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狐狸

第1章

夫君體弱,我代他納妾衝喜。


納的是他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夜半,我在新房抵住嬌滴滴的新娘。


「不是說過了嗎?夫君體弱。」


花燭當前,我用喜秤挑開蓋頭,咬上那軟玉溫香的唇,令其綻出嬌豔頹靡的顏色。


「為妻代他行房。」


1


夏江侯府新置的婚房內,紅燭火光蕩漾。


出乎意料,紅蓋頭之下,並非小家碧玉的俏麗,而是端莊大氣的芙蓉面,未施粉黛。


但滋味很是嬌美。


我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


隻是鼻端嗅到了血腥氣。


「狐狸精餓了……還真是飢不擇食,葷素不忌。」


新娘子仰起纖長脖頸看我,被燭火映照的眸仿佛淚光點點,銀牙緊咬。


如此曖昧的光影裡,饒是無情也動人。


雪腮尚餘薄紅,但她用匕首刺在我心口,神情逐漸退去了初始的驚愕羞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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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瞬不瞬地看我,顯出冷靜凌厲的審視感。


這反應不在我意料之內。


我覺得有點意思。


「杜家幺小姐,霍安念念不忘多年,還以為是個大家閨秀、淑靜佳人,原來性子這樣烈?」


霍安正是這侯府世子,我那病入膏肓、不能自理的「夫君」。


對於她戳破我妖孽身份,我不以為意。


市坊間關於侯府夫人會吸人精氣的傳言夠夠的了,不差這一個。


況且她說得不錯。


我是葷素不忌,並不在乎她是男是女。


「這樣一個小玩意兒,就想傷我?」


我摸上她握匕首的手,摩挲兩把,衝她微笑。


呵,細膩勻稱,手感妙極了。


就是有些薄繭是怎麼回事……不確定,再摸摸。


被握在掌心的纖纖素手狠狠一顫。


她難以置信地瞪我,眼裡終有了羞憤之意。


嗯?


等一下。


我後知後覺感到爪子有點痛。


低頭看去,朦朧光線裡,那把匕首刻了密密麻麻的符文,正閃爍著微弱的金光。


而且材質明顯不是金屬。


是木質。


桃木。


我呆了,脫口而出:「你是女冠?!」


2


媽蛋,玩脫了。


常在河邊走,本狐妖今日終於湿了鞋。


魏頌蘭將法鞭收得忒緊,把我吹彈可破的肌膚勒出道道紅痕。


大概平生頭一回被妖輕薄,氣狠了。


新娘不是新娘,是霍家從渡元觀請來除妖的道長。


我說她怎麼嘗起來靈氣充盈,分外可口。


綁完我後她第一件事,不是料理我,而是奔到水盆邊瘋狂洗手,再找到巾帕瘋狂搓嘴。


恨不得把嘴唇搓禿嚕皮。


哦,冰清玉潔的魏道長,嫌我髒。


雙手被縛,我縮在床腳不敢吱聲。


看她脫下一件廣袖袍,裡頭法劍天蓬尺……


脫下一件薄夾袄,裡頭法旗五帝錢……


脫下一件紅羅襦,裡頭法印三清鈴……


乖乖,裝備挺全。


我弱小,可憐,無助。


但眼都不眨。


脫呀。


快脫快脫,繼續繼續!


