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有點好笑，把他手機拿過來翻出收款碼，給他轉了五百塊。

「昨天晚上謝謝你，我休息得不錯，這是房費。」

「江時！」他提了提音調，發出警告。

呵呵，死裝死裝的，玩兒什麼惜字如金、不怒自威呢？

我現在不吃這套了！

「真不用加回來，我沒事兒，不需要你屈尊降貴忍著惡心來安慰我！」我冷著臉陰陽他。

他長舒一口氣，拿走我吃了一半的拌面，厲聲道：「給我好好說話！」

特麼的兇得要死！

一點也不顧及我劫後餘生的心情！

他算個嘚兒敢對我這麼說話！不就是仗著我以前喜歡他嘛！我真是給他臉了！

我憤怒地摔了盤子，稀裡哗啦地哭了，誰勸都不好使！

反正我也無所謂他喜不喜歡我了，也不用逞強保持形象了，愛誰誰吧！

秦墨一言難盡地看著我，非常別扭地抬手拍了拍我的頭，憋出三個字：「別哭了。」

我發泄了一通情緒終於穩定下來，心中的憤懑平息，反而覺得敞亮了。

「你放心，我就算還有點喜歡你，也絕不會再糾纏你了。」

我很認真地告訴他：「我不生氣也不討厭你，但我不會原諒你的，我知道拒絕我不是你的錯，可是你讓我很難過，我過不了這個坎兒，現在就算你肯回頭我都不稀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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１１

