗為疲憊：「皇上，貴妃是為了大皇子，她想領養大皇子，覺得臣妾不想養大皇子一事是為作秀。」

「皇上，不如大皇子就叫貴妃養吧。」

許貴妃臉一黑，她是不聰明但不是傻，宸妃這招以退為進使得是真好。

她迅速盤算，跪在皇上腳邊揚起臉淚光盈盈道：「皇上，臣妾確實想養大皇子。臣妾福薄，沒能有自己的孩子，所以臣妾想著養育大皇子，既能替君分憂，又能滿足臣妾個人期盼。」

這一番話情真意切，叫人心生憐憫。

我瞧見皇帝神色似有意動，但清楚他是不會讓許貴妃養大皇子的，太危險了。

「貴妃起來吧。」

「皇上……」許貴妃眼中露出希冀。皇帝伸手扶她一把，神態溫柔：「我們會有自己的孩子的。」

許貴妃頓時失望至極。

而宸妃震驚又難過：「皇上，既然貴妃可以，為什麼臣妾不行？」

皇帝不明回頭，其他嫔妃也沒懂宸妃這話的意思。

我快被宸妃離譜的腦回路給無語死了，她這是質問皇上為什麼他願意等和許貴妃的孩子，卻非得「逼迫」她養大皇子。

神經，有人給你鋪路還嫌這路花色不符合她的喜愛。

「宸妃，夠了。」皇帝眼神無奈，隱約動怒，「朕這是為你好。」

宮中無母妃的皇子唯有大皇子。

宸妃倔強抿唇抵抗。

我意識到機會來了，出聲相勸：「宸妃姐姐，養了大皇子也不耽誤您和皇上有自己的孩子的。何況大皇子雖然年過十歲，但懂事極了，您看見一定會喜歡的。」

皇帝滿意看了我一眼，又轉頭命令道：「事情就這麼定了……」

宸妃眼眸含淚拼命搖頭：「臣妾不想養別人的孩子，隻想和皇上有自己的孩子，到底有什麼錯？為什麼，為什麼皇上你要如此逼迫臣妾？！」

嘖。

怎麼這麼矯情。

我用皇帝絕對能聽到的聲音小聲嘀咕：「可是大皇子是皇上的孩子啊，怎麼能算別人的？要臣妾的話巴不得呢。」

皇帝一再被忤逆拒絕，本就不高興，聽到我的話更是贊同：「宸妃，大皇子是朕的孩子，你難道不願意養嗎？一直說與朕互通心意，如今你竟連朕的孩子都不願養，叫朕失望。」

「皇上……」宸妃一驚，咬唇要說什麼卻被皇帝抬手阻止。

「既然你如此不願那便算了，宮裡有的是想養大皇子的嫔妃……」

他目光在全場所有嫔妃身上掃了一眼，我緊繃身體期待著。

沒想到他卻沒了下文。

14

那天，皇帝到底沒有指出另一位嫔妃養育大皇子。

從永寧宮出來，我們所有人被下了封口令，不許多言那日的事。許貴妃被禁足，而皇上和宸妃又開始冷戰。

私下裡，藏策多次說我竹籃打水一場空：「叫我將皇上帶來永寧宮，卻還是沒把大皇子握到手心兒！娘娘，您還是舍不得吧？」

我瞥眼看他：「舍不得什麼？」

「裴清！」

藏策妖異的臉滿是不忿：「我居然真信了您的話，認為留著他還有用。」

「確實有用，他要那天被許貴妃打死，不會有一點波瀾，而留著他，反而能是扳倒皇後最好用的一顆棋。」

我淡淡說道。

「至於什麼都沒得到，不見得吧。這陣子皇上翻得最多的就是本宮的牌子，且本宮如今已經是全嫔了。」

宮中妃位隻有宸妃和貴妃。

妃以下為嫔。

我承寵到如今不過半年，晉升堪稱神速。

藏策替我捶腿：「若非如此，奴才今兒也不會來。」

「哦？」

「皇上今兒問了宸妃的事，怕是過不久兩人就要和好了。大皇子還沒定下母妃，娘娘您要再沒動作，可來不及了。」

我勾唇：「無妨，即便給了她也沒事。反而會成為帝後未來心中一根刺。當然……」

該爭取的還是要爭取一下的。

不過計劃趕不上變化。

在皇帝和宸妃和好之際，我發現自己懷孕了。

藏策激動得團團轉，問了太醫好幾遍：「當真，可當真是懷孕了？」

「是，小主有孕月餘了。」太醫回答。

我算算日子，是皇帝和宸妃冷戰期間有的。

「娘娘，既有了自己孩子，大皇子……就沒必要了。」

我頷首：「不過要便宜宸妃了。」

「皇上立後心意已決。」

我知道，皇帝和宸妃之間的情意卻是難以撼動，這個皇後之位是非宸妃不可了。

不過沒關系，從繼後到棄後才更有意思不是嗎？

15

因著我懷孕，皇帝大喜，賞賜了許多東西，滿宮上下也來了不少人送來賀禮。

唯獨宸妃沒送。

自那日我救了許貴妃又在皇帝跟前上眼藥，她徹底惱了我，如今觐見都不許我過去。

我無所謂。

晚上皇帝來我寢宮坐了坐，闲聊幾句後，忽然問我：「愛妃，你覺得大皇子給誰養好？」

我惶恐行禮，被皇帝溫柔扶起：「不必驚慌，朕不過是隨口問問。」

「陛下深謀遠慮，必然能為大皇子尋得一位真心疼愛他的母妃。」

「真心嗎……」皇帝低喃。

從我這裡離開，皇帝去了永寧宮。

過了一個月，立後聖旨下來了。

而大皇子最終被禮佛的太後帶走親自教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