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學歷越低，眼皮子越淺，體諒一下。】

我跳著健身操，等他們說。

等他們中場歇息時，我才把晴晴的獎狀和照片發了上去。

【張老師，班級表揚時您怎麼把晴晴給漏了呀。

【跳遠比賽，她拿了第一名呢。

【瞧這身衣服，多精神，家委會的眼光真不錯。

【謝謝家委會，鞠躬。】

群裡徹底安靜如雞。

當晚，彤彤媽興奮地告訴我，晨晨他媽氣得在家打孩子，因為劉浩晨連個三等獎都沒拿回去。

我才知道，原來他們住上下樓。

彤彤媽，吃瓜第一線。

6

家長群裡的事，我沒有隱瞞晴晴。

一來，相較母女，我更喜歡跟晴晴做朋友，將她看作一個獨立的人，平等對話；

二來，小孩子的世界並不比成年人的簡單，從其他人巴結劉浩晨就能看出。與其讓她不明所以地被裹挾，倒不如提早告訴她，這個世界正確的三觀。

原本我擔心，她知曉實情後會怪我多事，給她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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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她卻摟住我的脖子，崇拜地說：「媽媽，你真棒。」

她的支持讓我欣喜。

我告訴她：「記住兩點。一，咱不惹事，也不怕事；二，實力才是根本。」

晴晴點頭，轉身去寫卷子，說她要在期中考試拿第一。

誰知，期中考試還沒來，作妖的又來了。

家委會在群裡說，臨近期中考試，為了讓孩子們能專心備考，要求家長輪流到學校值日，負責打掃班級衛生，以及在校門口指揮交通，安全將孩子送到其他家長手中的工作。

我再一次大為震撼。

家委會的人都不上班嗎？行，就算他們不上班，難道其他家長不用上班嗎？

學校五點鍾放學，這個點絕大多數公司都沒下班，難道是要家長請假來值日？

許是我先前的英勇起了作用，這一次我還沒開腔，群裡就有家長質疑道：【我們小時候都是自己打掃教室衛生，哪有叫家長去的。而且指揮交通這種事，不是老師的責任嗎？】

晨晨媽媽又出現了。

【楠楠爸爸，張老師上一天的課已經很累了，你怎麼能讓她再加班送孩子們離開？把張老師累倒了怎麼辦？孩子們的教育怎麼辦？我們做家長的，要學會體諒老師，自己能做的，就不要去麻煩老師。

【至於打掃衛生，現在的孩子跟以前的能一樣嗎？掃地、擦桌子這種粗活能讓他們做嗎？

【他們是學生，唯一的任務是學習，我們不能因為這幾分鍾的耽擱，讓他們跟清華北大擦肩而過。】

我的神經又一次被重創了。

我第一次聽說，小學生會因為打掃教室衛生，而跟清北失之交臂。

有億點好笑，我趕緊截圖分享給我老公。

等我再切回來時，發現我又被圈了。

【晴晴媽媽明天下午 4 點半，請你準時到學校，不準遲到。】

哈，我聞到了報復的味道，但我不接招。

【婉拒，沒時間哈。】

7

如我所料，晨晨媽的機關槍再次開炮。

【晴晴媽媽，這已經是第三次了，你不配合家委會的工作，是對家委會不滿嗎？

【你有不滿，你可以直接說，但請不要破壞班級秩序與安排。

【付出是相互的，明天你為大家付出，後天你才有資格享受別人的付出，不要那麼自私，你的孩子在看著你。】

嘖嘖，她還真是喜歡站在道德高地去指責別人。

我不緊不慢地回她。

【首先，我不認為小學生打掃衛生是粗活。國家的教育宗旨是，培養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社會主義的建設者和接班人。隻學習不勞動，大概率會成書呆子。