我說完就埋頭繼續吃面了，沒去看他的表情。

其實這話是有點自作多情的，他拒絕了我三年，隻不過是誤以為我遭遇什麼不測，所以出於同情心把我領回家收留了一晚而已，我大可不必上趕著發表什麼獨立宣言。

但我就是……

好吧，我就是懷疑他喜歡我。

他帶我回了他的家。那是完完全全屬於他個人的領地，他這個人超級不愛管闲事，我才不信他是出於什麼同情心。

民宿那邊突然被人破門闖入，我懷疑是他打的求助電話，當時隻有他聽到了我這邊的情況。

程野強吻我的時候我全身的細胞都在喊惡心，根本忍不了一點，秦墨當時如果真的抗拒，絕對不可能乖乖讓我得逞，一個發燒還不足以讓他的戰鬥力退化得比我還弱。

其實還有很多很多小事，佐證他對我也有好感。我一邊在人前裝作渾然不知、飽受打擊的樣子，一邊又偷偷沾沾自喜，他肯定是有點喜歡我的，可能他自己不敢承認而已。

如果沒有這些暗戳戳的鼓勵，再戀愛腦的人也做不到熱臉貼人家三年冷屁股吧。

我一直覺得他是有什麼苦衷，而我願意縱容。

何況他還救過我的命。

因為名義上是江家大公子，但實際上又是不受寵的繼子，學校裡打我主意的人不少，基本就是想蹭點錢花。

我也一直破財消災，不管誰來找茬，都多少出點血，讓人家有個臺階下。

反正我確實有錢，又瘦弱如雞，犯不著為點小錢受皮肉之苦。要是真的被人打廢了，江海生是不會管我的，而我媽，她大概會徹底放棄我吧。

她一直耿耿於懷我的平庸，不能成為她籠絡江海生的棋子。

後來我人傻錢多的芳名遠播，來變著花樣借錢的人越來越多。有一次一個沒見過的黃毛來找我，開口就是二十萬。

他說他借的是救命錢，他妹妹躺在醫院等著做手術，再籌不到錢就要被趕出醫院了，他走投無路，想問我借二十萬，以後慢慢還。

說得很誠懇，二十萬對我來說也不算多，我真的願意借。但是那天就是那麼巧，我微信的零錢花光了，而銀行卡剛剛被我掛失，我一分錢都給不了他。

那人以為我是看不起他才故意針對他，也可能是最後的希望都被碾碎了，居然拿出把刀想跟我同歸於盡。

我拼了命地跑，周圍的人見狀都遠遠跑開，唯恐被我牽連。隻有秦墨向我衝過來，把我護在身後，代替我直面危險。

他好厲害，打架都特厲害，黃毛命都不要了瘋狂攻擊，我在一旁嚇得尖叫，但是秦墨冷靜勇敢，用保潔阿姨的大掃把制服了他。

他真的救過我的命，不怪我為他挖野菜。

我媽都未必能這麼拼命保護我。

隻是現在我真的有點累了，什麼喜歡不喜歡的，太煩人了，不想搞了。

外面水淺王八多，我眼神又不好，一踩一個準，還不如多存點零花錢，老老實實花錢享樂算了。

１２

我暗暗下著決心，要收回對他的全部感情。

秦墨一直很安靜，耐心等我吃完才說：「你先去洗澡。」

這話聽著總覺得有點怪，但我昨天晚上沒洗，這會兒身上確實黏黏膩膩的不舒服，於是也沒說什麼，順從地去了衛生間。

洗澡洗到一半，門突然被打開，我慌張地回頭，秦墨站在門外，目光沉沉。

「你幹什麼？」我急忙拿浴巾披上，擋住重要部位。

「確定不要我了是嗎？」他神色算不上溫和，堅定地走向我，反手把門關上。

我沒穿衣服，渾身都不自在，他壓迫感又強，我幾乎就要認慫了。

但是想到之前他拒絕我時的斬釘截鐵，心裡一酸，我執拗地點頭。

「嗯！」

傷人心的狗東西！我就是不要你了！

結果他輕飄飄來了一句：「我不信。」

什麼鬼？我瞪大眼睛，剛想反唇相譏，秦墨突然靠過來，低頭覆上我的唇。

他專注地吻我，由淺入深。

我剛剛下定的決心才不到幾分鍾就搖搖欲墜了，大腦一片空白。

他閉眼用力的樣子，看起來特別喜歡我。

這算什麼？之前一副嫌棄我的直男樣兒，就過了一晚上，突然就情深意重了？

我現在有一萬個理由把他推開，然後狠狠嘲諷，說盡風涼話。

可是，我舍不得。

如果他從此刻起完完全全接受我，承認他也喜歡我，我不想追究那些過往的傷害和遺憾。

我隻想趕快幸福起來，有人疼，有人愛。

「小時，不要哭。」

他一點一點親吻掉我的眼淚，寬大的手掌摩挲著我的臉，百般溫柔地安慰我，一如我從前做的白日夢。

我卸下所有防備，主動勾緊他的脖子。

我們從浴室一路鬧到床上，秦墨身體力行讓我見識到什麼叫使不完的牛勁。

我嗓子都快喊啞了……

等我一覺醒來，某人正神清氣爽地撐著頭看我，見我睜眼，還特別假惺惺地問了句：「還疼嗎？」

我氣得白著臉給了他兩拳，我現在根本就挪不了屁股！

他倒是利落地穿好衣服，健步如飛去給我做飯，還不忘打開電視，開了個我愛看的沈騰的綜藝給我解悶。

「我要吃耳光炒飯，煎小羊排，蒜蓉油麥菜，現在你先給我榨一杯橙汁。」我不客氣地提要求。

「今天先吃點清淡的。」他一點也不聽話。

雖然知道他是為我好，可我心裡總覺得恨恨的，不得勁兒。

我希望有一天他能拋卻臉面地在意我，因為我一個眼神就惶恐不安，時刻擔心失去我，卑微如塵，就像我當初那樣。

可那樣就不是秦墨了啊！

哎！我看不進綜藝，在床上唉聲嘆氣地糾結著，一會兒覺得滿足，一會兒又覺得不甘心。

過了會兒，秦墨把飯端到床邊給我吃，是一碗青菜雞絲粥，賣相還不錯。

好吧，今天確實不宜吃硬的。

我拿過來嘗了幾口，鹹淡適中，出乎意料的好吃。

悶不吭聲地埋頭吃完，我又躲進被子裡。秦墨大概是不習慣我這麼安靜，手放我額頭上探了探溫度。

「不舒服嗎？」他掀開我被子，作勢要脫我褲子檢查。

我趕緊攔住他，也不敢再裝什麼深沉了，直接開門見山。

「我們現在這樣算什麼？你不當直男，要當我男朋友了嗎？」

１３

我問完這句話心就提起來了，看體檢報告都沒這麼緊張，心想他這回再說什麼我不愛聽的，我就直接一頭撞死在他胸肌上。

可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隻是問我：「你想過什麼樣的生活？」

我想了想：「安穩、輕松，有你在的生活。」

「如果和我在一起，你的安穩輕松就被我毀了，江家不會再收留你，而我……」

他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告訴我：「秦氏已經瀕臨破產了，現在的風光不過是粉飾太平，實際上內部已經蛀空了。最壞的情況，我會背上難以想象的債務，到時候你還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江時，我沒有你想象得那麼強大可靠，跟了我隻會讓你更加艱難辛苦，你會後悔選擇我嗎？」

他第一次對我說這麼多軟話，眼神裡也終於有了我渴盼的小心和希冀，我忍著心裡的暗爽，對他嗤之以鼻。

「真虛偽，睡完了才來說這些？」

他一愣，接著從善如流笑起來：「是啊，我本來也以為我挺偉大的，但是看你在別人面前笑，我覺得人還是自私點好。」

他可能想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臉色又黑了。

為免他再次失控幹出什麼不該幹的，我趕緊鞭策他：「但是本少爺嬌生慣養，肯定是過不了苦日子的！」

他不說話，但是唇緊抿著。

我突然想到他這兩年確實努力得過分，什麼比賽都積極參加，什麼證書都去考，跟著導師東北西跑地做項目，積累經驗。原以為隻是卷王的自律和上進心，現在想想，他何嘗不是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呢？

