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婉

第2章

所謂的姝嫔娘娘,竟是我的姝兒!


11


「怎麼會……為什麼會這樣……」


我捶胸頓足,心如刀絞,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明明我都重生了,明明應該是玉盞……


老天為何要這般戲弄我?


我親手設的局,卻害了自己的親妹妹!


果真是報應不爽啊!


姝兒抱著我,陪我一起流眼淚。


不知過了多久,我漸漸平靜下來。


咬牙切齒地問姝兒:「告訴我,是誰?是許敬還是玉盞?到底是誰害的你?」


我握緊拳頭。


不管是誰,我定要讓他付出代價。


「沒有人逼我,是我自己選的。」


「你說什麼?」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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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兒性子清高,怎麼會做這攀龍附鳳之事?


況且我昨日見她,也沒發現任何異樣。


姝兒握住我的手,語氣堅定:「姐姐,這真是我自己選的路。」


姝兒告訴我,昨日她去找玉盞玩。


結果發現玉盞正尋死覓活的,說什麼寧願抹了脖子也不去侍寢。


兩人一合計,便來了個李代桃僵。


「為什麼?你以為當妃子是什麼好事嗎?你知道這宮裡頭有多少勾心鬥角嗎?」


我低聲怒吼:「我不求你大富大貴,隻要你安然一生。你怎麼這般不懂事……」


我氣得錘了她兩下。


「姐姐,你聽我說。」


「女子立世,本就不易。若是娘家得力,夫君疼愛,尚能過得輕快些。」


「可咱們家早就落敗,哥哥又是個混不吝的。與其隨便讓人磋磨,倒不如去那最高處搏個前程。」


我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原來那個動不動就躲在我懷裡撒嬌的小姑娘,已經悄悄長大了……


明明是吾家有女初長成,可我心裡卻一片悲涼。


我拍了拍她的手,良久才道:「不管怎樣,姐姐總會護著你的。」


「姐姐,從前都是你護著我。今後,便換我來護著你吧。」


我們互相安慰著,說了許久的話。


眼看天色漸晚,我隻能先行告退。


臨走時,姝兒突然叫住我:「姐姐,玉盞個性單純,給她找個好婆家吧。」


我頓了頓。


到底答應了。


12


回到住處,許敬已經黑著臉坐在那兒了。


我望著碎了一地的茶盞,心裡了然。


果然,許敬上來就對我劈頭蓋臉一頓罵:「我說你怎麼突然這麼善解人意?敢情是讓我上蹿下跳給你妹子鋪路呢。」


我無視他的怒火。


紅著眼反過來質問他:「夫君說的是什麼話?我一心為承恩公府、為三皇子謀劃,到頭來反倒成了罪人了?夫君怎麼不去問問你的好妹妹?若不是玉盞自己死活不願意,我的姝兒怎會舍身去代她?」


許敬一時語塞。


畢竟他來找我發火之前,私下已經找過玉盞了。


自己的一番心血,卻為他人作了嫁衣裳。


說白了,他就是咽不下這口氣罷了。


我冷笑兩聲。


他有氣,我還一肚子火呢。


許敬在我這吃了憋,臉上訕訕,倒是沒有過多糾纏,便自行離開了。


這樣也好。


現如今,我多看他兩眼都嫌惡心,更別提和他同床共枕了。


聖駕又停留了半個月。


皇後仍沒有蘇醒的痕跡。


今上慢慢失了耐心,加上滿朝文武不斷催促,終於起駕回宮了。


出發前,姝兒告訴我,陛下私下說了,等回了宮便正式冊封她。


不是嫔位,而是妃位。


姝妃。


我一時竟不知是喜是憂。


13


許敬親自帶人將刺客全部抓獲。


可惜的是,這些刺客早已咬舌自盡。


一時間,竟斷了所有的線索。


事已至此,別院裡的各家官眷自然不能再扣留,便隨著聖駕一道回京了。


回京後。


我抱著一雙兒女淚流不止。


不過,失而復得的喜悅反倒令我更加清醒。


上一世,雖是劉氏刻意養歪這兩個孩子,但也怪我平日太寵他們了。


七八歲的孩子,最是磨練心智的好時候。


於是,我一邊找來最好的先生和嬤嬤對他們嚴格教導,另一邊又將他們身邊伺候的下人好好篩選了一遍。


但凡有偷奸耍滑,或者別有用心的,通通賣了出去。


等我將府上的事情全部處理好後,別院那邊也傳來了消息。


皇後終於醒過來了。


14


我不是頭一個得到消息的。


但卻是頭一個來看皇後的。


許敬因公務纏身,半個月前便奉旨去了西邊剿匪,一時半會兒肯定回不來。


三皇子還小,又無法離宮。


至於陛下,隻淡淡地說了句「讓皇後好生養病」。


也是。


皇後能聖寵多年,原靠的就是那張傾國傾城的臉。


如今容貌已毀,又如何再能引來帝王青睞?


