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不由得笑了起來。

張老師回過神，呵斥我：「晴晴媽，你沒有資格審訊孩子。」

「張老師說笑了，這哪叫審訊，我是在了解情況，誇他呢。

「輝輝，一會兒警察叔叔來了你就這樣說，不能撒謊噢。因為警察叔叔手裡有個測謊儀，一撒謊，那個機器就會『滴滴』叫，到時候就會被帶去警察局……」

費玉輝愣了下，隨即「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我不要去警察局。趙晴晴沒作弊，那個紙條我丟給她的。我不要去警察局……」

破案了，我好整以暇地看向張老師。

張老師氣青了臉。

「你一個大人居然恐嚇欺負小朋友，這就是你們北大碩士的素質嗎？」

我笑道：「那張老師不調查不核實，隨隨便便就冤枉一個小朋友，這就是貴校老師的素質嗎？」

她被我噎得說不出話。

「我要費玉輝向趙晴晴道歉。」

張老師黑臉：「小孩子間的事，用得著這麼較真嗎？」

「張老師，你剛可不是這樣說的噢，別雙標哈。就按張老師說的，讓費玉輝在明天升旗儀式後，當著全校做個檢討就行了。」

張老師氣得發顫：「我無權讓費雲輝同學做全校檢討，那是體罰！晴晴媽媽，日子還長，別把路走絕了。」

但我這人，偏喜歡絕路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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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巧午飯時間，廣播站裡傳來歡樂的音樂聲。

我帶著晴晴去了廣播室，向兩個六年級女生借了話筒。

「一則通知，今天上午，三年二班的費玉輝同學舉報趙晴晴作弊，現證實，純屬汙蔑。費玉輝同學已經承認，趙晴晴沒作弊，是他撒謊了。」

我這樣做，可能有點過分了。

但那些人在傷害我女兒時，同樣過分。

「趙晴晴考試作弊」這事已經在三年級傳開了，既然老師不願意公開還我女兒一個清白，那我就自己來。

11

我為晴晴討公道的事在家長中間傳來了。

彤彤媽對我說，好多孩子也被張老師這樣不公平對待過。

比如，輪到家委會的孩子做值日時，老師總會找理由把他們喊去辦公室，讓其他同學幫助；

又比如，班級座位半月一輪換，但家委會那幾個孩子總是坐在前排，尤其是劉浩晨，人高馬大的，很擋後面同學的視線；

還比如，同樣是上課期間舉手上廁所，家委會那幾個孩子舉個手就能直接去，但其他人就會被張老師說「懶人屎尿多」，被勒令憋住……

我聽得氣憤，問大家為什麼不去舉報她。

彤彤媽嘆氣：「因為校長是她舅舅啊，聽說在教育局裡也有關系。

「哎，就這麼大個圈子，都怕得罪了他們，影響孩子將來升學。

「現在當家長真難，我們上學那會兒哪有這麼多事啊。沒有家委會，沒有費盡心思討好老師，我們不照樣把書讀出來了。」

是啊，以前的教學環境多單純啊，是現在的人把它變復雜了。

或者說，是一些家長把成人世界的心思算計，帶到了學校，也影響了本該單純的小學生。

思量片刻後，我說道：「那如果現在有機會改變這一切，你們願意出來作證嗎？」

彤彤媽微微一愣，旋即眼睛發亮。

「真的能行嗎？你有把握嗎？」

我說：「邪不勝正，我相信公平與正義。」

12

彤彤媽給我打電話時，我正在準備一份技術分享的資料。

一聽說，晴晴在學校被霸凌了，我立即趕了過去。

去的路上，張老師也給我打電話，我怕我壓不住火，索性沒接。

見我來了，一位媽媽撲上來就要打我，被彤彤媽攔住了。

「晨晨媽媽，別衝動，有話好好說。」

「沒法好好說，看她女兒把我兒子打成什麼樣了！真的是什麼人教什麼女，我告訴你，要是我兒子有事，你女兒別想好過。」

我這才看到，一個人高馬大的男孩兒嘴角青了一塊，而晴晴毫發無損。

彤彤媽面露尷尬，低聲對我說：「我聽彤彤說晴晴被圍了就趕緊通知你，沒想到結果是這樣。」

我有點想笑，但忍住了。

我忘了告訴她，晴晴四歲起就在學武術。

「晴晴媽媽，趙晴晴在學校毆打同學，觸犯校規，必須要接受處分。現在，你馬上帶劉浩晨同學去醫院驗傷，承擔一切責任。」張老師怒氣衝衝地說道，「太惡劣了，也不曉得你們家長平時怎麼教的。去醫院啊，你還杵在這裡做什麼。」