「五年，最多給你五年哈！必須要幹出點成績，能養活我才行！」我猶猶豫豫地說著。

想想現在經濟形勢那麼差，還是改口：「十年吧，十年至少……要找到個穩定工作吧！我也會找個工作，自己養自己，但是你工資要比我高一點哦！」

最後再一想，我們又不會生孩子，隻要沒孩子，兩個人吃飽能有啥大問題啊！

「其實我養你也不是不行，你要求別太高，三菜一湯餓不死就行了哈！」我的底線一降再降。

秦墨紅著眼睛瞪著我，然後堵住了我喋喋不休的嘴。

１４

我在他公寓裡呆了三天養傷，期間林川一直發消息來打聽我的狀況。

在明白我終於被人吃幹抹淨後，特別貼心地發來一連串的鏈接。

「這方面我是真懂啊！怎麼不先請教我！受大罪了吧？」

我羞恥感爆棚，借口說出門了斷了和他的聊天。

他在某些方面有些過於專業了，我怕他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讓我招架不住。

但是那些鏈接……

默默打開一個，下單。

又打開了一個，繼續下單。

好吧，看著都很實用，就算不知道怎麼用，但林川推薦總有他的道理。

全部下單後我就沒再管，於是三天後，收到快遞小哥電話的我無語凝噎，我特麼忘了改地址，全寄到學校去了。

開車到驛站門口，本來準備速戰速決拿上車遁走，結果老板說快遞全被室友幫我拿走了！

我的天，這下要被林川嘲笑到死了。聊天是不敢聊的，東西是一個不落全買的。

垂頭喪氣轉身，迎面撞上程野。

他臉色不好，眼睛下面有濃重的黑眼圈，看起來和之前的意氣風發判若兩人。

「快遞是我拿的, 放在我車上，跟我去拿吧。」

我心裡一驚, 有種被人扒了衣服窺視的窘迫。但是想想這又關他什麼事呢？冒昧拿人東西的是他不是我。

跟到車旁邊, 當然沒那麼容易拿回快遞，程野拿起其中一個小盒子在手上掂了掂, 扯唇問我：「如果我一開始不那麼慢熱，最後也不那麼心急, 也許我也有機會是嗎？」

我反應了一會兒, 搞明白他的意思，誠實地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

他自嘲地笑了下, 自顧自說道：「是我用錯了方法，在我還有機會時止步不前，沒有強硬地擠進你的生活, 逼迫你接受我的存在。但是後來我有了一次絕佳的機會，因為太過珍惜, 又親手把它搞砸了。」

他的表情裡滿是苦澀和不舍，讓我想起了從前的自己，突然有點不忍心。

「他冷了你這麼久，為什麼隻是一次回頭，你就這麼輕易地接受了？他在你的感情裡來去自如, 江時, 你真的適合這麼放肆的感情嗎？」

這問題有些咄咄逼人, 我甚至來不及思考，突然被人從身後攬過去。

結果這貨敏感得很，還沒量好就給我拔出來扔了。

「作（」秦墨強勢地抓住我的手，沒多理睬他，偏頭問我：「怎麼了？」

我指了指車裡大大小小的快遞箱：「拿快遞。」

秦墨利索地把東西都搬出來，視程野如空氣, 帶著我施施然走了。

他向來是走這種目中無人的路線，氣起人來手拿把掐的。

我們把快遞盒搬到了校外公寓, 秦墨突然熱心地替我拆快遞, 當著我的面，一個個匪夷所思的玩意兒跳入眼簾。

我的耳朵一整個爆紅，手都沒處放。

「林川那王八犢子, 都給我寄的什麼鬼東西！」我緊急甩鍋。

秦墨笑而不語，隨手拿起其中一個，把我推倒在沙發上。

「好東西, 我們一個一個試。」

就……很後悔買這麼多！

試到最後我已經精疲力竭, 迷迷糊糊陷落在沙發裡，身旁是熟悉而熱烈的氣息。

我聽到有人在對我坦白：「從前我是膽小鬼，沒有想好到底要拿你怎麼辦, 所以一邊逃避，一邊又期待你跟過來。我想盡快把所有事情擺平再去找你，可是發現你真的走遠, 我又害怕你再也不會回來了。」

「江時, 相信我, 陪在我身邊，我不會讓你後悔。」

感覺左手無名指似乎被塞進了一個戒指，我微笑回應他：「別以為這樣就能套牢我, 好好努力，我要看你的表現！」

「嗯。我會好好表現。」

秦墨俯身吻住我，我剛剛放松下來的肌肉又一點點繃緊。

天哪！不是這個表現！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