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是我！

一整夜一整夜不睡覺陪著他，一會怕他冷了，一會怕他熱了。

幾十年來，他的一日三餐，他的學習工作，勞心勞力的都是我！

陳建國做了什麼？

他當了一輩子甩手掌櫃了。

可如今兒子卻幫著他爸爸說話。

兒子覺得陳建國委屈？他哪裡委屈了！

他是入贅了我家才有了後來的日子，不然他現在還在廠裡打螺絲呢！

他用一個孩子的姓氏跟我父母換了他大半輩子的好日子。把我家吃幹抹淨，現在又翻臉不認人。

兒子卻認為是我佔了陳建國便宜？

我忍不住哭出來聲。

果然，就像年輕人常說的那句時髦話一樣。

「兒子永遠無法共情母親。」

6

這幾天，老陳和兒子都心情大好。

知道我不再鬧著要改姓後，兒子直誇我識大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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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陳也沉浸在光宗耀祖的喜悅當中，恨不得走路都橫著走。

我雖然堅定了放棄老登和逆子的念頭。

但兒媳是個好孩子，她才剛生完孩子，我不想家裡的變故給她月子造成影響。

更況且我跟陳建國一起生活了幾十年，財產都交纏在一起。

我選擇從長計議，這對我有利。

畢竟自信如他們，不會想到五旬老太會離婚。

我能為自己爭取操作空間。

這些日子我飯也不做，家裡也不打掃，成天往外面跑。

我上午參加老年俱樂部，下午跟老姐妹去逛街，晚上跳廣場舞，十分快樂充實。

累了就去附近商場下館子。

我每個月的退休金不補貼逆子，還不是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吃飽喝足我就去買金子，偷偷轉移我們的財產。丈夫和兒子雖然都是空心的，但金子是實心的。

