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手冊
第3章
「為什麼?」
皇帝也說不出個名頭來,就隻說不喜歡,要我帶他去御花園玩兒。我耐著性子陪他去了,路上遇到曜兒,問了幾句,就聽他一本正經說要去溫書。
這孩子雖小,但聰慧異常,皇帝道:「書有什麼好看的?我們去撲蝴蝶。」
曜兒拒絕:「撲蝶才是不務正業,我要好好溫書,早日為母後分憂。」
皇帝聽了蹲下來和曜兒平視,捏捏他的小臉,誠懇地開口:「那你不應該去看書,應該去學菜譜啊。」
曜兒拍開他的手:「我才不聽你的,父皇笨笨。」
皇帝有些傷心,站起來躲到我身邊,小聲道:「惠惠,我真的很笨嗎?」
我安撫了皇帝幾句,告誡曜兒不準這樣說,可曜兒不服:「我又沒有說錯,父皇連字都看不懂,我以後可不要和父皇一樣。」
「你才不認字!」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吵起來,皇帝言語匱乏,根本就吵不過曜兒這個小崽子,我隻能為皇帝主持公道。打發走曜兒後,我想起他剛剛那些有些冒犯的話,又讓人去查查是不是他身邊的伴讀太傅教的。
好在皇帝沒把孩子的話放在心上,轉頭就開開心心地撲蝶。我陪著他玩兒一會兒,就覺得乏了,在亭子裡看著他自己撲蝶。我望著他臉上天真的笑容,心裡帶著向往和嫉妒,有時候我覺得傻子也很好,什麼都不懂自然也什麼都不愁。
我五六歲時就知道愁字怎麼寫了,那時候,父親和娘親的關系還不錯,兄長對我也很好,可府裡的姨娘多嘴,我時常能從她口中知道一些我生母的事。有時候是對我生母的誇贊,有時候是貶低,但不管說了什麼,被父親和娘親聽到,都會狠狠責罰,隻是她不長記性。
我知道我不是娘親親生的,也問過我生母的事,我還記得娘親抱著我低語道:「惠兒乖,你娘是應該很好很好的人,隻是她沒辦法一直陪著你,所以娘親才會替你娘陪著你慢慢長大。」
再後來,我慢慢發現似乎隻有娘親把我當作了一個真真實實的人,而其他人都在透過我去看我娘親。隻要我表現得不像生母,他們就會失望。我起了逆反的念頭,偏要與他們逆著來。
我生母喜歡什麼,我就不碰什麼,父親每每見了我下廚必揮袖而去。後來我才偶爾得知,他不止一次怨過娘親,覺得是娘親故意將我養歪,甚至連兄長都這樣想。就好像我生來就應該按照他們的規劃長大,可父親又對我付出過什麼呢?
「惠惠,你怎麼哭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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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不知道什麼時候湊過來,我被他提醒才發現我落了淚:「沙子進了眼睛裡。」
皇帝湊近我,仔細看了又看,又給我吹了幾下:「好點了嗎?」
「好多了。」
15
娘親入宮看我,照例關心了我的身子,我見她似有愁緒,便問了一嘴。
娘親猶豫再三,還是和我說了:「我聽著你父親似乎是對你不滿。」
娘親為難地看了我一眼:「我不知他近日在謀劃什麼,隻是,我擔心你。」
「我都是皇後了,娘親還有什麼可擔心的?」我哄著娘親道。父親對我不滿已久,我做了皇後他歡喜,可除了娘親的诰命,我什麼都沒舍得給他。他不止一次在我面前含蓄提起,希望我能提一提爵位,兄長也是如此。
之前,我都用太後做幌子搪塞過去,因此,太後倒臺時,父親也沒少落井下石。可如今我一家獨大,還是拖著他便心生不滿了。
娘親道:「烈火烹油,鮮花著錦,可哪裡就那麼容易了?皇帝痴傻,曜兒又年幼,我翻了翻史書,總覺得害怕。」
「娘親放心,我心裡有數。」
娘親眼中帶著關切,嘆了口氣:「哪裡就能放心啊?我就你這一個孩子,我知道你主意大,但你一定要小心提防著。」
娘親說得很對,因為沒幾日,我就查出是曜兒身邊的小太監是兄長的人,就連他自己也不止一次在曜兒面前表露出對皇帝痴傻的不屑,慫恿他爭權。
想來是因為我幾次三番都拒絕了他想要爵位的請求,他覺得從我這個妹妹身上獲取不到足夠的利益,就想借著曜兒再爭一次從龍之功。可我好不容易才攬到手裡的權力怎麼可能白白送出去?哪怕是我兒子,也不行。
隻是,讓我覺得頭疼的是曜兒和皇帝關系。自曜兒出生起,他就對曜兒一直淡淡的,哪怕到現在,他也隻將曜兒定位成一個玩伴,若不是他傻,我都懷疑他是察覺到什麼了。
至於曜兒,可能感情這種東西需要精心培養吧,他能覺察出皇帝的態度,自然對皇帝也就淡淡的。對我這個娘親,也是如此。我不是沒想過緩和我們母子的關系,但可能是過了他最需要娘親的時間吧,總感覺我們之間也隔著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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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個由頭弄死了那個吃裡爬外的小太監,順便又將曜兒身邊伺候的人篩查了一遍,我才覺得放心。可曜兒卻不樂意了,覺得我不應該隨便動他身邊的人,我耐著性子給他講道理,他道:「小福子是衝撞了父皇,可父皇都沒說什麼,母後為什麼要將他杖殺?」