我不緊不慢地說：「張老師，我家晴晴平時都乖得很，班裡那麼多人，她為什麼就打劉浩晨？那肯定是有原因的，晴晴，你跟媽媽講怎麼回事。」以牙還牙，誰不會啊。

晴晴生氣地說：「媽媽，是劉浩晨帶人先堵我，還扯我衣服，我才還手的。」

「胡說，你這個撒謊精。我家晨晨對同學都友善得很，肯定你是先挑事的。張老師，趙晴晴的話不能信，這種天生壞種，學校一定要處分她，開除她。」

我頓時發怒了：「你說誰天生壞種？你兒子劉浩晨才是天生壞種！

「讓同學們給他送禮，送便宜了還要被他罵，就叫對同學友善？看中同學的文具就直接搶，這叫對同學友善？」

晨晨媽媽：「你有證據嗎？沒有證據，你就是誹謗。」

我眉頭微皺。

這些事情都是彤彤媽媽告訴我的，但我不能這樣暴露她。

晨晨媽媽得意起來：「沒話說了吧？我們晨晨在學校人緣好得很，大家都喜歡他……」

「才不是呢！我們都討厭他！」

辦公室的外面，三年二班的學生都圍了過來，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說了起來。

我看到彤彤媽偷偷給彤彤比了個大拇指。

「我討厭他，他總罵我矮子，說我爸是個殘廢。」

「我也不喜歡劉浩晨，他總用桌子擠我的背。」

「他總搶我早飯。」

「他要我給他買最新的卡片，不然就要打我。」

「今天的事我可以作證，是劉浩晨先欺負晴晴的。他還說，要扒晴晴的衣服，拍照威脅她。」

「我也可以作證。」

……

一聲聲稚嫩的譴責，帶著壓抑許久的委屈，然而始作俑者卻不知錯。

劉浩晨憤怒地說：「都活膩了嗎！我媽媽可是家委會會長，你們得罪了我，以後別想有好日子過。」

「家委會了不起啊！」晴晴喊道，「巴結著老師天天坐第三排，成績不還是全班墊底。」

「死丫頭你說誰巴結呢。果然啊，爛人教不出好女，你女兒跟你一樣不識好歹。」像是被踩到痛點，劉浩晨媽媽炸毛了。

「我們家委會為了這個班吃了多少苦，沒工資沒優待，我們圖的不就是給孩子一個好的學習環境嗎？你敢說，你女兒的成績，跟我們家委會的努力沒關系？」

我笑道：「那確實沒關系，我女兒在原學校就是班級第一。

「至於『沒優待』這種話，劉浩晨家長，你怎麼有臉說得出。你兒子長這麼高，又不近視，為什麼周周坐第三排？你兒子成績墊底，怎麼十次旗臺講臺有八次都是他？其他同學一學期要當好幾次值日生，你兒子怎麼一學期都掃不了一次地？

「都是千裡老狐狸了，就別演什麼聊齋。我打聽過了，當初就數你蹦得高，非要搞家委會，現在喊累？怎麼，是嫌吃的回扣少了？」

這話一出，劉浩晨媽媽跟張老師的臉色都變了。

前面怎麼扯鬧都可歸為私人恩怨，可涉及錢，那就是另一碼事了。

張老師立刻呵斥我：「趙晴晴家長，請不要汙蔑家委會，家委會每一筆賬都有清晰明確。」

「是嗎？」我點開手機，「那請問，網上 75 一套的運動服，家委會為什麼收 200 元一套？」

劉浩晨媽媽繃著臉說：「網上的質量差，我們是在店裡買的。」

我笑著點出一張照片：「可是快遞袋包裝袋上的店鋪，是這家呢。」

劉浩晨媽媽臉色一白。

這張照片是彤彤媽拍的。

那天，她看到劉浩晨媽媽半夜下樓丟快遞袋，就留個心眼，跑去拍了個照，照著面單上的信息找到了這家店鋪。

「還有班費，開學時交一千塊的班費，45 個人就是四萬五。大半學期都過去了，也沒家委會購置過大件，怎麼又在群裡說班費不夠了，讓一人教 500。既然沒有明細，那就統一按貪汙處理，超過 3 千，可以立案了。」