可僅僅就是這點改變老陳都接受不了。

他無能狂怒：「你不做飯我吃什麼？」

我不做飯他就不吃了？

那餓死算了！

誰規定了老頭退休了後能提籠遛鳥、下棋釣魚，而老太太隻能在家洗衣做飯伺候老頭？

我幾十年如一日地照顧他，把他養得飯來張口衣來伸手。

快六十歲的人了，還像一個老巨嬰一樣，啥也不會幹。

可卻養出一個子系中山狼。

現在我懶得伺候了！

老陳接受不了，鬧了幾天，見我油鹽不進，直接暴走。

他偷偷跟蹤我到老年活動中心，開始搞事情。

老陳手拿一個大喇叭，在整個街區來回地喊，說是請大家一起幫他抓老小三。

「求求大家幫我找找，是誰勾引我五十多歲的老伴弄得她天天不歸家。我們剛得了孫子，本來一家人其樂融融，現在全被老小三破壞了！」

他說得聲淚俱下，又是如此勁爆的內容，很快便成功吸引了一大批路人前來圍觀。

不明真相的熱心群眾對著我指手畫腳。

有人指責我一大把年紀了還搞婚外情，是為老不尊。

有人唾罵我：「越老玩得越花，道德淪喪！」

萬萬沒想到，我循規蹈矩了一生，到了五十多歲卻還要被人造黃謠。

我被臊得抬不起頭。

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老陳更來勁了。

他隨機逮住身旁的一個老頭就質問人家跟我什麼關系。

都一把老骨頭了，兩個人還推推搡搡。

人老了，可能摔一跤就會致命。

怕現場失控，我便報了警。

7

警察同志來的時候，老陳任然是一副不肯罷休的模樣。

他卡著那老頭的下巴死死不肯松開，差點把人家假牙都給擠下來了。

警察勸警他不要尋釁滋事，同時上前拉架。

老陳見狀，便迅速地一屁股蹲躺倒在地上，嘴裡還不住地喊著痛。

他一個六十歲的老年人，警察也不好強行抓人，隻得態度和藹地拉著大家溝通調解。

老陳老眼一眯，指著我提出他的訴求。

「警察同志，你讓她保證以後就在家好好呆著，否則我就躺在這不走了！」

出警的隊伍中有一個年輕的女警見到這個場景十分生氣，怒斥老陳：

「老大爺，你不能限制她的人生自由！」

老陳理直氣壯：

「我沒有限制自由！她要出來玩可以，但得先把家務給我做完！誰家老太婆不幹家務的？」

他又對著現場一眾老頭老太說道：

「你們以後誰還敢拉她出來玩，我就去你們家、你們兒女單位抓小三！不讓我好過，你們也都別好過！」

經過他的這一番操作，俱樂部的朋友們怕惹事上身，都對我敬而遠之。

就連負責人也一臉無奈地勸退我。

她希望我為了其他學員著想，能先處理好家庭矛盾再參加活動。

回家的路上，我質問老陳有什麼證據能證明我有婚外情。

老陳十分坦誠地表示，他沒有。

剛剛是他隨口瞎編的。

他鬧這一出就是想威懾我，讓我不要往外跑，回家給他做飯。

想讓一個女人屈服的最好辦法，就是破壞她的名聲。哪怕她是個老太太這一招依然有效。

我氣得胃疼。

晚上回家，兒子聽說了今天的事，大發雷霆。

他一臉失望地指責我沒有承擔做妻子和母親的責任。

他怪我不在家裡搞好後勤服務卻在外面惹事生非，不讓他省心還讓他丟臉了。

可是卻隻字不提老陳的過失。

8

我不想再見到老登那張老臉，也不想再聽到逆子的聲音。

第二天一大早，我直衝旅行社，報了個老年旅行團，說走就走。等瑩瑩出了月子再回來。

以防他們認為我失蹤報警浪費警力，我在上車之後，就往家庭群裡發消息告訴他們這件事。

一石激起千層浪。

老陳發了十幾個 60 秒語音。

兒子瘋狂地給我打電話，但是打不通。

當然啰。

我早就讓導遊幫我將他們號碼都拉黑了。

兩個男的在群裡對我一通輸出。

兒子又在罵我不懂事了。

他怪我不為兒孫考慮隻顧自己快活，太自私。

呵，我都奉獻了半輩子，也該輪到他的好爸爸奉獻奉獻了。

奇怪了，我不過是做了一個男人做的事，他們怎麼就破防了呢。

我坐在車上，忍不住暗爽。

望著眼前祖國的大好河山，聽著車上老姐妹們的歡聲笑語，我壓抑已久的心情終於舒暢了。

人吶，果然要為自己而活。

9

可萬沒想到，事情的進展卻遠沒有想象中那麼順利。

我原定一個月的旅期，這才過去一個星期，就被迫終止了。

這天醫院的人打電話給我，說我家老陳摔了一跤住院了。

兒子也一直往群裡發老陳的住院照。

就連親戚朋友們也都不約而同的全都給我打來電話問候。

一路上我的手機滴滴滴響個不停，十分惱人。

旅行的好心情一下子就被打破了。

算了。

隻要我還是陳建國的妻子，這事我就躲不掉。

我隻好先返程。

可等我到了醫院一看才知道，老陳這傷不能說是不重，隻能說是很輕。

隻怕我要是再晚回來一天，他就都要痊愈了。

不過男人至死是少年。

這點擦傷他都能在床上嗷嗷直叫，見到我回來，他嚎的聲音更大了。

兒子也一臉擔憂地坐在床頭，一幅父慈子孝的畫面。

但我卻隱隱覺得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

果不其然，被我無意間聽到了他們父子的對話。

兒子問道：「爸，您平時挺小心一個人，這次怎麼還摔著了？」

老陳笑著低聲對他解釋：

「我的傻兒子，我要是不搞出點動靜，你媽怎麼會這麼快回來？」

「你是不知道，你媽這一走我連口熱飯都吃不上了，我這把老骨頭怎麼經得起這樣折騰哦。」

兒子這才恍然大悟，不禁為老陳的智慧點贊。

「苦肉計啊，還是咱爸厲害！」

老陳滿臉得意：

「你媽我還不了解嗎，心最軟了！上次來硬的不行，這次我就來軟的。治她我還能沒點絕招嗎？」

兒子連連點頭。

等我推門而入的時候，這父子倆還在那龇牙咧嘴地笑著呢。

見我又進來了，老陳立馬裝出一副虛弱的模樣。

我白了他們一眼，拿包回了家。

雖然心有無奈，但我也隻得先等老陳養好傷再提離婚。

他一把年紀了竟然還能有這麼多彎彎繞繞的小心思。

我不能讓他搶佔了道德制高點。

10

好在很快，老陳就出院了。

瑩瑩也出月子回家了。

我們高高興興地給孫子孫女辦了一場滿月宴，席上親朋好友們齊聚一堂。

寶寶們很可愛，現場氣氛很好。

但很快這份和諧就被老陳打破了。

今天老陳格外高興，跟幾個老兄弟們一起喝得七葷八素的。

喝多了，他便在那又哭又笑地大聲嚷嚷：

「三十年了，我心裡苦哇！你們說老陳家要是沒在我這裡斷了根，我下去了怎麼面對我父母？」

「現在，我孫子孫女姓陳！陳家有後！我今天終於一雪前恥了！」

我隻覺得可笑。

年輕那會他媽還在，他就嚷著要入贅。

怎麼當時沒想過怎麼面對父母，現在倒孝心上了。

老陳這般失態，兒子卻滿眼心疼地看著他。

兒子拍了拍老陳的肩膀，舉起酒杯高調地宣布：

「我的一雙兒女今天滿月，而我也在今天正式改回陳姓，我陳爽認祖歸宗了！今天我們家雙喜臨門，讓我們一起舉杯慶祝吧！」

什麼叫認祖歸宗？能把吃絕戶說得如此清新脫俗也是這父子兩的本事。

老陳感動不已。又拉著眾人回憶他那些年在我家當贅婿的悲慘歲月。

他說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仿佛他是我家的包身工一般。

陳家父子這一唱一和，無異於把我架在火上烤。

他們要美化三代還宗的合理性，於是便把我和我父母塑造成罪人了。

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罵娘。

現場有很多我的同事、朋友，以及我娘家的親戚，大家都在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

11

在現場一片感動中，我冷笑了一聲，既然你們不想體面，那就不要體面了！

我走到中庭拿起話筒，堅定地說道：

「今天真是一個好日子，那我就再告訴大家一個喜訊吧！我徐霞要和陳建國離婚，同時也要跟陳爽斷絕母子關系！好，大家可以舉杯給我們慶祝了！」

說完，我將包裡的離婚申請書拿出來往老陳的臉上摔了上去。

老陳和兒子都懵了，酒一下子就醒了。

但是僅僅愣了幾秒之後，他們便開始哈哈大笑。

兒子頗有些無奈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