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婉

第2章

隨後她身子晃了晃,徑直倒在了桌上。


江赫廷站起身來。


他的表情終於變了,冷冽如寒鐵,看著顧瑾月的眼神好似看著個死人。


半晌後,他招了招手。


門外一個著黑衣的暗衛押進一個戴著頭套的男人,摘去頭上的布露出了一張令人作嘔的臉。


滿臉麻子,歪嘴斜眼,咧嘴的時候一口黃牙。


我愣住了,不知道江赫廷找來這樣一個醜八怪做什麼。


「知道怎麼做了?」


江赫廷淡淡道。


男人搓著手,滿臉堆起淫蕩的笑:


「知道知道,您就瞧好吧!」


「對付這種黃花大姑娘,小得最拿手了!」


江赫廷拉出一把椅子坐下。


男人脫了衣服直接去抱顧瑾月。


顧瑾月如一攤爛泥般被男人摟在懷裡,臭烘烘的嘴不停地在她身上拱著,衣衫掉落間露出少女精心養著的一身瓷白。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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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皺眉,顯然是疼得狠了。


他譏笑:「原來顧家嫡小姐叫起來,竟比娼妓還下賤些,我還當有多麼高貴。」


那男人逐漸膽子大了起來,淫笑道:


「是啊,小的曾去過如意閣,裡頭的妓子都比這千金小姐嬌貴些。」


「您看,她還不肯撒手呢!想必若是去如意閣接客生意也好得很!」


江赫廷不語。


明明是被翻紅浪,滿室春光。


顧瑾月赤白的身子如同上好的暖玉一般,激得身上男人眼睛都紅了。


可江赫廷眼裡隻有一片極寒的冷意和幾欲作嘔的厭惡。


我怔住了。


這一幕大大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待在原地,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江赫廷低頭,喝了一口冷茶,隨即轉身出去了。


我跟了他許久,進了一間小小的院落。


滿室燈燭長明,我這才看清這間屋子隻有一張桌子。


桌子上供著的,是我的牌位。


江赫廷對著我的牌位席地而坐。


他什麼也不說,隻是看著那幾個字,像是一尊不會動的石像。


清冷的月光從窗棂外傾瀉進來,灑了他滿身。


明明窗外燈籠的紅光映出暖意。


他卻看起來那麼寂寞。


5


第二天一早,江赫廷又換上了那張溫和的笑顏。


在看見那張染紅的喜帕時,顧瑾月羞紅了臉,眼底浮現一絲志得意滿。


她想必是很得意吧。


顧相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外人雖說表面上還做小伏低,可早就有人等著看熱鬧了。


顧瑾月的身份有些尷尬起來。


雖說江赫廷被偷走後,已經沒人再說起當年的婚約。


但有身份娶她的皇室宗親都知道顧相維持不了顧家多久了,一旦顧相沒了,整個顧家就徹底倒了,再沒有一絲價值,都不願意娶她。


願意娶她的身份又太低,顧家看不上。


顧瑾月自恃身份高貴,才學美貌兼備,又怎麼會甘心下嫁。


這樁婚事是她自己掙來的。


如今她終於不需要擔心以後要在其他世家小姐面前屈尊卑膝,備受嘲諷了。


她現在是尊貴的秦王妃,是所有人豔羨的對象!


我突然覺得心情很復雜。


昨晚的事我不是傻子,我當然明白他知道了顧瑾月是殺我的兇手,他是在報復顧瑾月,報復顧家。


隻是賠上自己的婚事,值得嗎?


我心下酸澀,伸手想去撫摸江赫廷的臉。


魂魄虛無,我的手從他臉上穿過。


我看著這個被我養大的孩子。


他明明已經變了許多,變得愛笑了,會跟街坊鄰居玩笑闲話了,會眼裡映著燈火說要來娶我。


可是短短幾日,他似乎又回到了從前的樣子。


比從前更甚,笑意都帶著透骨的涼意。


「......」


接下來的日子,江赫廷有時跟顧瑾月同宿,他從不動她。


他說早些年身體虧損,太醫囑咐不可縱欲。


偶爾他給顧瑾月下藥,找那個男人來。


他做得小心,顧瑾月從未懷疑過。


很快,顧瑾月就有了身孕。


秦王乃是皇後的嫡長子,這個孩子很可能就是嫡長孫。


宮裡源源不斷地賞賜進了王府。


皇室宗親、達官貴人的帖子雪花一般飛進來,顧瑾月一時間風頭無兩!