【其次，據我所知，清北裡一堆人小時候天天掏泥鰍搓泥巴。能考上清北的，不差這幾分鍾。】

我隻是陳述事實，卻不知哪裡戳中了晨晨媽的痛點。

她登時急了，陰陽怪氣起來。

【據你所知？晴晴媽媽，你上哪兒去所知啊？就你那初中學歷，知道清華北大的門長什麼樣嗎？

【不要用你隻上過初中的腦子，來質疑家委會的決定。太高深的教育理論，說了你也不懂，老實配合就行了。】

初中學歷？

我默默看了眼抽屜裡的北大碩士學位證書。

我想起來了。

晴晴轉學過來時，我曾在網上填過一份家長資料表。

我老公當時就在旁邊，他讓學歷填初中，職業寫無，說這樣就不會被拉去當免費勞動力。要不是我攔著，他差點在父母職業一欄寫「殘疾人」了。

他是食品專業的，晴晴上幼兒園時，他隔三差五就被學校喊去當免費質檢員、食品採購員，有時候還兼廚子……累得他再也不敢暴露學歷跟工種了。

有意思。

家長的信息是保密的，隻有班主任能看到。晨晨媽媽這麼清楚，看來他們私下裡可沒少關注我呢。

既然這樣，我得禮尚往來。

【晨晨媽媽，你這麼上進，高低得是個 985 碩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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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晨媽炸毛了，說我自私自利胡攪蠻纏，說我自己墮落，還見不得別人上進。

我正納悶怎麼就破防了，彤彤媽瘋狂地私信我。

【因為她是大專，她最討厭別人問她學歷，一問就炸毛。】

家委會成員紛紛聲討我，張老師帶頭。

張老師：【晴晴媽媽，請注意你的態度，有事說事，不要人身攻擊。】

汐汐媽媽：【跟這種低學歷家長在一個群，真是倒霉透了，我可是正經 211 本科畢業。】

東東爸爸：【我還是碩士呢，要不是為了孩子，我才懶得跟初中學歷的人打交道。】

瑞瑞媽媽：【晴晴媽媽，你記住，隻有教育才能改變家庭貧困的命運。多看書，少刷短視頻，別把你的愚蠢遺傳給下一代。】

輝輝爸爸：【很難評，聽說趙晴晴在學校就很自私，不願意把作業借給同學。仗著成績好，就瞧不起同學，成天拽得像個二五八萬，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張老師：【看來同學們向我反映的，趙晴晴同學缺乏助人精神的情況屬實，當家長的要注意了，別讓孩子成為自私自利的代名詞。】

我看笑話的心思沒有了。

大人怎樣爭論都可以，但含沙射影地罵小孩子，真下作，尤其是老師下場。

我不客氣了。

【輝輝爸爸，你兒子偷懶沒寫作業，要偷我女兒的現成答案，我女兒不給，那是在幫他。畢竟萬一偷習慣了，將來成慣犯怎麼辦。

【張老師，我女兒幫輝輝同學扭轉偷竊基因，這還不夠助人嗎？】

【媽的，你在說誰偷呢！】

【輝輝爸爸，請不要罵髒話！】楠楠爸爸說道。

【這女人說我兒子是小偷，我不該罵她嗎！她算什麼東西，一個平民家長，也敢在老子面前猖狂！】

平民家長，我真是又生氣又想笑。

這群人是有多大的官癮啊，竟然在家長群搞起了階級這一套。

跟這種自大又愚蠢的人 battle，簡直是對我人格的侮辱。

懶得理了。

我說道：【讓家長去打掃衛生這事，我不參加。我家晴晴也沒那麼嬌氣，該她值日的時候，她會做好打掃工作。

【至於放學指揮交通，那是學校跟老師的事。誰想要在老師面前刷存在感，就自己去，不要拉著所有的家長陪跑，也不要把所有人都當傻子。

【這群，我退了，以後有什麼通知，煩請張老師通知我。微信群屬於私人聊天工作，並不是教育局指定的校園通知官方渠道。如因老師通知不到位，導致孩子校園生活受影響，我會上報到教育局。】

