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不習慣別人碰我，希望不要再有下次。」

駱源愣了一下。

「我是別人嗎？我什麼時候成別人了？」

我沒理他，繼續往外走。

然而就在這時，背包忽然被什麼東西勾住。

我回頭看才發現，拉鏈上有個平安結，此刻正死死纏在門闩上。

這個背包還是我從管理局帶走的，因此即使時空回溯，依舊能保持原狀。

隻是……

我怎麼都想不起，這個又醜又舊的平安結是從哪兒來的了。

我這樣想著，用力地把平安結從門闩上拽開，然後伸長了手臂，直接投進了邊上的垃圾桶裡。

駱源猛然瞪大眼睛。

「你把它扔了？」

「對，怎麼了？」我看著他，「你想要？」

他臉漲得通紅，也顧不得髒了，一把將平安結從垃圾桶裡撿出來。

「這是我送你的第一份禮物，是我親手編的，你說它可以帶給你平安，你怎麼可以扔了？」

我努力回憶……

Advertisement

然而，記憶中一片空白。

「不好意思。」我平聲道，「我看這個東西挺醜的，你要是舍不得，就自己收好吧。」

駱源難以置信。

14

我走出去許久，他又追了上來。

「你在跟我賭氣，對嗎？

「就因為我昨晚去找盈溪了，對嗎？」

我覺得吵，忍不住回頭看他。

「我沒有跟你賭氣，我確實不記得那個東西了。」

駱源的眼眶一瞬間有些發紅。

「你怎麼可能不記得……」

我懶得理會，正要打車，他又一把抓住我。

「我錯了我錯了，不記得就不記得吧，但你別亂跑行嗎？

「你根本就不熟悉這個世界，萬一被人騙了怎麼辦？跟我回家吧，好不好？」

回家？

我剛想糾正他，那裡並不是我的家。

然而轉念一想，是啊，我確實不熟悉這個世界，我甚至不明白，為什麼這個世界的酒店前臺可以隨意把房卡給別人。

如果哪個酒店都是這樣的話，我還不如先住在駱源那兒。

畢竟是他逆轉時空，害我少了那麼多積分。

我憑什麼還要多花更多積分出來找住處？

我就應該住他的、吃他的、喝他的，不是嗎？

想到這裡，我朝駱源點了點頭。

「那走吧，回去。」

15

剛到門口，駱源還沒輸入密碼，門就從裡面打開了。

開門的是孟盈溪。

在我鋸齒狀的記憶裡，她明明向我確認過身份，可此刻，她卻故意驚訝道：

「哥哥又帶朋友回來了？」

駱源有些尷尬：

「之前沒跟你介紹清楚，這是……是我……老婆。」

這回輪到孟盈溪震驚了。

「哥哥什麼時候跳過女朋友有老婆了？你們什麼時候領證結婚的？」

駱源猶豫了一瞬，不知該如何回答。

畢竟我們決定結婚是在某個任務世界，婚禮也是在那兒辦的。

但在這個世界裡，我們並沒有法律承認的夫妻關系。

於是，我幹脆替他回答了。

「沒有領證，不算結婚。」

孟盈溪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繞過我去抱駱源的胳膊。

「我就說嘛，阿源哥哥結婚怎麼可能不喊我？」

16

我把東西放回了主臥。

駱源又跟進來解釋：

「盈溪這幾天跟室友吵架，我就讓她先住過來了。

「但你放心，我給她找了新的相親對象，今天中午就過來，我肯定會盡快讓她有個著落的。」

我沒回答。

我一點也不關心他們的事。

……

中午時，孟盈溪的新相親對象果然來了。

為了給他們獨處的空間，駱源特地把我拉到了陽臺。

隻是，窗簾遮掩下，他故意留了道縫隙。

我吃著他剛買的車釐子，看著他緊貼著縫隙偷聽裡面的聲音，沒忍住建議：

「你要是實在不放心，去他們中間坐著不就行了？」

駱源這才像回神一樣，抓了抓頭發，不太自然地直起身，站回我旁邊。

「我沒有不放心，這是我高中同學，工作好，性格也好，跟盈溪很般配。」

頓了頓，他又道：

「我隻對那個黃毛不放心。」

我敷衍地「哦」了一聲。

就在這時，窗簾被「唰」地拉開。

穿著西裝的男人含笑走過來，說孟盈溪進房間接電話了，他有些緊張，過來跟我們說說話放松一下。

駱源忙問他聊得怎樣。

男人笑笑：

「我對她挺心動的，就是不知道她怎麼想，哦對了，她剛才還老問我一個問題，你們幫我想想該怎麼回答。」

「什麼？」駱源立馬追問。

「她問我是不是以結婚為目的談戀愛，我當然是以結婚為目的了，可我怎麼向她證明呢？難不成我現在掏出一枚戒指？我也沒準備啊。」男人開玩笑道。

駱源也笑了：

「她就是這樣，總是沒安全感。」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我打斷：

「你是需要一枚新戒指給她安全感嗎？我可以免費送你一枚應急。」

我並不是開玩笑。

我真的有一枚新戒指。

我去背包裡取出盒子，當著他們的面打開。

男人正準備接過去，駱源卻猛然變了臉色。

他也不顧這裡有沒有第三個人，直接搶過去低吼道：

「你他媽瘋了嗎，陳益清！

「我當初為了搶這枚戒指，差點死在那個世界裡，你又不是不知道！

「它得到了神的祝福，可以讓我們永不分開！你現在居然拿它做人情，你到底在想什麼啊？」

17

什麼神不神的，我沒有一丁點印象。

不過他這麼一吵，男人就是想接也不敢接了，隻能找借口溜回了客廳。