連帶著顧家的地位都水漲船高,皇上找了個理由給顧父的一個遠親連升兩級,顧瑾月那個紈绔弟弟也進了大理寺任職。


顧瑾月每日喜笑顏開,春風拂面。


江赫廷表面上很重視這一胎,顧瑾月每日的膳食都最少十六道菜,天南海北的珍馐百味都有。


昂貴的補品不要錢一般進了她的肚子。


每天的血燕人參花費就要幾十甚至上百兩銀子。


很快,她的肚子就大起來,大得幾乎有些古怪了。


八個月後,她早產了。


果真是個男孩。


隻是生下來時,所有人都沉默了。


顧瑾月還沉浸在生下長子的歡喜中,虛弱地嚷嚷:「孩子呢!把我兒抱來給我看看!」


接生婆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躊躇著把孩子抱了過去。


我這才明白為什麼所有人都不說話了。


那孩子實在是醜極了!


剛出生的孩子按理來說都是青紫一片的小猴子般,都好看不到哪去。


隻是這個孩子卻未免太醜了些了,餅臉蒜鼻,甚至仔細看還有點歪嘴。


更讓人忍不住驚呼的是,被打了幾巴掌後孩子睜開了眼,居然是個鬥雞眼!


顧瑾月一口氣沒上來,硬生生暈了過去!


6


顧瑾月想象中的誕下皇家嫡長孫的風光徹底破滅。


無他,這孩子長得實在不像江赫廷。


皇室一貫的好相貌,江赫廷劍眉星目,身姿挺拔如松,怎麼看兒子也不該這樣醜。


偏偏江赫廷為了這個孩子大辦百日宴,京城有頭有臉的人都被他請了來!


筵席上,所有人在看到孩子的瞬間都呆住了,就連顧大人一時都沒說出話來,愣了許久才強笑道:


「這孩子真是……身體康健。」


女眷們更是神色古怪,偷偷議論。


「這孩子長得也太……一點都不像秦王啊!」


另一位夫人嗤笑:「聽說八個月就生了,也不知道是誰的種,秦王那樣玉樹臨風的人物怎麼會生出這樣的孩子來!」


「可不是,剛才看了一眼嚇得我心撲通撲通跳,倒像那惡鬼相一般,真是阿彌陀佛。」


就連皇上皇後看了孩子笑容都淡下來,連一句稱贊都沒有。


京城裡的人都暗暗議論,說這孩子不是江赫廷的。


顧瑾月月子裡每日以淚洗面,幾次她晚上做噩夢起來發現江赫廷都不在,心裡起了疑。


她悄悄跟了上來,發現了那間供著我牌位的院子。


自己的夫君整夜不睡,竟然去守著別的女人的牌位。


顧瑾月氣得摔了屋裡所有的東西!


「賤人!」她雙眼泛紅,怨毒翻湧:


「都死了還陰魂不散!」


「早知道當時就不讓她死得那麼便宜,該把她賣去窯子!」


旁邊的嬤嬤勸道:


「夫人莫要動氣,不過是一個死人罷了,何必為她氣壞了身子,不值得!」


「我忍不了!」顧瑾月死死抓著桌角:


「我一想到江郎心裡還念著那個賤人就渾身難受!」


「不過是一個賣豆腐的,江郎怎麼就忘不了她!」


我知道,她是愛上江赫廷了。


愛他,自然不能容忍他心裡還有別的女人。


顧瑾月眯起眼:「我不會讓這個賤人好過。」


「既然她陰魂不散,我就要她永世不得超生!」


顧瑾月挑了個江赫廷不在府裡的時候,去牌位上記下了我的生辰八字,然後去找了個道士。


道士捏著胡須沉吟片刻道:


「夫人想用這生辰八字做什麼?」


顧瑾月面無表情,輕輕掀唇:


「請大師作法鎮壓,」她眸子一冷:


「讓她永世不得超生吧!」


我渾身泛起涼意。


顧瑾月真是好狠的心。


殺了我還不夠,還要讓我不得超生!


那道士一開始不願意,說太過陰損,然而收下一張一千兩的銀票後就不再猶豫。


因為我八字屬火,他在郊外填了一口井,將我的生辰八字刻在石頭上填進井裡,又用鐵鏈鎖井,青石封頂。


「如此,她便要受盡水刑,魂魄日夜被磋磨,直到魂飛魄散!」


顧瑾月眯起眼。


「一個賣豆腐的賤人,也敢肖想江郎。」


「要怪就怪你出身卑賤吧,落得如此下場也是咎由自取。」


她紅豔的唇勾起譏諷的弧度,一旁的我簡直毛骨悚然!


幸虧牌位上的八字並非我真正的生辰八字,爹娘看我是個女嬰,出生時並沒有費心記我的八字。


那個八字是後來江赫廷為了來提親給我隨便寫了一個。


若非如此,恐怕我此時已被鎮在井下了!