色衰愛弛。


於普通人是,於帝王更是如此。


畢竟自古以來最是無情帝王家。


思及此。


我忍不住又要為姝兒擔憂上一番。


15


再次見到皇後時。


她竟宛如一個瘋婦似的在房間裡大喊大叫。


披頭散發,衣冠不齊。


原本就毀了的臉在她幾乎瘋狂的表情下更顯猙獰。


伺候的宮人都躲得遠遠的。


見我來了。


皇後的眼神一下就亮了,然後眸光逐漸兇狠,最後是無盡的嘶吼:「為什麼?你這次為什麼沒有救本宮?你明明救了本宮的,明明死的人是你!為什麼……為什麼……」


皇後語無倫次地自言自語。


旁人以為她發瘋,隻有我最清楚。


皇後怕是和我一樣,也有了前世的記憶。


我忙摒退了宮人。


緩緩靠近她,嘴角勾起:「原來皇後娘娘全想起來了啊。」


皇後目光一滯。


而後滿臉不可思議地望著我:「你……你也……」


「是!我同娘娘一樣。」


「我不僅記得,我是為救娘娘而死。」


「我更記得娘娘是如何報答我的!」


「是我屍骨未寒便為我夫君續娶,是讓我唯一的妹妹嫁與許敬為妾,是眼睜睜看著劉氏養廢我的親生骨肉!」


我握緊拳頭,怒目圓睜地盯著她。


前後兩世的恨意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


「本宮也是好意……」


皇後目光躲閃,聲音漸漸弱下去。


「好意?這麼多年,我自問待你不薄。當年你初入宮時,不過是個小小的貴人,處處受氣。是我,用自己的嫁妝銀子到處替你打點。等你得寵後,時常打點的銀子就更多了。那時你哥哥隻是個微末的武官,哪來的金山銀山供給你?若不是靠我的嫁妝,何來你今日的風光!我真心待你,結果換來的又是什麼?」


我越想越委屈。


當年我嫁給許敬時,我是二品大員的嫡長女,而他隻是個名不見經傳的武將。


一無資產傍身,又無父母在堂。


反倒還有兩個妹妹要養活。


那時候,我年歲不大。


平日見慣了文弱的書生,難得見到個英武不凡的,便一頭陷了進去。


我爹倒勸過我幾回,見實在說不動,便隻能妥協。


他怕我嫁過去日子不好過,便狠狠地多備了些嫁妝。


以至於時至今日,我那兄嫂還頗有怨言。


前些年,許敬各處打點上峰,許鳳盞四處打點宮人,幾乎靠的全是我的嫁妝。


結果誰曾想,我竟喂出了兩條白眼狼。


我恨恨地瞪著她。


許鳳盞似有些心虛,不過很快又恢復了高傲,斥責我:「大膽!竟敢詆毀本宮!你就不怕本宮治你的罪嗎?」


我嘴角勾起兩分譏笑:「你以為自己還是高高在上的皇後娘娘嗎?我勸娘娘省點力氣好好養身體,否則有沒有命回宮還兩說呢。」


「你什麼意思?難不成你還敢殺了本宮?」


許鳳盞梗著脖子,聲音有些輕顫。


我不置可否,譏笑道:「難道不是娘娘要殺我嗎?」


許鳳盞的臉色唰一下變了。


她顫顫巍巍地指著我,嘴裡不停念叨著:「你……你……你都知道了……」


我緘口不言,靜靜地望著她。


「不關本宮的事!本宮沒有錯,沒有錯……」


許鳳盞徹底瘋魔了,她一會兒狂笑,一會兒又歇斯底裡地罵著:「都怪你,都是你的錯!誰讓你娘家不中用!你既不能為本宮的昊兒提供助力,為什麼還要霸佔著承恩公夫人的位置?你就是該死,隻有你死了,才能給劉氏女挪位。這樣本宮的昊兒就有侯府的助力了……」


「昊兒呢?本宮的昊兒呢?」


「對……昊兒已經是皇帝了,他政務繁忙,他得空定會來看本宮的……」


原來真相竟是這樣!


自重生以來,我每日都在復盤別院刺殺一事。


不管前世還是今生,這件事最後都是不了了之的。


可刺殺皇後這等大事,若非有人刻意捂嘴,怎麼可能毫無波瀾呢?


我曾懷疑過很多人。


上至宮裡的娘娘,下至官眷宮人,卻從未懷疑過許鳳盞。


若不是那日我親眼看到刺客的遲疑,以及許鳳盞欲將我推到刺客面前送死的樣子……


恐怕我幾輩子都想不出這其中原委。


我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皇後遇刺後,許敬對我的質問……


而那些所謂的刺客,也是許敬親自去捉拿的。


所以,他在這中間又是什麼角色?


主謀還是幫兇?


