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吃了就可以長生無病。

「你們不是說沒讓你們吃肉嗎？這個魔修，天生惡毒，已為我降服，正是送上門的口糧。」

他說罷低頭看我：「給你一天時間，好好想想該怎麼向我求饒。」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他是要我受盡這千刀萬剐之刑啊。

「不服氣？誰叫你是魔修。不多吃點苦頭，怎麼知道什麼是感恩？」

他帶上偽善的笑，踏上虛空，又成了白衣飄飄的神。

而此刻，那些一直跪拜在仙君祠周圍的百姓都顫抖著看向我，有人手拿著利器，開始向我走了過來。

愚蠢的凡人啊。

陸瀟怎麼會這麼好心？

他讓這些凡人吃我的肉，不過是為了讓他們成為千千萬萬個裝我的容器。

每一個容器都可以讓如意解恨。

到了那時候，他要為那個蠢女人隨意割多少臉皮，就割多少臉皮。

第一個人來的居然是那個鄰居老頭。

我知道，他活了很久，餓了很久，他家的木頭都摳下來煮水喝。

他手上的利刃下來一瞬，我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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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的刀沒有落在我身上，而是我旁邊的坑裡。

熱血噴湧！

他看著我。

「我知道的，用生人祭祀，得魔界大能，十萬年一輪回，從嬰兒開始重長。一旦覺醒，生靈塗炭，殺人如麻。」

「是真的。」

「隻有最厲害的魔修尊者才喜歡血。」

更多人圍了上來。

因為飢餓他們的眼睛格外亮。

「那年幹旱，如果不是那場雨，我爹肯定死了。」

「如意養的惡狗，喜歡吃人腳後跟，我孩子那時候還不到一歲，從此一輩子都站不起來。」

「我阿爹因為看了如意一眼，被她挖掉了眼睛。」

……

「我看到了，您可以捏碎那仙人的劍。」

「我們也聽到了，是您在守著這個城。」

「尊貴的魔神大人……隻要您需要，隻要我們有，我們將獻祭一切。」

溫熱的血、滾燙的血，鮮活的血！

帶著無盡的怨念、希望洶湧成繚繞的血霧。

鮮血湧入我身體。

我的魔力在蘇醒。

覺醒的最後一個拼圖，無盡血肉和信徒怨恨，就這樣拼成了。

所有的祈禱我都聽見，所有的哭泣盡入耳中。

殷紅的雙眸重新變成黑色。

剛剛強行突破的境界如同久旱的甘露，這是一次徹頭徹尾完全的覺醒！！

我說：「可我是魔。」

那些簇擁我的凡人每個人眼睛都是光。

「是魔，也是誅惡仙的好魔。」

「是魔是仙，他們算了不算，百姓說了才算！」

13

我動動手指，捏碎了仙君祠的塑像腦子。

那些布置得金光閃閃的陣法，在我手裡就像蛛絲一樣被輕易抹去。

仙眷府珍藏的駐顏珠和冰玉床顯露出來，我將爹娘一起放上去。

「等我回來。」

再看向四周的鄉鄰：ƭũ̂ⁿ「我出去一趟，可要帶點什麼回來？」

一張張蠟黃又蒼白的臉隻是眼巴巴看著我，不敢吭聲。

與天上神仙相鬥，就算我展示出驚人的修為，也讓他們擔心。

隻有一個小孩咽了口口說：「姐姐，我爺爺說肉好吃，那個壞神仙也說肉好吃，我沒吃過哩，那你可不可以帶點肉回來啊。」

「可以。」

「我姐姐也沒吃過呢。她也想要。」

小瘦巴孩又給我指她更瘦巴的姐姐。

「都有，記下了，還要什麼？」

「還要姐姐好好的回來。」

「真乖。」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

地下不到，天上不過須臾。

我重臨九重天時，陸瀟邀功的諂媚笑意還沒收攏。

他的師尊正帶著他準備去向神尊邀功。

一旁的如意用了仙露，臉已經大好了，再度妖媚動人。

他的師尊慈雲上仙正說，本來以他的修為隻能守護這方圓百裡，現在因為殺掉魔修大能，可以拓展領地。

以後會給他選一個好的地方。

如意聽得開心極了：「江南可好？」

慈雲上仙微微皺眉。