我拿出手機要報警。

劉浩晨媽媽立馬嚷道：「不就四萬五嗎，誰稀罕了。你知道我老公是誰嗎？是龍譚老窖的總經理，我們家會瞧得上這點零碎？」

我怔了一下：「你老公是誰？龍譚老窖的總經理？劉大明？」

劉浩晨媽媽得意起來：「哼，正是。北大清華又怎樣，不還是連個正經單位都沒有，在家當個洗碗燒飯的黃臉婆。」

我低頭一笑：「劉浩晨媽媽，我隻給你一次機會，向我女兒道歉。」

「想屁吃的吧你，你女兒算什麼東西，配得起我兒子的道歉？

「我現在以家委會會長的身份，命令你，馬上帶我兒子去醫院驗傷，不然我要趙晴晴在學校混不下去。」

「行。」我點頭，開啟免提，撥通一個電話。

「喂，劉總，原定下周三去你們廠做的技術分享，取消了哈……原因啊……我就是個隻會洗碗燒飯的黃臉婆，幫不了你們公司做技術升級。對了，你太太，也就是劉浩晨媽媽，家委會會長呢，可厲害了，你叫她去……

「沒開玩笑……真的，我女兒跟你兒子一個班，你兒子今天還要教訓我女兒呢……你太太說，我女兒是天生壞種，還要讓我女兒在學校混不下去。我很慚愧啊，所以決定回家教育下孩子……技術升級就不去了哈……」

我掛斷電話。

幾秒鍾後，劉浩晨媽媽的手機響了。

劉總氣到爆粗口的罵聲響遍了整個辦公室，劉浩晨媽媽嚇傻了，一口一個「老公我錯了」，最後慌慌張張地拎著劉浩晨跑了。

上課鈴響了，圍觀的孩子們被其他老師帶回了教室。辦公室裡，隻剩下我、彤彤媽，還有張老師。

張老師依然囂張：「打架的事，你們家長私下解決。」

她想走，我攔住她。

「張老師，您還記得教育的宗旨和教師職業道德是什麼嗎？」

張老師瞥向我：「晴晴媽媽, 你是讓想趙晴晴上不了學嗎？」

「你在威脅我？」

張老師冷笑：「不是威脅，是善意的提議。

「我也不跟你兜圈子, 離了我這個班，沒哪個班敢收她。當然，你們也可以轉學, 但這個市的小學就那麼幾所。

「所以晴晴媽媽，差不多得了，除非你想讓女兒當不了學生。」

我贊同地點頭：「確實，你也不配當我女兒的老師。不過, 該走的人, 是你。」

話音剛落, 校長就急匆匆走進來，身後跟了一個教育局的同志。

因暗示家長送禮，聯合家委會向學生家長索要貴重物品，在班級搞特殊對待, 收紅包吃回扣等違背教師法的行為，張老師被三年二班的家長們聯合舉報了。

教育局對此相當重視, 派專人下來調查這件事。

張老師終於慌了，向校長求助。

「舅舅, 你幫我啊, 你幫幫我啊舅舅。」

校長：「別喊我舅舅, 我們家沒有你這種品德敗壞的人。」

一個月後，教育局對張老師的裁決下來了。判有期徒刑一年, 並吊銷教師資格證，終生不得再考。

消息公布的那天, 家長們群裡鞭炮連連。

彤彤媽媽喜極而泣，給我發語音：「晴晴媽媽，謝謝你。我們站起來了，終於不用再窩窩囊囊地受氣了。」

我回了一個笑臉, 說：【這是大家努力的結果。】

13

寒假過後，三年二班來了新班主任，是一位年輕的女老師。

她入群的那天，我也被彤彤媽媽拉回了群。

有家長問：【鄭老師，我們還成立家委會嗎？】

隔著屏幕，我都能感到家長們的緊張。

鄭老師說：【咱們班不要家委會, 請家長們放心地把孩子交給我。

【晴晴媽媽為什麼不來參加家長會？

「（晴」一個人鼓掌, 大家跟著鼓掌。

一周後，晴晴告訴我, 她很喜歡這個新班主任。她還說，劉浩晨轉學了，原先那幾個「家二代」現在也不敢欺負同學了。

「媽媽，同學們都說你好厲害呀, 敢於對抗惡勢力, 像電影裡的英雄。」晴晴說。

「那是，你媽可是優秀黨員，牛鬼蛇神見了她都得讓道。」我老公端菜上桌，「來, 老婆，核心價值觀，走。」

晴晴搶答：「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愛國敬業、誠信友善。」

老公詫異：「這都會了？」

晴晴崇拜地看著我：「因為媽媽是我的榜樣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