魏頌蘭不脫了。


剩件雪白裡衣,脖子上還掛了枚八卦鏡,抄起劍冷著臉朝我走來。


我默數五個數。


在她距我一步之遙時,猝然抬頭,衝她粲然一笑。


她一愣,意識到不好,匆忙後退,還想掙扎。


但身體已軟了下去,絆到床邊腳踏,重重跌在榻上。


主人不支,法器自然也失了效用。


法索松弛,我輕松掙開,拔出短刀一丟,揉了揉腕,笑盈盈蹲到她身邊,俯身蹭蹭她,咬字婉轉。


「中計了,我的好道長。」


她身發顫,臉發紅,呼吸漸漸急促起來,還竭力想撐起身,咬牙切齒怒瞪我。


「下流!無恥!你、你做了什麼……」


我慢慢握住她的腳踝,骨骼圓潤凸起,有些硌手。


歪頭枕上她膝蓋,我仰面看她。


「你都說人家是狐狸精了,情毒嘛,就剛剛……」


我無辜舔唇。


3


魏頌蘭氣炸了。


嘴裡罵我,腳上踹我,手上還想掐訣,奈何心亂神散,凝不得真氣。


到底凡人一個,再清心寡欲的修道人士,總歸有欲望。


「我這毒隻能紓,不能解……要不要我幫你呀?」


我嬌媚地衝她眨眼,充滿暗示,拉開了她一隻腳踝。


她又一腳蹬過來。


軟綿綿的,仿佛調情。


老實說,我是有點難辦的。


像面對著美味的刺豚,不知從哪下口。


我料到渡元觀會派人來收拾我,畢竟這裡是侯府,皇親國戚,哪是好惹的?


都做好了打算,甭管來的是什麼禁欲男道士,隻要勾他嘗我一次,保準忘不掉這滋味……誰想來的是女冠?!


算了算了。


想來都一樣。


那就我嘗嘗她。


保準也能讓她忘不了我!


嘿嘿,別人得不到的白月光叫我得了,想想還有點興奮。


徵服欲上來了,我摩拳擦掌。


一個激動,身後狐尾撲哧冒了出來,歡快晃了晃。


我撥弄她散落的頭發,正待趁火打劫。


背後忽然一緊。


魏頌蘭抓住了我的尾巴。


五指陷在長毛裡,頗有幾分愛不釋手之感。


明明上一秒還想把我大卸八塊。


現在,她雙目迷蒙,眸子失了焦距,似乎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


我:???


福……福瑞控?


我試探伸出手,她頓時像魚兒渴水貼近。


薄薄一層衣料下,光滑柔潤的肌膚如滾珠,如走玉。


我腦子嗡的一聲。


我,一隻血氣方剛的狐狸精,哪經得住這撩撥?


我那引以為豪的理智,它,崩了。


4


開頭是出乎意料的,過程是兵荒馬亂的,結果是要我老命的。


注意,不是誇張修辭。


喜桌上紅燭燃到頭。


魏頌蘭清醒過來後 0.01 秒,「啪」一下把我掀下了床,很快啊。


並附贈我一雙陰陽環。


一隻套上我脖子,一隻套住我四肢。


她下地到處撿衣服,手抖,腰軟,腿顫,胸口劇烈起伏。


眼神可以殺人的話,我已經死了千百遍。


陰陽镯有封禁妖力的功效,我變回原形縮在角落嚶嚶假哭。


如果她能聽懂嚶語,就會知道我是在控訴——過河拆橋,好心當驢肝肺,穿上裙子不認狐,呸,忒無情的女人!


「嘭——」


房門忽然打開了。


外頭烏泱泱的人堆著。


下到僕婢,上至府中女眷,明顯好奇結果又怕得不行。


直到終於有膽大的探頭一瞧,發現我已被結結實實捆住。


見滿屋狼藉、狐毛亂飛,他們嘆為觀止。


「戰況激烈啊……」


魏頌蘭衣裳凌亂,香汗淋漓,面上殘餘著未消退的紅霞,白裡透粉,一身簡素道裝亦掩不住那動人神採。


顯然,大家都以為是打鬥所致。


她狠狠瞪我,我錯眼亂瞟:嗯嗯,可激烈了。


霍安立在門口不敢靠近,一副咳得要死不活的模樣,遠遠衝魏頌蘭拱手。


「多謝阿蘭施以援手。」


這樣了,他還不忘惦記他的下一春,深情款款地凝望伊人。


「阿蘭,你我錯過良多,如今妖狐伏誅,我房中再無旁人,不知……」


我聽得目瞪口呆。


幹什麼?幹什麼?我還沒死透呢!死渣男!


魏頌蘭抬手止住其話頭。


「當年悔婚是魏家不對,情非得已出此下策,今你我兩清,魏某已是出世之人,霍公子休要糾纏。」


5


霍安訕訕討了個沒趣,還不肯放棄。


轉而噓寒問暖,倒屣掃榻,懇請她多留兩日。


我氣得龇牙,暗搓搓蛄蛹到門邊,準備給我這便宜夫君一口。


結果一下被魏頌蘭揪住了命運的後脖頸。


待人散場,她重新上法索將我綁住,在別院裡逼問我。


「霍夫人現在何處?」


當然,我並不是真的侯府夫人,隻是臨時借了這身份為非作歹方便吸引注意。


我用大尾巴埋住自己,睜著水汪汪的眼不吱聲。


魏頌蘭伸手扒我狐尾,可能以為我在賣萌。


關鍵是她自己真吃這套,看我的眼神復逐漸迷離,繼而反應過來,惱羞成怒,重重一拽法索。


該死的福瑞控。


我應聲倒地,哇哇亂哭,露出脖子上的環,委屈壞了——你套著人家要人家怎麼講話?!


