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婉

第3章

「窈窈身子強健,想來一定能給本王生下健壯的世子。」


顧瑾月氣得一口氣沒上來,直直噴出了一口血。


她百般謀劃就是為了秦王妃之位,乃至之後的皇後寶座!


如今要是被別的女人搶了先,豈不是一切都成了空!


顧母也幾次來催促她,讓她養好身子爭取再生一胎,穩固地位。


顧瑾月在屋裡坐了幾天,終於下定了決心。


她找來陳太醫:「本王妃不能沒有孩子,陳太醫可有什麼方子助我一臂之力,顧家定有重謝!」


她一揮手,身後的嬤嬤端出了一匣金子。


陳太醫嘆了口氣:


「倒是有個法子,隻是有些傷身,若是這胎保不住,那以後就真的再無希望了!」


顧瑾月坐了許久,還是接過了那張方子。


她是不肯服輸的人,怎麼會允許到手的秦王妃之位拱手讓人。


日頭將落,我跟著太醫走出了院子。


他走到一處偏僻處,對著面前穿著蟒袍的人躬身道:


「王爺,都按您的吩咐辦了。」


「她身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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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的確傷了身子,隻是並非生產時所傷,而是——」


他抬起頭來:


「是中毒所致!」


江赫廷居高臨下俯視著他,眼神一絲溫度也無。


「陳太醫行醫多年,自然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是嗎?」


「自然,自然!下官明白,下官什麼都不知道!」陳太醫背後 慢慢洇出冷汗。


陳太醫走後,江赫廷又去了那座小院。


這次他終於開口說話了。


他摸著牌位上阿婉兩個字,沉默了很久道:


「阿婉,我娶了顧瑾月。」


「你會生氣嗎?」


「可我沒辦法,顧家勢大,顧相還沒死,可我已經等不及慢慢來了,我不能讓他老死,我要讓顧家為你陪葬!」


「我隻能娶顧瑾月,從她下手。你生氣嗎,生氣我娶了別的女人嗎?」


「那你就出來罵我幾句,你出來打我好不好?」


他聲音逐漸嘶啞,眼裡泛紅。


他哽得說不下去了,一滴淚直直地砸在地上。


江赫廷看起來就像是回到了當年。


像是一條被再次拋棄的野狗。


8


顧瑾月很快又懷孕了。


江赫廷每日都會在睡前摸一會兒顧瑾月的肚子,似乎是很看重這個孩子。


他低頭的時候,顧瑾月就這麼痴痴地看著他,滿眼都是歡喜。


誰會不喜歡江赫廷呢?


英俊溫柔,還是地位超然的秦王殿下,甚至可能是之後的東宮太子,一國之主。


可她看不到江赫廷眼底的恨意。


他摸著顧瑾月小腹的時候,眼底滿是厭惡,就像是在摸一個死人。


江赫廷開始和顧家越走越近,幾次三番登門相府,深夜方歸。


所有人都知道顧相是要上了秦王殿下的這艘船了。


江赫廷對顧瑾月弟弟顧銘瑞十分親近,顧銘瑞是個紈绔草包,每日裡出入的都是妓院賭坊,好幾次競價花魁的時候他錢不夠都是江赫廷給他墊上的,有時候賭輸了錢債也是江赫廷出錢。


顧銘瑞不疑有他,隻覺得江赫廷是看重他姐姐,連帶著也重視他這個小舅子。


兩個人越走越近,顧銘瑞有時候甚至沒大沒小直接稱呼江赫廷的表字,江赫廷也不生氣。


顧銘瑞要還錢,江赫廷每每也都推讓:


「都是一家人,還分什麼你我?」


時間長了,顧銘瑞和江赫廷關系好得簡直就像穿一條褲子了。


隨著顧相病重,朝堂上很多人都想取而代之,彈劾顧家的折子逐漸多了起來。


曾經這些折子都被顧相按下,但如今他纏綿病榻,也隻能有心無力了。


有彈劾顧相教子無方,顧銘瑞吃喝嫖賭無惡不作的。


有彈劾顧相結黨營私,買官賣官,收受賄賂的。


甚至還有彈劾顧相治家不嚴,女兒給秦王戴綠帽子的!