「就憑你父皇他是皇帝,他是奴才!」
曜兒道:「父皇他那麼傻,怎麼配做皇帝?」
我見他臉上的叛逆,心頭發悶不由舉起手想打他,好在馬上停住了:「這種話不許再說了,敬重君父的道理難道太傅沒有教導過你嗎?」
他不滿地看我,繼續質問:「母後為什麼總是偏向父皇?是不是等以後我做了皇帝,母後也會偏心我?」
我見他眼裡噙滿了淚,心就軟了,和他細細說起其中的緣由,又和他一塊用了晚膳,才打發他走。隻是我仍然不太放心,和玲瓏道:「你說,他能明白我的苦心嗎?」
玲瓏一向貼心,說的話也是我愛聽的:「娘娘放心,太子肯定會明白的。」
「我自己的孩子心裡有數。」他如今就這樣不服,再過兩年就更不得了了。如今,龍椅上坐著的是皇帝,可真正管事的人卻是我,不少人說我是牝雞司晨,隻是一時半會對我無可奈何,誰讓我手裡握著皇帝和太子。
可曜兒總有長大的一天,他會威脅到我的,若是,他能一直都這麼大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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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兄長,我總是存了不忍的心思。幼時他待我極好,恨不得將我捧在手心裡,我常聽娘親提起,說兄長一下學就要跑到娘親院子裡找我,笨拙又努力地想抱我,每每從外面得了新奇的玩意兒,也都趕緊送過來。
有些事情我記得,有些不記得,但不可否認,那時候的我們是真的很純粹。
可我也忘不了,逼婚時兄長的冷酷,他果斷地站到父親那邊向我施壓,仿佛我不嫁就是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我鬧絕食時,娘親去求兄長勸我,兄長卻始終避而不見,娘親說起時還為他找補,怕我知道了傷心。
可娘親不知道,兄長雖然沒見我,卻給我傳了話,那些話比嚴冬的風雪都刺骨,能將我的五髒六腑都凍住。
我們的關系在二皇子死後開始慢慢回春,可我心裡的冰卻始終沒化,我清楚地知道,我是怨著他的。所以,當我知道姐姐想要父親性命時,我攔住了,我不想讓兄長繼承爵位。他越是想要什麼,我就越不給,就像當初他逼著我嫁人一樣,求而不得才是最好的。
對兄長如此,對父親也是如此,他們越是希望我升一升府裡的爵位,我就越不肯,一直對他們暗暗打壓,看著他們鬱鬱不得志。
可我沒想到,兄長竟然有了讓曜兒將我取而代之的心思,是不是父親也是如此?明明我都願意放過他們一馬了,怎麼就這樣不識好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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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水患,民不聊生,賑災的銀子撥下去竟被官員層層貪汙。上朝時,我言明派人調查,滿朝文武紛紛舉薦,想去撿個功勞,我故意將視線挪到兄長身上,在他覺察後又快速移開。
果不其然,下了朝他就在養心殿外求見。我慢悠悠地看了幾本折子,朝召見他。
他見我面帶愁色,與我試探一二,見我不放心朝中之人,便毛遂自薦,跪地請命:「我與娘娘一母同胞,自然願為娘娘分憂,隻是不知娘娘願不願意信我?」
我有些遲疑,隻是喊他起來,他卻似狗見了肉骨頭般咬著不肯松口,不斷提起我們兄妹的感情,試圖讓我同意。我見他執意為此,還是松了口:「兄長若是願意,我自然開心,隻是我擔心南方官場不太平。」
兄長隨喜,眉宇間意氣風發:「這算什麼?難不成我就不知道帶人一起過去嗎?」
隻是,他話題一轉,又舊事重提,含蓄為自己攬功。
這一次,我沒有拒絕,反而是親自扶他起來:「哥哥願意替我走一遭,幫我分憂,我自然銘記於心。哥哥也知道,我心中對父親總是不平,若之前便升了爵位,總覺得不快。如今有了理由,我便單獨給哥哥也封一個侯爵,如何?」
四目相對見看到彼此眼中的笑,我不知道兄長眼裡的笑是不是真心,但我真心的。
與其讓我們兄妹的關系隨著年歲變得越發僵硬,甚至可能走到兵戈相見的一天,不如就讓一切都停留在當下,或許我會慢慢忘記兄長的不好,隻記得他對我的好。
所以,隻要他死了,一切都會停止在最好的時候。哪怕是爵位,我也會給他,畢竟,這是我的親哥哥啊。
19
我沒想到,先出事的反而是姐姐。前幾年她才成了國公夫人,我還覺得她也算熬出了頭,可沒想到,現在卻被揭發與世子不清白,還被嚴國公當場捉住。我怕嚴國公沒個輕重傷了姐姐,趕忙召姐姐入宮,問個清楚。
我見姐姐雖紅著眼,但看著並未受傷,但我問起緣由時,姐姐竟然認下了。我心裡震驚,要知道,姐姐應該是我們姐妹裡性情最溫順的一個。若說她暗中牽線要了二皇子性命已經是為了報復父親,讓他多年心血付之東流我還能理解,可她和嚴國公世子不清不白,又是在圖什麼呢?
