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媳婦要嫁人

第2章

臉上有著清晰的巴掌印。


第二天一大早,來福就來了。


「媳婦媳婦,別生氣了,我這不是喝了點酒嗎,你打我,朝著這,狠狠地打。」


來福抓著秀芝的手就往自己臉上招呼:「以後我要是再惹我媳婦生氣,就讓我下輩子投胎成你腳下的鞋,天天被你踩著。」


諂媚的語氣,犯賤的表情,真是讓人惡心又嘔吐。


又是下跪,又是承諾,還自己扇了自己兩巴掌,在舉手發誓說再犯就天打雷劈的時候,被秀芝攔下來。


看著來福猥瑣的小眼睛,我知道秀芝喜歡什麼了。


她喜歡犯賤。


他們走的時候,我跟秀芝說,以後吵架別來這兒。


「吵架回前婆婆家,這叫什麼事。」


我挺狠心的。


秀芝娘家在幾十裡外,回去一趟全靠兩條腿,實在是不容易。


可是一想到她眼睜睜地看著我餓死,我的心實在善良不起來。


她還是太年輕,男人動手隻有零或者無數。


她這麼輕易地原諒了來福,估計來福下次抡起的胳膊會更有力量吧。


事後,我打聽了一下,原因就是吃飯的時候,來福喝了點酒,說了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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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芝勸他以後改正。


來福媽說:「你怎麼就沒有不管的?」


「我這不是為了他好嘛,跟別人這樣說話會挨打的。」


來福媽說:「我看是你想挨打。」


有媽媽的助力,來福的巴掌不下來怎麼樹立男人的威嚴。


有這麼挑事的婆婆,秀芝,你的日子難在後面呢。


我常常睡不著,成宿成宿地盯著天花板,前世今生走馬觀花般在我腦子裡閃過。


上輩子,我就是死在今天。


所以晚上栓子一哭,我就醒了。


我披衣服出來的時候,栓子躺在門口,還有秀芝倉皇而逃的背影。


估計是又被打了。


她要回娘家,抱著一個孩子確實吃力,不得已把孩子留給了我。


我把栓子抱回家,給他喂了米糊。


可憐的孩子,還沒到一歲就要斷奶了嗎?


6


過了好幾天,來福才把秀芝接回來。


街上的乘涼的婦女打趣他:「來福,去接媳婦啦?」


來福勉強笑著維持表面的風度。


秀芝脫掉高跟鞋,開始下地了。


本來嘛,這五個閨女女婿可以無私為老丈人幹活,也可以勉強填補小舅子。


小舅子有了媳婦,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畢竟,這多了一個外人。


剛到一起的時候,來福還會護著她,畢竟還有點新鮮勁兒。


這新鮮勁兒一過,別說他爹媽,就連來福自己都看她不順眼。


兩個人吵架的各種版本在村裡廣為流傳。


最讓人津津樂道的就是來福常掛在嘴上的那句「我一個童男子,怎麼就娶了你這麼個破鞋」。


來福沒結婚是真,童男子,未必吧。


方圓幾裡誰不知道他遊手好闲,就喜歡調戲大閨女、小媳婦,他一個好好的青年怎麼會娶一個二婚的老婆。


還不是名聲太臭,好人家誰願意把閨女給他。


至於他爹媽,那更容易理解了。


孩子都是自己的好。


來福再不著調,在他爹媽眼裡都是最好的,娶個二婚的可不是看不上嗎?