聽著我的號啕,魏頌蘭一滯,有點手忙腳亂地給我解開了。


「好了!說話!」


我重獲言論自由,依然癱在地面不起,別開臉哼唧。


「這問題你該問霍安,我是被霍夫人的怨氣引來的,他殺妻後將人埋哪兒了,隻有他自己清楚。」


所以當我頂替其妻活生生站在他面前,這位世子爺一病不起,一方面確實缺點陽氣,另一方面,純屬嚇的。


這種德行有虧的吸一吸不影響我修行。


魏頌蘭眉頭擰得死緊,揪我下巴的皮毛,把我的臉掰回來。


「你胡說八道什麼?」


「是真是假,你用引魂鈴一試便知。」我甩頭,「你弄疼我了!」


是誰需要時抱著人家纏纏綿綿不撒手,現在不需要了就行為粗暴,棄如敝屣。


果然人都一個樣,穿好衣服就是硬氣,哼!


魏頌蘭甩手將我丟開,轉身大步流星要出去。


然而,剛到垂花柱前就定住了。


銅釘大門從外落了鎖。


作祟妖狐解決,恐殺妻罪敗露,魏頌蘭又不肯成為自己人……


綜上所述,侯府準備滅口。


魏頌蘭用力踢了一腳大門:「畜生!」


好端端的,罵小動物作甚?


我唰一下坐正。


「明明畜生不如!」


6


烈焰彌漫,冉冉火光映得庭院半邊天通明。


對付妖邪魏道長是行家,但被人這麼對付,大概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關鍵她比我這長毛獸還怕火。


我亮出利爪在牆根扒拉扒拉,很快刨出個大洞,輕輕松松鑽出去。


然後趴下,將魏頌蘭也扯出來。


扯了她一頭一臉的灰。


她在煙塵裡嗆咳著,眼角依稀有晶瑩淚跡,臉色還是慘白的。


不得不說,她這出乎意料的反差,教我很有點心動。


但我還沒色令智昏到這個程度。


「說好了,咱們也算兩清……」


我矜貴地擺著尾沿牆走,就準備先溜一步。


四爪剛剛邁開,尾巴忽然甩不動了。


扭頭一看,魏頌蘭攥住了我的尾尖,慢慢將我扯回去。


看我的表情令我登時覺得不妙。


我尖叫。


「你不守信用!」


旋即視野便淪入一片漆黑。


7


再睜眼,我被兜在布袋裡,掛在人肩上晃晃蕩蕩。


魏頌蘭要帶我回渡元觀問罪。


我左踢右蹬掙不開,氣壞了,一路大罵。


沒本事對付人中敗類,就知道逮著小動物欺負!


「離開前我報官了。」她聲音冷漠,不動如山,「人的事自有人去管,你以為自己是正義之使嗎?」


「官?」我大聲冷笑,「霍家就是這裡最大的官,人要是管得了怎麼還會有我的事?」


我終於將袋口撐開一條縫,探出腦袋搭上她肩膀。


「魏小姐,你當年為何被逼入道,別跟我說是喜歡山裡那種毛都不長的環境吧?」


好好一個世家小姐,還是在有著一門不錯婚事的情況下,若非世俗變故,哪家舍得送女兒去吃這種苦?


「……」


她儼然被戳中痛處,大力把我腦袋摁回去。


「少費口舌。霍安被你吸食生氣,至少折陽壽三十年,時日無多,如此懲戒已足夠。下面輪到你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了。」


我又罵了她一路。


到晚上我安生了。


倒不是累了,隻是單純裝死。


魏頌蘭找了家客棧歇腳。


發現我不動,她還嚇了一跳,把我倒出來,推了我幾下。


我緊閉雙目,安詳如死豬。


客房裡安靜大半天。


安靜得隻聽見她的呼吸。


半晌,她重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