沒多久，孟盈溪大概接完電話出來了，裡面再次傳出斷斷續續的交談聲。

然而駱源沒再支著耳朵偷聽，他隻是死死盯著我，眼眶不住地泛紅，仿佛我幹了多麼傷天害理的事一樣。

我正想開口告訴他，他要是這麼舍不得，我完全可以把這枚戒指送給他時，裡面忽然傳出一聲尖叫。

駱源趕緊掀開簾子。

孟盈溪就像一隻受驚的小鹿那樣撲過來。

她熟練地繞開我，投進駱源懷裡，瑟瑟發抖著。

「哥哥，他摸我。」

駱源愣住。

客廳裡的男人趕緊追過來，起初還在手足無措地解釋：

「我沒有，我也不知道她怎麼了——」

可看見駱源鐵青的臉，他面上的慌亂也一點點收了起來，逐漸變成恍然和憤怒。

「你們幾個合起伙來耍我呢是不是？」

「滾。」駱源沉聲道。

男人狠狠瞪了他一眼，抓起外套，頭也不回地摔門而去。

孟盈溪一直窩在駱源懷裡小聲啜泣著，似乎受了極大的委屈。

「哥哥，求你了，不要再安排人跟我相親了。」

「可我總要找個人照顧你……」

「哥哥不能一直照顧我嗎？如果非要嫁人，我寧願嫁給哥哥，隻有哥哥可以給我足夠的安全感。」

18

她說完，哭得越發厲害。

駱源卻漸漸局促起來，手腳僵硬地看向我。

我了然：

「是需要戒指，給她安全感對嗎？」

我邊說邊把盒子放到離他極近的桌子上。

孟盈溪噙著淚，跟著駱源一起看我。

我以為自己表達得還不夠準確，趕緊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這個戒指得到了神的祝福，可以讓你們永不分開。」

「陳益清！」

駱源猛地推開孟盈溪。

不知為何，我都祝福他了，他卻變得更加生氣。

「你不要是吧？你一點也不珍惜是吧？好，你別後悔！」

他從盒子裡取出戒指，快速戴到孟盈溪手上。

「這枚戒指送給你，如果你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另一半，哥哥來娶你。」

說完後，也不等孟盈溪回應什麼，就寒著臉摔門離開。

陽臺上隻剩下我和孟盈溪。

她看著手上的戒指，像突然反應過來那樣，趕緊衝著太陽舉起手，看了又看，滿意得不得了。

「真漂亮啊。

「我早說了，有我在，阿源哥哥永遠不可能娶你。」

「是是是。」我面無表情地點頭，「那你趕緊嫁給他吧，別再接那個體育生的電話了。」

孟盈溪一噎。

瞪了我幾秒，也憤憤離開。

19

我本以為，他們又會像上次那樣，在外面好幾天不回來。

可沒想到，晚上時，孟盈溪依舊不見蹤影，駱源卻醉醺醺地推開了門。

他似乎喝了很多酒，氣味燻天。

我覺得難聞，趁他靠近前，就趕緊進了臥室，把門反鎖。

外面斷斷續續傳來敲門聲，還有駱源聲音嘶啞的求和。

「清清，能別這樣嗎？

「你贏了，你贏了行嗎？我承認看見你把戒指當垃圾一樣送給別人我很難受，我真的很難受。

「你是在用這種方法，逼我在你和盈溪間做出選擇對不對？

「我選擇你，我選擇你總行了吧……」

他拖長了聲音，每說一句，就往門上砸一下。

即使身體裡已沒有厭煩這種情緒，我仍舊覺得不太舒服。

幸好背包裡有一對耳塞，貌似也是從管理局帶出來的東西，塞上後，幾乎聽不見任何噪音。

我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認真睡覺。

不知過去多久，我隱隱感覺到一陣震動。

坐起來摘下耳塞，就聽見了駱源近乎鬼哭狼嚎般的聲音。

「清清，開門！

「求你了清清，客廳裡飛進來一隻蝴蝶，你說過會保護我的，快開門啊！」

他拼命砸門。

我卻隻感覺到莫名其妙。

不過是一隻蝴蝶，有必要像被厲鬼追一樣嗎？

喝了酒的男人還真是戲多。

我這樣想著，再次塞好耳塞，沉沉睡去。

次日清早，我照常拉開門。

一大坨東西忽然倒了進來。

我趕緊避讓，生怕砸到腳尖。

「清清……」

虛弱的聲音從被子裡傳來。

我這才發現，這一大坨東西居然是駱源。

他把客廳裡一切能裹的東西都裹在了身上。

從紙盒到塑料袋，從被子到窗簾……

此刻，他正從裡面艱難地伸出頭，一張臉泛著極不正常的紅。

「我好難受，清清……」

20

可惜。

我連同情這種情緒也沒了。

我隻是漠然地跨過他。

想去洗漱，卻被他死死抱住一條腿。

「你好狠心啊，清清。」他聲音幹啞得厲害，「你明明知道我最怕蝴蝶了，你怎麼可以不管不問？」

「蝴蝶有什麼好怕的？蝴蝶那麼漂亮……」我搞不懂，「難道你們這個世界的蝴蝶有劇毒？」

駱源像卡帧一樣僵了幾秒，才緩緩張開嘴。

他像是剛學會說話般，斷斷續續，幾乎不成語調。

「你……你忘了我跟你說過，小時候有一群人霸凌我，逼我吃蝴蝶嗎？

「從那之後我就見不得這種東西……你明明知道啊，你怎麼可能忘了……

「你說過如果見到蝴蝶，一定會幫我擋住的……」

是這樣嗎？

我說過嗎？

可我的記憶裡，根本沒有這些話了。

而且，連這麼美麗弱小的昆蟲都怕，未免太弱了一些。

我從前究竟是怎麼看上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