再加上當初是秀芝自己卷包袱過去的。


即使失去了,也沒什麼損失。


對秀芝來說就不一樣了。


死了一個男人,再離開第二個男人,唾沫星子就能淹死她。


所以有什麼委屈還是忍忍吧。


秀芝肉眼可見的憔悴了不少。


後ţüₒ來不知道為什麼秀芝又回娘家了。


過了幾ṱú⁾天,有人問來福怎麼不去接媳婦。


「過幾天就回來了。」


果然秀芝自己回來了。


不難理解,她家有個兄弟,兄弟能容下她,兄弟媳婦也不答應呀。


來福很得意:「看,還不被我治得服服帖帖的。」


上輩子,秀芝從來不讓栓子過來。我提過好多次,她都是表面答應,依然我行我素。


我到死才明白,秀芝這是報復我讓她嫁給鐵生吧。


春蘭經常過來,嘰嘰喳喳地跟我說話,還幫我洗洗涮涮,栓子也在我身邊蹣跚學步了,生活好像都有亮光了。


「春蘭,你和鐵生有自己的生活,別一直往這邊跑。」


春蘭擦了擦額頭的汗:「大姑,那不是應該的嗎?小時候我打壞了針,是你抱著我跑了二十幾裡地,雖然說腿是壞了,但是我娘說了,一輩子也不能忘記你的恩情。」


那時候,金柱五歲,春蘭媽剛生了她弟弟,還在坐月子。


我兄弟搶收去了,我一看春蘭的腿就不對勁兒,明顯地不如另一條靈活。


放下金柱就抱著春蘭往城裡跑,沒想到當初的無意之舉居然福報了我的晚年。


「那時候我還跑得動,現在,不行嘍。」


「得虧我嫁得近,要是嫁到幾十裡外去,就是心裡想著你,也不能經常過來看望。」


這是實話。


如果春蘭說無論多遠都會這樣陪伴我,那一定是假的。


人和人就是坦誠相待才是最真感情。


要是當初來福說,會在有能力之餘照顧我,我也不會這麼惡心他,還當親媽,哄傻子吧。


春蘭猶豫了一會兒隱晦地開口:「大姑,我嫂子過得挺難的。」


「能不難嗎?一個女人伺候好幾畝地,公婆就不說了,男人不頂用什麼都白瞎。」


「我也這麼說,可是我嫂子說,男人有了孩子就收心了,就知道在家過日子了。」


秀芝真是昏了頭,吃了這麼多苦頭還不死心,還把希望寄託在一個沒有投胎的孩子身上。


「人各有命,隨命吧。」


栓子含糊不清地喊著:「呢……呢……」


7


沒過多久,秀芝的肚子真的鼓了一個大包。


挺奇怪的。


上輩子,我勸她趕緊和鐵生生個孩子,卻一直沒有如願。


我以為是金柱出事的時候,她傷心過度,傷了根本。


現在看來,她是故意不想跟鐵生生孩子吧。


來福有沒有收心我不知道,秀芝的地位是上去了。


也不在家幹活了。


來福媽放話了:「你先安安穩穩給我把孫子生下來。」


栓子已經滿地跑了,我得隨時跟著他。


二虎看見他媽,遠遠就飛奔過去:「媽媽,媽媽……」


栓子也有樣學樣,扎進我懷裡喊:「媽……媽……」


我眼淚沒有收住,這個可憐的孩子還以為我這個老太太是媽媽。


不知道這一幕對人群裡的秀芝作何感想。


對自己的孩子有沒有過心疼。


不知道來福給秀芝下了什麼猛藥,秀芝已經對自己的孩子徹底絕了來往。


秀芝,你是個有福氣的,可一定要生個帶把的。


幾個月之後,秀芝生了。


是個閨女。


好日子過了頭,苦日子就來了。


來福媽兩隻手叉著腰,站街上罵:「她是死的吧,連個帶把的生不出來。」


來福爹跟人堆裡炫耀:「我兒媳婦那胸脯油光水滑的。」


還真有些無恥之徒跟他同流:「你怎麼知道的?」


「我抱孩子的時候故意蹭的。」


老公公在大庭廣眾之下,討論兒媳婦的胸脯,還這麼驕傲。


真他媽惡心。


來福在隔壁村的磚廠找了個活,給人送磚。


磚廠的業務員是個女的,那ţũ̂₅是有名的交際花。


兩人打得火熱。


不奇怪,這太像他會做的事了。


一家人都這麼忙,隻能秀芝已經自己洗尿布了。


這是臘月吶!