顧相雖然不用上朝,顧銘瑞卻還得每日去上值,被彈劾得煩不勝煩,幹脆找江赫廷出去喝酒。


他酒量一般,江赫廷又有意灌他酒,很快他就酩酊大醉,大著舌頭話都說不出來了。


江赫廷微微皺眉:「近日彈劾顧相的折子越來越多,我壓了幾道卻還是壓不完,這可如何是好?」


顧銘瑞揮了揮手,閉著眼睛醉醺醺道:


「姐夫不必憂心,他們——一點兒證據都沒有,不過是想著樹倒猢狲散,落井下石罷了。」


江赫廷拿著酒杯的手一頓:「那你可跟顧相說清楚,把該收的不該收的都收好了,此事事關重大,務必謹慎小心。」


「嘿嘿——」顧銘瑞滿臉通紅,笑得得意:


「你就放心吧!我爹——」他湊過去小聲道:「我爹把東西都藏在我家的池子下頭,就是大羅金仙來了也翻不出什麼來!」


隨即他一頭醉倒。


江赫廷眼裡的醉意逐漸消散,此時他神色清明,哪裡還有一點喝過酒的樣子。


「......」


第二天日上竿頭,顧銘瑞才醒來。


他滿臉煞白地找了一趟江赫廷,試探道:


「姐夫,我昨晚上……沒說什麼不該說的吧?」


江赫廷勾起唇角:「說什麼?醉花樓的新花魁你花了三千兩,用的銀票是從你爹那裡偷來的?」


「還有呢?」顧銘瑞小心翼翼。


「我哪裡還記得,」江赫廷不耐煩道:「我昨晚什麼時候睡得都記不得了,頭疼得很,你到底有事兒沒事兒,我還得再去睡會兒。」


顧銘瑞這才松了口氣,訕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那姐夫你休息,我不叨擾了!」


說著就出了門。


他身後,江赫廷眸色逐漸變冷,他招了招手。


一道黑影落在他身後。


「東西都找到了嗎?」


黑影低聲道:「找到了,顧相在側院造了一條密道,直通假山下的池子,裡頭有這些年顧相受賄賣官的所有賬冊。」


他頓了頓繼續道:「卑職已經全部誊抄下來,除此之外還找到了一封突厥可汗的來信,許了十萬兩讓顧相將邊城十六州的城防布圖送出去,說事成之後還有十萬兩奉上。」


江赫廷許久後,拿過那些賬冊。


天邊陰雲積卷,寒風簌簌。


他裹緊了大氅,輕聲道:


「要起風了。」


9


顧瑾月的肚子很快大了起來。


江赫廷去蕭窈屋裡逐漸少了下來,日日都陪伴著顧瑾月。


她每日春風拂面,大概是想讓之前那些覺得她失寵了的人看看她如今的得意,幹脆舉辦了一場賞春宴,邀請了京城所有的貴婦。


席間有人一眼看見了她手上的珊瑚手串,忍不住豔羨道:


「這是藩國進獻的珊瑚手串吧,聽說一共隻得了兩串,一串在太後那,一串被皇上賞了秦王,當真是華貴無比。」


顧瑾月勾唇:


「那是自然。」


她瞥一眼一邊的蕭窈,卻見蕭窈好像沒看見似的,隻顧著自己一個勁兒喝酒,忍不住暗暗咬牙。


一場宴席下來,顧瑾月聽了無數好話,笑得幾乎有些飄飄然了。


就在她起身時,一旁的丫鬟卻不小心把酒液灑在了她身上。


「蠢——」顧瑾月眉頭一豎,隨即想起這麼多人在場,不願意讓人說她苛待下人,隻得硬生生壓下怒火,扯出一個笑。


「不要緊的,我去換一身衣裳。」


隻是她越走身子越晃,伸手扶住一旁的丫鬟,勉強道:


「我怎麼有些頭暈,快扶我回屋歇歇。」


丫鬟不語,將她帶去一處偏房,把顧瑾月扶到了床上。


顧瑾月閉著眼睛嚶嚀,伸手扯開領口:


「好熱……」她皺眉低吟:


「好熱啊——」


眼見著她意識愈發混亂,整個人都衣衫不整地匍匐在床上,一邊的暗門處走進了一個男人。


正是當時代替江赫廷和顧瑾月圓房的那個醜陋男人。


男人一臉橫肉,鬥雞眼緊緊盯著床上香肩半露的顧瑾月,滿臉淫笑地摸了過去。


「......」


兩刻鍾後,終於有人發現顧瑾月失蹤了。


江赫廷急得到處找都沒找到,甚至驚動了女賓們。


女人們議論紛紛:


「王妃呢?」


「剛才還在這兒的,說是去換衣裳了,怎麼還沒回來?」


「許是有事兒耽擱了——」


就在這時,一個丫鬟連滾帶爬地撲倒在江赫廷面前,顫抖著身子道:


「王爺,王妃找到了,隻是——」


她隻是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麼來,江赫廷面色一沉:


「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說!」


丫鬟閉上眼,硬著頭皮道:


「王妃在偏房,隻是裡頭……似乎還有別人!」


全場哗然!