我點開相機，將我跟老公的畢業證和學位證，信息打碼後，拍照發到群裡。

我北大，他清華。

【不好意思，當初亂填了我跟晴晴爸爸的學歷。

【晨晨媽媽，清華北大的校門，我都看膩了。】

9

我退群了，世界都安靜了。

當然，梁子也結下了。

彤彤媽媽告訴我，她聽到晨晨媽跟家委會成員打電話，言語間恨我恨得咬牙切齒。

她問我，要不要給晴晴轉學。我說不轉。

其實，轉學這事我跟晴晴和她爸提過，父女倆異口同聲說不轉。

我老公說：「自古邪不勝正，要走也是他們走。晴寶兒，你相信光嗎？」

晴晴猛點頭：「有光的地方就有迪迦，加油！」

我扶額，我終於知道，晴晴為什麼那麼虎了。

退群並不能遠離是非，但我沒想到，這把火會燒得這麼邪門。

期中考試時，晴晴被同學指認作弊。

我趕到學校時，她正跟指認她的同學爭辯得臉紅脖子粗。

巧得很，指認她的正好是費玉輝。

費玉輝，輝輝爸爸，我心裡有數了。

「誰指認誰舉證，費玉輝同學你有證據嗎？」

費玉輝說：「我看到趙晴晴從包裡拿小抄了。」

晴晴反駁：「那小抄不是我的，字都不一樣！」

「哼，萬一你就是故意那樣寫的呢。」

我一把攔下晴晴，沒讓她繼續爭論。

「張老師，調監控看看吧。」

張老師一臉遺憾地說：「監控這兩天壞掉了。晴晴，考試隻是檢測學習成果的手段，分數再重要，也不該作弊。你媽媽是高材生，這點肯定教過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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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擱這兒點我呢，這心眼小得讓我想笑。

「張老師，既然沒有監控，那光憑幾句舉報就說晴晴作弊，這不合適吧？」

張老師不滿：「晴晴媽媽，你是在質疑我的公正嗎？如果趙晴晴沒作弊，費玉輝為什麼舉報她。班裡這麼多人，費玉輝怎麼不舉報別人？要學會從自己身上找問題，不要總覺得別人針對你。

「雖然是小孩子，但也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念她是初犯，明天升旗儀式後，當著全校做個檢討就行了」

我臉色一冷，禮貌餘額不多了。

這個張老師，彤彤媽可沒少吐槽，說她跟家委會一唱一和，從家長手裡騙了不少東西去了。

去年中秋節，家委會在群裡說，想張老師買個水果機當禮貌。家長們想，一個水果機再貴也超不過三百多，就都說好。

結果，攤錢時大家都傻眼了。

晨晨媽嘴裡的水果機，可不是家長們想的水果榨汁機，而是最新出的蘋果手機。

可這種時候，家長們誰敢抱怨，隻能看著家委會跟張老師商業互吹你推我讓，默默掏錢。

原本我以為她隻是貪，現在看來她是又貪又壞，不配為人師。

再看看費玉輝，尾巴都翹上天了。不過到底是小孩子，我得懷柔。

「看費玉輝的樣子，不像在撒謊。張老師，他平時在學校乖嗎？」

張老師立馬說：「費玉輝同學一直很乖，從不撒謊。」

「看出來了呢。」我看向費雲輝，「輝輝，那你是什麼時候發現趙晴晴帶小抄的呀？」

費玉輝得意地說：「她剛拿出來我就看到了。」

「你好厲害呀，那她抄沒有？」

「抄了！」

「抄得多嗎？」

「多，非常多！」

「那你有沒有及時舉報她？」

「有，我一看到就舉報了！」

「是嗎？這麼快！那她還怎麼抄呀？」

「她就這樣抄啊，把紙條攤在桌上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