我也懶得再想了,隨手將一顆不起眼的珠子扔在了許鳳盞的床榻下。


那可是我花了大價錢尋來的燻香珠子。


既可安心定神,又可刺激情緒。


16


不過兩日,皇後就徹底瘋了。


太醫也治不出個所以然來,隻說皇後是受了毀容的刺激才瘋魔的。


一個瘋子自然是當不成皇後的。


就算陛下不嫌棄,皇室也丟不起這個臉。


廢後的旨意很快就發了下來。


不僅將許氏貶為庶人,更是直接將其圈禁在了別院。


與此同時,宮中姝妃遇喜,滿宮上下都賞了一個月的月例。


許敬得到消息趕回來時,事情早已塵埃落定。


縱是他有萬般能耐,也無力回天了。


更何況,如今他更擔心的是自己承恩公府的牌匾還能不能保得住。


畢竟承恩公的爵位向來都是恩封皇後母家的。


許敬急火攻心,最後還是倒下了。


不過好在有我這個賢妻替他四處求醫問藥,終於尋得一神醫為他施針診治。


功夫不負有心人。


在神醫施針三天三夜後,許敬終於醒過來了。


不過可惜的是,那神醫不小心刺偏了一針……


咱們高大英武的許將軍,今後怕是不能人道了。


許敬消沉了很久。


在我的鼓勵下,才慢慢振作起來。


畢竟三皇子……


不,是未來的六皇子還需要他扶持呢!


17


十年後。


我的一雙兒女皆長大了。


兒子成了探花郎,女兒也嫁給了心儀的世家公子。


而宮裡的姝兒,如今也成了皇後,慢慢有了自己的勢力。


膝下不僅有六、七位皇子,還有個冰雪可愛的八公主。


就像小時候的姝兒一樣,最愛纏著我了。


至於許敬,早在他替三皇子扳倒大皇子和二皇子後,就突發急病暴斃了。


而沒人約束的三皇子,如今整日裡隻知道走馬鬥雞,沉迷房事,不知被御史參了多少回。


就連陛下, 如今也不愛管他了。


至於我嘛。


要麼進宮陪皇後解悶, 要麼就逗逗八公主,每天趣也無窮。


18


鄭姝番外。


我是重生的。


上輩子, 姐姐慘死。


姐夫沒多久便奉旨娶了新人, 甚至還要納我為妾。


我的天一下子全塌了。


原本我是抵死不從的, 可皇後身邊的太監私下找到我。


他說, 若我敢抗旨尋死, 便是滿門抄斬的大罪。


我那兄嫂雖不慈, 好歹與我也是血脈相連。


更何況, 府裡還有那麼多從小看我長大的舊人呢。


我不能拖著他們一起死。


我流幹眼淚進了承恩公府。


起初,姐夫待我一如既往,而那劉氏也和顏悅色,似乎很好相處。


可沒過幾年,我一向敬重不已的姐夫卻突然變了個人似的,他說要與我做一對真正的鴛鴦。


那一晚,他將我逼到了榻上。


若不是我奮力反抗,拿簪子刺傷了自己,恐怕真要失身於他了。


他發了好大一通火。


但也不再逼迫我了。


真好, 我不用對不起姐姐了。


我原以為可以平安無事地過下去了,結果卻被劉氏發難, 送到了莊子上。


莊子上的日子雖然苦了些, 可好歹不用擔驚受怕了。


玉盞也時常來看我。


不僅陪我解悶,還會給我帶各種各樣的新鮮玩意兒。


這樣的日子倒也充滿樂趣。


可沒過幾年, 莊子上便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我又一次見到了皇後身邊的大太監。


這一次,他不是來宣旨的, 而是來送我上路的。


我怎麼也想不通, 明明是我姐姐舍身救了皇後,為何皇後卻要害我至此?


大約是看我快死了。


那大太監難得發了善心, 告訴了我真相。


原來, 隻因有一年中秋,我隨姐姐進宮參拜,偶然被當今天子看見。


陛下在皇後面前隨口誇了我兩句,便讓皇後記恨至今。


真相竟是如此!


我含恨而死。


結果卻回到了姐姐死的那天。


我著急忙慌地趕到別院,卻看到姐姐已然甩開了皇後……


我意識到, 姐姐大概也和我有一樣的奇遇吧。


這可真是太好了。


不過我並不打算放過上輩子的仇人。


我趁無人注意,悄悄撿了顆石子。然後隨手一彈,正中皇後的小腿肚子。


直到皇後倒在了血泊中……


話說回來, 我這手彈石子的好本事,還是上輩子在莊子上打鳥練成的呢。


我沒告訴姐姐重生的事。


定睛一看,我那位小姑子皇後娘娘正緊拉著我的胳膊,生拽活拖,差點沒將我的衣裳扯破。


「這真」皇後昏迷後,我偶然得知許敬要送玉盞入宮固寵的消息。


我知玉盞以性子定是不肯依的。


於是, 我便哄她聯手來了個李代桃僵。


這是我第一次違背姐姐的意思。


但我不得不這麼做。


上一世的經歷告訴我, 上位者若要殺一個人,比捏死一隻螞蟻還簡單。


所以,我必須全力往上爬。


隻有站在那最高處, 命運才能徹底掌握在自己手中。


當然,旁人的命運也會捏在我的手中。


比如劉氏。


那樣尊貴的高門貴女,不也要在我面前俯首稱臣嗎?


我隻要動動嘴,便有的是人爭先恐後地對付她。


聽說, 後來她過的極不好。


不僅被夫君厭棄,還養出了三個家喻戶曉的敗家子……


真好啊!


這一世,我總算能護住我最親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