8


春天的時候,地裡都要翻一下。


我去田埂給鐵生送水,看到秀芝把孩子綁在後背上刨地。


挺可憐,可是我的嘴角怎麼是向上揚的呢。


秀芝和我眼神對視的時候,低下了頭。


可憐的栓子已經忘記了媽媽,在田野上無憂無慮地奔跑。


來福的花邊新聞已經滿天飛了。


雖然上輩子我沒有活到現在,但是我一點也不意外,這太符合他的作風了。


這個人從小被嬌慣壞了,做事全憑喜好,根本沒有什麼道德廉恥。


不知道是哪個好心人告訴秀芝的。


不出意外地爆發了家族大戰爭。


不對,應該是家族針對秀芝的討伐。


來福說:「我是男人,有個紅顏知己很正常。」


來福爹說:「來福忙著掙錢,你得體諒他,家裡這不是還有我嘛。」


來福媽說:「我兒子有相好的,那是他有本事,你看那個打鐵的,隻能娶個坡腳的。」


不怪來福不上道,就他爹媽這三觀,能教出好孩子才怪呢。


可憐來福閨女,不知道長大了會怎樣。


「大姑,我嫂子被打了,額頭甩在桌角上,那血流了老長。」


「自作自受。」


「都那樣了,也沒人管管,是鐵生看不下去讓我去給她止血的,她閨女哭得嗓子都啞了。」


這個鐵生還是一如既往的爛好人。


「你告訴鐵生,以後少管闲事。」


「大姑,你怎麼了,你不說街裡街坊就得相互幫忙嗎?」


我忘了,這些恨隻有我經歷過,這一世鐵生沒有栽過跟頭,自然性格也沒有轉變。


「那也得看跟誰,就來福那家子人,哪一個都不是可以來往的。」


「這不是看我嫂子嘛,我嫂子挺奇怪的,我說是鐵生讓我過去的時候,她居然問我是誰?」


上輩子,春蘭和秀芝沒有見過。


這輩子,春蘭和鐵生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也是和秀芝第一次見面。


現在再問,就有點不合常理了。


難道……


秀芝很快給了我答案。


9


那天下著大雨,秀芝抱著孩子進了我家。


額頭的窟窿已經結了痂。


肉都揪到一起,挺猙獰的。


還是我們一起睡過的大炕。


栓子躺在裡面,臉上還掛著淚。


秀芝盯著栓子看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媽,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你讓我嫁給鐵生。」


果然她也有了上一世的記憶,隻是這記憶怎麼來的,不會是來福打的吧。


隻是她現在找上門來,不知道目的是什麼。


「還有嗎?」


「鐵生對我們很好。」


她說的這種好也不是真的發現鐵生好,而是被來福的虐待對比出來的。


「還有……」


秀芝怯懦地說不下去了。


上一輩子我促成了她和鐵生,這輩子卻沒有管她。


估計她是來試探我的。


試探我是不是也重生了一回。


「嬸子,家裡沒漏水吧?」


我住的房子和鄰居接山那裡,一到東風雨就滲水,鐵生隻要在家就冒著雨過來。


秀芝看著鐵生的眼神就像我死的那天,她看來福那樣嬌柔。


我怕出事,就想趕緊打發了鐵生。


「沒呢,沒呢,下著雨,你趕緊回吧。」


春蘭也從外面進來了:「我不是說跟你一起嗎?」


「我以為我不等你你就不會出來了,這麼大雨,這不是怕淋著你嘛。」


鐵生憨憨地笑著,還用毛巾給春蘭擦了擦臉。


春蘭有點不好意思:「嫂子怎麼下著大雨過來了?」


「我過來看看ƭŭ̀ₗ,我先回去了。」


估計秀芝看到鐵生這麼體貼春蘭,應該更後悔吧。


「你們趕緊生個孩子呀。」


兩人相視一笑,春蘭羞澀地低下了頭。


「已經有了?」


鐵生笑得嘴角都咧到後腦勺了。


是呀,哪個男人會對孩子沒有渴望呢。


「好好,孩子的棉袄棉褲我包了。」


10


秀芝偶爾會過來。


見我沒有阻止,也大膽起來。


教著栓子喊她媽媽,栓子問我:「是真的媽媽嗎?」


我肯定地告訴他:「是真的。」


栓子歡喜地抓著秀芝,一雙大眼睛像星星一樣閃耀。


我並沒有偉大到忘記她把我活活餓死的仇恨。


隻是栓子實在可憐,對於爹媽的關懷一片空白。


雖然秀芝都是偷著過來的,我也知道她的目的並不單純,我依然期盼她對栓子還有一點點真心。


我對她淡淡的,她要來就來,要走就走。


栓子經常壞肚子,村裡的赤腳醫生說是腸胃弱,多吃點米粥這種易消化的。


秀芝一刀劃開了自己的手腕:「媽,書上說人血能治百病。」


這算苦肉計嗎?


說實話,有點過了。


若是真的心疼栓子,有空給他做點吃的喝的,好好保養。


不必做這種無謂的傷害,沒有打動我,反而讓我覺得惡心。


「你要真有那心,就拿出當媽的樣子來,好好疼愛他,人血,你看栓子他敢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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