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人間、魔界、仙界，皆受因果輪回法則約束。

其中，對魔界尤其嚴苛。

我們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如同對天道立下的誓言。

若有違背，輕則減壽，重則魂飛魄散。

因此，鮮有妖魔冒險毀約，我也不例外。

我朝月瑤隨意地勾了勾手指，笑語嫣然：「我已說過了，想要我的冰霜之力，需你自己過來取。」

月瑤半信半疑地走向我，在確認我沒有攻擊意圖後，才動手抽取我的魔力。

抽取魔力的過程極其痛苦漫長。

我能感覺到，魔力每抽出一絲，我都仿佛承受了一次剜心之痛。

此刻，我面色蒼白如紙，額頭滲出細密冷汗。

而月瑤，眼中滿是志在必得的光芒。

隻剩最後一點，冰霜之力就要脫離我的身體。

「月瑤，等一下！」

凌霄突然發聲，臉上寫滿了警惕。

眼看成功在即，月瑤哪還顧得了他，隻是全神貫注地加快了手中的動作。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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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冰霜之力終於抽出的那一剎那，我和月瑤身邊同時被冰封，光華刺目，逼得凌霄等人不得不退到三丈之外。

其中月瑤的慘叫聲不斷傳出，猶如當日的狐狸哀嚎，讓凌霄的心也跟著顫抖起來。

可他此刻卻無能為力。

不知過了多久，冰雪融化，月瑤面容憔悴地趴在地上，周身已沒有了過去的氣勢。

凌霄踉跄著跑過去，扶起昏迷不醒的月瑤，緊緊摟入懷中。

隨後憤怒地咆哮道：「若芷，你真是死性不改，又對她做了什麼？」

我淡淡瞥了他們一眼，移開目光，平靜回應：「不過是拿回原本屬於我的東西罷了。」

我看著奄奄一息的月瑤，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看向了眼前的凌霄，冷笑一聲。

「既然你和月瑤如此相愛，應該也能接受她容顏衰老的模樣吧？」

凌霄一愣，下意識地低頭看向懷中的女子。

隻見月瑤那瀑布般的烏黑秀發轉瞬化為銀白，原本飽滿潔白的臉龐布滿了歲月的溝壑，整個人又老又黑。

非聖女之身，豈能承載聖女的命運？

擅自竊取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必定要付出代價。

凌霄茫然的眼神逐漸被恐懼取代。

下一秒，他驚恐地推開了月瑤，任由她在地上滾落。

真是渣男！

凌霄終於感到了恐懼，瀕臨崩潰，他大聲喊道：「若芷，你快把她變回來！都是我，是我覬覦你的聖女之位、你的魔力，你要怪就怪我吧，別這樣對她，她最愛的就是自己這張臉……」

言罷，凌霄不禁流下了淚水。

這情景倒讓我動容了一下。

我明明對他們那麼好，為何無論是靈狐還是凌霄，選擇的都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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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心中那股躁動的情感漸漸平息。

大道無情，身為聖女的我，本就不該對芸芸眾生中的某一個產生過多的感情。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凌霄，平靜地說：「輪到你了。」

隻要除掉他。

除掉他，我就能成就我的大道，不再忍受那如烈火燒心肺的痛苦。

這一刻，氣氛驟然緊張起來，凌霄的眼淚也戛然而止。

他仿佛在這一刻明白了什麼。

但，已經太晚了。

然而，當我以魔力凝聚成劍尖指向凌霄咽喉時，劍身卻無法再前進半分。

而被凌霄喚來的其他仙官們，他們的仙力正被他源源不斷地吸取。

凌霄重新抱起月瑤，眼中滿是刻骨的恨意，「若芷，你真的以為我愚蠢到無可救藥，沒有任何防備嗎？」

「你給我等著，今日的仇，我必會讓你日後加倍償還！」

對於他的威脅，我情緒毫無波動。

隻是淡淡地回應了一聲「哦」。

這並非我故意輕視凌霄，而是他現在的實力確實不足以讓我對他有所顧忌。

我手腕用力，打算一劍結束凌霄的性命。

可就在這時，凌霄反手一轉，刺眼的炫光模糊了我的視線，我刺了個空。

待炫光散去，凌霄和月瑤已消失不見，眼前隻剩下一群被吸幹仙力的仙官。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

因果循環，他們能否活下來，全憑自身造化。

凌霄帶著月瑤逃離仙界，我回到了瑤池宮。

這裡位於魔界和仙界的交匯地帶，匯聚天地精華，唯有聖女才有資格居住。

除了縹緲的靈氣與宏大的建築之外，這裡別無他物。

在魔界的生活並不多彩多姿，反而讓我有些懷念起凌霄他們。

不過我並不急於去找尋他們，我知道，他們一定會主動找上門來。

我的心火每十五日燃燒一次，距離下次發作還有三日。

那時，我將會是最虛弱的時候，而凌霄也隻能選擇這個時機出現，因為月瑤等不及了。

我心中的洪荒之力也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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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飛逝，當熾熱的火焰自心髒蔓延至全身經脈時，我忍不住向前撲倒，在地上蜷縮著。

猶如萬根細針密密麻麻地刺入每一寸肌膚，甚至連骨頭縫隙中都傳來陣陣炙烤般的疼痛。

這種久違的感覺。

隨著疼痛加劇，額頭上的汗珠逐漸匯集成滴，自臉龐流下。

模糊的視線中，兩個人影終於顯現出來。

凌霄慎重地將月瑤擱置一旁，並在其上覆蓋了靈力屏障後，才不急不躁地走向我面前。

他用蒼白的手掌握住我的下巴，迫使我看向他那雙眼睛。

男子冷笑著，陰鸷道：「若芷，恐怕你沒想到吧？上次沒能取我性命。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了！」