我看著顧瑾月,心裡的恨意達到頂峰。


第一次,我真的希望江赫廷能為我報仇。


我要顧瑾月死!


7


顧瑾月事情做得很小心,江赫廷並沒發現。


她當解決了心腹大患,唯一煩惱的就隻剩下了那個孩子。


顧母來王府安慰了她好幾次。


「孩子小時候都是不好看的,長開了就好了,你和王爺長得都好,孩子也不會難看的!」


「當務之急是養好身子,爭取為秦王多多開枝散葉!」


顧瑾月眉頭緊鎖,抱怨道:


「王爺最近都不碰我了,好幾次我半夜醒了他都不在,他竟然在家裡供了那個賤人的牌位,還經常去祭拜!」


顧母眼底閃過一絲厲色,隨即抬起下巴輕蔑道:


「不過是一個賣豆腐的下三濫,你這麼在意做什麼。」


「你隻要小心提防著,當初那件事別走漏風聲,至於那個賤人不過是一個死人,她有什麼資格跟你爭?」


顧瑾月煩躁地點點頭。


「......」


可惜這個孩子並沒像顧母說的,長開就好看了,反而一天比一天更醜。


江赫廷一直拖著不肯給孩子取名,任誰都能看出他並不喜歡這個嫡長子。


顧瑾月每日補品流水般吃下去,希望能再給江赫廷生個孩子。


可惜過了許多日子,她的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


顧相請來了太醫,太醫把脈許久後皺起了眉。


顧瑾月惶恐道:


「如何?」


太醫沉吟片刻,搖了搖頭:


「王妃是上一胎生產時傷了身子,以後恐怕……」


他沒說完。


顧瑾月面色煞白。


她生的孩子長得不像江赫廷,別說江赫廷並不喜歡這孩子,就是皇家也不會允許這孩子繼承世子之位。


今上並未立太子,江赫廷作為皇後所出的嫡長子,是最有可能繼承大統的皇子!


他的王位,怎麼會讓一個風言風語來路不明來的野種繼承!


如果顧瑾月不能為江赫廷誕下合格的嫡子,那她的王妃之位恐怕也就保不住了。


可是生不生孩子這事兒由不得她。


因為她生了一個相貌醜陋的孩子,這件事已經成了皇室醜聞。


雖然大家表面上不敢說什麼,但大家心裡都猜測顧瑾月的孩子父親其實另有其人。


就連顧相都聽到了不少風言風語,氣得又大病了一場。


皇上皇後十分震怒,但一則是看在顧相的面子上,二則江赫廷自己也不甚在意,也隻能暫時咽下這口氣。


隻是如此一來皇後起了給江赫廷納側妃的心思,希望能用喜事來壓住這樁醜聞。


聽到消息後,顧瑾月氣得砸了屋子裡所有的東西!


「剛走了一個死人,又要添個活人!」


隻是她再生氣也沒用,皇後很快為江赫廷挑了側妃,大將軍嫡次女蕭窈。


蕭窈入府那天,顧瑾月松了口氣。


她雖然名為窈,人卻跟窈窕沒什麼關系,五大三粗,面容黝黑,很愛舞槍弄棒,嫁妝裡居然帶了十八般武器!


顧瑾月以為以蕭窈的容貌無論如何也不能與她相爭,卻沒想到她這口氣松得太早了。


江赫廷似乎真的喜歡上了蕭窈,一連幾日都宿在她房裡,看都沒看顧瑾月一眼。


顧瑾月咬碎了一口銀牙,夜夜不能入眠,睜著眼看著桌上的殘燭掉眼淚。


她初嘗情愛,就被人分走了夫君。


顧瑾月恨極,試圖故技重施,她趁著蕭窈喂錦鯉的時候讓人把她推進湖裡使其溺亡,結果沒想到蕭窈被狠推一下紋絲不動,甚至還伸手拉了身後丫鬟一把:


「怎麼了,是不是沒站穩?」


她找家裡的死士在蕭窈回門時攔路殺人,蕭窈甚至都沒用護衛出手,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一群人都打翻在地,要不是死士及時服毒,恐怕就要被她揪著去見官了。


她給蕭窈飯裡下毒,結果蕭窈一聞就知道不對勁,直接把飯倒了。


她百般手段,在蕭窈面前居然都用不出來,隻能眼睜睜看著江赫廷每日裡都去蕭窈屋裡。


蕭窈也不告狀,隻是見招拆招。


顧瑾月一日比一日憔悴下來,捧著心跟江赫廷哭訴。


江赫廷卻隻是攤攤手:


「不是我不願意到你屋裡來,隻是母後要我開枝散葉,你如今生不出來,我也沒辦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