江赫廷臉色如墨,一撩袍子大步跟著丫鬟離開。


在場的女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跟上。


還是長公主先起身才你推我我推你,滿臉興奮地湊熱鬧去了。


顧母臉上血色盡失,踉跄起身。


進了偏房,所有人都聽見了裡面傳來的淫詞浪語。


女人的嬌吟一聲比一聲高,隨即脫力般戛然而止。


江赫廷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一腳踹開了大門!


屋裡赤條條的兩個人頓時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顧瑾月迷離的眼神在看到門外的人群時慢慢清醒過來,隨即尖叫一聲試圖伸手去拽起被子遮住自己,然而剛才太過激烈,床榻上什麼也沒有,她就這麼一絲不掛地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蕭窈挑眉,大咧咧道:


「喲,王妃,您這是幹嗎呢?」


嗬!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秦王妃在自家舉辦的宴會上媾和,這簡直是驚爆京城的醜聞!


然而在看到床上那男人的面容時,眾人更是震驚。


無他,這男人竟然跟秦王長子的長相一模一樣,甚至那雙鬥雞眼都無比相似!


顧瑾月誕下的果真竟是個野種!


顧母白眼一翻,當場暈了過去。


就在最混亂的時候,突然有人指著顧瑾月身下,慌亂道:


「血,血!」


眾人視線匯聚過去,隻見顧瑾月身下不知何時正滴下血來。


10


秦王妃當眾和人廝混,太過激烈以至於滑胎成了京城新的談資,過了許多日子還被眾人津津樂道。


顧家徹底顏面掃地,顧夫人回去大病一場,稱病不出。


顧相聽說後更是一口血噴出,不省人事。


皇室震怒,下令要處死顧瑾月。


蘇醒後的顧相拖著病體在大殿前長跪不起,老淚縱橫,求皇上饒過他女兒一命。


顧相當年有從龍之功,皇上暴怒卻也無可奈何,隻能暗中把顧瑾月送去廟裡,勒令她削發為尼,青燈古佛一生。


顧瑾月哭鬧掙扎不休,在奔出來時碰到了正在逛花園的蕭窈。


「是你!」她衝上去廝打蕭窈,恨意從雙眸裡噴射而出:


「是你這個賤人害我對不對?!」


她拼了命去抓蕭窈的臉:「你就是看不得我懷孕,怕我生下世子,你想搶我的王妃之位對不對,你該死!!!」


她狀似瘋魔,然而蕭窈隻是不耐地皺眉,隨手一推就把她推倒在一邊。


蕭窈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裡帶上一絲憐憫。


「蠢貨。」


她大步離開,隻剩下顧瑾月在原地崩潰大哭。


當然,顧瑾月就跪在了江赫廷面前。


她梨花帶雨道:「王爺,妾身真的是遭人陷害,是蕭窈,一定是蕭窈嫉妒妾身有了身孕!」


她穿著一身素衣,單薄的身子在風裡微微顫抖,當真是我見猶憐。


顧瑾月低頭,露出瓷白的脖頸。


她知道自己生得美,也知道美麗是對付男人最有力的武器。


江赫廷站在她面前,聲音在風裡有些古怪。


「哦?」


他低頭看著顧瑾月:


「你怎麼知道是蕭氏?」


顧瑾月咬著下唇:


「除了她,還會有誰這麼恨臣妾!」


「王爺,臣妾當真是冤枉的啊!」


她楚楚可憐地跪在地上,額頭用力碰在地磚上咚咚作響,很快額頭就滲出血跡,配著那張蒼白羸弱的面容當真是可憐可愛極了,是個男人都要心軟。


江赫廷卻笑了。


他俯身扶起顧瑾月,柔聲安慰:


「本王自然相信你,隻是這次父皇震怒,不給他個交代過不去。」


「你先去廟裡避避風頭,待風聲過去了,本王再接你回來如何?」


顧瑾月淚眼朦朧:「王爺,您說真的嗎?」


江赫廷眉眼帶上笑意。


「自然。」


然而顧瑾月沒等到江赫廷去接她。


她在去廟裡的路上被賊人劫走,不見蹤影。


「......」


春風樓裡,江赫廷摘下大氅,身後人趕緊接過來。


「人怎麼樣了?」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鸨滿臉堆笑:


「一直按您的吩咐接客呢,專挑下九流的客人,已經染上病了還沒歇過呢!」


江赫廷一招手,門外兩個大漢拖著一個女人走進來。


在看清那女人面容時,我悚然一驚!


不過短短兩月不見,我幾乎認不出這是曾經美名動京城的顧瑾月了!


她渾身爛瘡,衣衫不整,身上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


她掀開眼皮,在看到江赫廷的一瞬間眼裡迸發出激動的光芒,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竟然掙脫了桎梏,撲到江赫廷腳下,瞬間紅了眼眶,嗚嗚啊啊地說著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