我費勁地睜開雙眼，嘴角勾勒出一抹淺淡的笑容。

「若要殺我，你心中的朱砂痣又該如何處置呢？」

凌霄的動作稍作停滯，緊接著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他咬牙切齒地問，「快說，怎樣才能讓月瑤恢復她的容貌！你清楚，我有無數種方法讓你生不如死。」

我不屑於理會他的威脅，一邊岔開話題，一邊在內心默默駕馭著翻騰的心火。

「凌霄，你以為你能輕易來到這裡，是我身邊沒有護衛了嗎？」

男人聽聞此言，仿佛聽見了什麼極其可笑之事，瘋狂地笑了起來。

笑聲漸息，他眼中隻剩下冰冷，聲音也如同浸了寒冰，「護衛？」

你是指瑤池宮外那些廢物嗎？他們都被我解決了！他們的屍首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臨死前的哀嚎真是悅耳至極。」

聽聞這話，我不禁皺起了眉頭。

驚訝道：「你果真跟魔界的長老有所勾結了，連魔界的護衛都敢殺害。」

不知是哪句話觸怒了凌霄，他單手扼住了我的咽喉，將我高舉在半空中。

窒息感瞬間席卷而來。

凌霄周身彌漫著若有若無的黑氣，他狠厲道：「若芷，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一切？你想我成為你的伴侶，本就是為了毀滅我！我對你裝情深多年，也算是你賺了。

在凡間，我能毫不眨眼地血洗幾座城池，別說幾十個妖魔、仙官，就算再來幾百個、幾千個，我也能毫不猶豫地殺戮殆盡！」

我冷冷地看著他陷入魔障的模樣，心中突然升騰起一絲好奇。

艱難地問：「你如此心狠手辣，為何唯獨對月瑤一人溫柔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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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聽到此話，冷笑了一聲。

「月瑤與你不同，她心存善良，我在凡間歷劫時，她救了我，夜夜抱著我給我溫暖！」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將他的話總結為一句。

「說來說去，你誰都不愛，就是個表面講仁義，背地裡自私的小人！」

凌霄被我說中，氣得眼眶泛紅，手指更加用力，幾乎想要將我掐死。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我在感受體內心火流動的同時，待它們匯聚一處，才緩緩開口。

「當然相信。」

看著凌霄驚愕的眼神，我慢慢地說：「不過，你以為聖女的心火僅是天道對我制約的工具嗎？」

「什、什麼意思？」

凌霄喃喃自語，眼中浮現出一絲慌亂。

他試圖掙脫我，但皮膚相接處已經凍成冰塊, 緊緊將我和他相連。

凌霄掙扎無果，無法擺脫緊握在我脖子上的那隻手。

這個男人終於感到了恐懼。

他大聲喊叫：「若芷, 你做了什麼？快放了我！」

我饒有興趣地看著他，細細打量著他臉龐的輪廓。

這個陪伴了我數百年的男人，即將在我的眼前消失。

「怎麼就不長記性呢？」我不禁感嘆。

月瑤至少還有我的命格護佑, 而凌霄卻是什麼都沒有。

不管什麼結局，都得他自己承受。

隨著冰雪越來越厚，我甚至能看清凌霄被冰封的身體，逐漸成形。

有冷汗從男人的額頭滲出, 然而還未落下, 便已被冰封。

?凌霄終於忍不住嘶吼起來。

緊接著，人群如潮水般退去，眼前一片白光閃爍。

「自無」「若芷，我求你，放過我吧！」

「我沒有偷你的東西，你要報復去找月瑤, 與我無關啊！」

「唉，這痛楚難以忍受。」

我看著凌霄扭曲的面孔, 與記憶中那個溫潤如玉的仙君早已無法重疊。

我一刀一刀刺在英俊的臉龐，他從哀嚎, 逐漸嗚咽在夜色中回蕩。

我聽見自己說, 「凌霄吶, 你可知道，那十年, 我的痛苦更甚。」

「他們割我的皮肉，在我身上刻畫出道道疤痕。他們逼我學貓叫, 讓我和飢餓的野貓爭食。你也清楚，雜犬不同於仙人，他們需依賴食物維生。我在失去魔力後，也同樣需要吃東西, 我曾吞下過蟲豸、腐肉，也曾去偷、去搶過。還有些淫邪之徒，覬覦我的身體......」

「可是我的運氣實在不佳，才從一個魔窟逃脫，又跌入另一個地獄。我記得是一個面目猙獰的男人，他輕易地就折斷了我的腳踝, 說這樣我便能更好地行乞了。」

「可我是魔界的聖女啊，我反復強調這句話, 他們卻當作笑柄, 不僅不信，還打我、辱罵我, 要我從他們的胯下爬過去，才肯罷休。」

「你說，人間為何會有如此多的惡人呢？」

等待許久，四周並無回應。

凌霄已被完全被冰封, 完全看出模樣, 我打算把他埋在靈狐的旁邊，讓他倆畜生為伴。

我呆呆地望著遠方，感覺到體內熊熊燃燒的心火逐漸被冰雪治愈。

無論是背叛還是侮辱，那些都已化作永恆的歷史。

自此以後, 仙界多了一位魔界聖女，能隨時的噴火，也能自如的下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