「那姐姐的意思是?」
她直言不諱:「自然是和離了,這樣不體面的事總不能再按著頭過吧?」
她說這話時,臉上一直帶著笑,我仔細看了,覺得那是發自真心的笑容,似乎她的目的就是為了和離,不過是手段激烈了些。
「姐姐要是想和離,何必要汙了自己的名聲?」姐姐一向心思缜密,二皇子的事還是我自己發現了蛛絲馬跡,又問了姐姐才知道真相的。那樣周密的局她都可以布下,如今何必自汙呢?
她聞言,深深看了我一眼:「好妹妹,你不會以為我是有苦衷吧?」說到這裡,她眉眼染上幾分笑意,襯得人如同一朵嬌豔欲滴的芍藥花,「國公他長我許多,又沉迷女色,難不成我便要為他守身如玉嗎?世子與我年歲相當,又朝夕相處,自然是水到渠成了。至於名聲,哪裡有命重要?他們都要死了,難不成要拉著我一塊嗎?」
我這才知道,原來嚴國公私底下竟然和已故的三皇子有所牽連。我心中責怪太後和譽王等人沒本事,竟然不知道趕盡殺絕,還給我留了禍患。不過,此刻這些也不急,又問了幾句,才知道她早就打定主意,決定和離之後離開京城,遠離是是非非。
「姐姐要離開?」
她微微頷首,我問她打算去哪裡,她沉吟片刻,說想去見見三妹。
和離之事也不難,隻是我沒想到,不同意的人竟然是嚴國公,他在我面前,滿臉深情地敘述他和姐姐的情誼,見我不為所動甚至以死相逼,真朝著柱子撞過去,要不是小太監拉了一下,他怕是當場就死了。
我心中冷笑,他是真舍不得姐姐,還是怕我知道了什麼,才這樣惺惺作態:「嚴國公若真想死,不如我賜下白綾,也能體面些。」
他神色慌張地抬頭,似乎不敢相信我的話,我道:「還是說,你確定要抗旨不遵?」
他徹底愣住,正好碰到蹦蹦跳跳進來的皇帝,皇帝嚇了一跳:「惠惠,他怎麼一臉血?」
我示意皇帝自己去問問,皇帝好奇湊過去,也不覺得害怕。嚴國公似乎才反應過來,抱著皇帝的腿開始哭訴,說我苛待老臣。皇帝冷不防一嚇,一腳踢了過去,將他踢翻在地,皇帝指著他道:「他要行刺朕!」
「臣冤枉啊。」嚴國公大概沒想到皇帝會這樣說,當即磕頭,我覺得礙眼,讓人把他帶下去。
20
姐姐走得悄無聲息,嚴國公府裡卻鬧了好久,成了京裡茶餘飯後最津津樂道的事。直到南方水患好轉,兄長歸京時命喪山匪的消息傳來,才衝淡了此事。
兄長死了,早就注定的結果可我聽到時仍不免難受,覺得既覺得心裡堵得慌,又覺得有種肆意的快感。
兄長喪事結束後,娘親入宮見我,我見她身形單薄似乎又瘦了些便覺得心疼,勸了她幾句,她反倒是開解我,怕我難過。
可我有什麼難過的?事情是我做的,我最心知肚明,我有那麼多機會喊停卻一直默默看著。想到這些,我微微低頭不敢直視娘親關切的目光,隻聽娘親道:「你一直都是個好孩子,娘親知道的,雖是你派明崇南下,可你也是為了他好,隻是有些東西莫要強求,惠兒,你可千萬別想不開。」
我點頭:「娘親放心,哥哥的仇我一定會報的。」
娘親像小時候那樣摸摸我的頭,我不自覺就淚流滿面,靠在她身上,腦中浮現起小時候的場景,明明我和兄長是最親近的人,可為什麼他總是要算計我呢?
「好,娘親信你,之前因為大姑娘的事,你父親便氣得病了一場,如今更是一病不起。家中有我照料,你莫要憂心。」
「辛苦娘親了。」
娘親拍著我的手道:「其實,你父親病著也好,免得總是讓你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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