陸瀟道：「師尊，徒兒一直也沒去過呢。聽說江南富甲天下，香火鼎盛，徒兒去了，也自當為師尊多些孝敬。」

他話音突然收住，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我，微怔中看見我的譏笑，頓時羞惱。

「何人在此偷聽？看到慈雲上仙也不行禮？」

我看了看他脖子和位置，確保出手的時候，髒血不會噴濺到我身上。

旁邊的如意則滿臉戒備：「不要仗著一張好臉就往人身上生蹭……啊！」

她口腔的舌頭斷了。

連同下半張下巴和臉一起散在地上。

「聒噪。」

陸瀟勃然大怒，拔劍要來，我直接捏住了他的劍鋒，一個回旋，他脖子生生切開了一半。

這點傷，還不至於讓他死。

隻能讓他難看得要死。

慈雲上仙跟著大怒，伸手便是十分修為要為徒兒報仇：「暗箭傷人，找死！」

「好了，還有你！」

我閉眼睜開，赤紅眼眸之下，額間浮屠花顯露，慈雲上仙一瞬變色。

而陸瀟驚恐至極：「你不是……被吃了嗎！！！怎麼會在這！！！」

慈雲上仙倉惶想逃，被我摔倒在地。

一劍抽去仙骨，另一劍割掉靈根。

我一腳踩在他身上，仙核發出耀目白光和紅光。

「看來休屠城的香火你也吃了不少。好吃嗎？」

14

我緩慢碾壓，那仙核開始碎裂，慈雲上仙還要嘴硬：「你可知我是誰？！你可知道我師尊是是誰？！你可知道我師尊的師尊又是誰？！」

並不想知道。

反正一個個都是手下敗將。

我隻專心碾壓那仙核，將裡面屬於休屠城生魂的一部分抽出，收攏，裝好。

剩下的，碾壓成齑粉。

慈雲上仙慘叫中發出一道求救信號。

須臾，又來了一個全身穿白的老頭，老頭又是大怒。

「何方妖孽，竟敢欺辱我徒子徒孫？」

修個仙還帶世襲呢，聽說過門閥學閥，現在還來個仙閥。

「別吵，馬上輪到你。」

等我把這個白胡子老頭打翻後，他再度搖來了一個胡子更白的。

仙門霎時噤聲。

作為數十萬年中第一次領受香火而生的魔尊，我和他們一樣擁有熾熱ŧŭ₍的信念之力。

仙界的結界根本識別不出我的敵我身份。

半個仙界廢物聚攏在我周圍，卻無一仙敢向上。

我擦了擦手。

將身上的仙核碎粉抖落。

看著地上一排成了凡人的廢物老頭：「還有誰，哪個神尊？沒了？那開始吧。」

如意驚恐想要靠向陸瀟求救，她用眼神拼命暗示自己的肚子。

可她說不出話。

我的讀心術將她心思一覽無遺：「陸瀟，你的妻子叫你為她死呢。她說她當初為獻身過，你愧對她，你為她做的都是應得的。」

「商量好了嗎？誰先死？」

陸瀟捂著要掉的頭恐懼看我。

「看來他不想為你死啊！」我看向如意，順便幫她捏上了下巴。

如意的痛罵聲響徹仙界，一一歷數這些年她為陸瀟、為陸瀟的仙門之路做的犧牲。

那一城的百姓說是為了補償她，其實不過是慷他人之慨，解旁人之囊，暖之盜，德之賊。

而凡人生死和信仰，不過是他戀舊情愛中一道額外的美食。

所有好處都給了陸瀟。

說完之後，我伸手一捏，她的身體陡然漂浮ṱüₒ，然後跌落雲層。

很慢很慢。

就像她曾經在城門掛的那個人。

頭還在，身體卻緩慢腐爛。

——畢竟天上一日，地下一年。

這落下去的一日，她將眼睜睜看著自己變成曾經最惡心恐懼的模樣。

另一邊的陸瀟看到我走過去，差點破聲。

「師尊，爹，師祖，老祖，救我啊！」

那慈雲上仙掙扎：「按照仙魔當日約定，不可殺凡人，如今我等仙核已廢, 隻是普通人罷了, 你……何必咄咄相逼。」

昔日陸瀟的話正好作為回禮。

「哦, 這個陸瀟說了, 按照浮屠所言。胎兒尚未開智成形, 算不得殺生。我覺得也能說得通。現在我覺得你們根本都不是人, 那也不算殺人了。」

「陸瀟，我說的可對？」

解釋權從來屬於勝利者。

「你……你要幹什麼？」

我低頭看他, 睥睨之下, 他顫抖如同一條斷脊之犬。

「你當日自休屠城飛升說過什麼，你說你感念休屠城養育你二十多年, 你說會給百姓好日子，你會ƭŭ̀ₙ護佑這座城。」

「對了，你還說，你要給大家吃肉呢。大家還等著呢。」

「說到, 就當做到。你做不了的, 我幫你。正好應了我答應大家的。」

送一份從來沒有過的肉回去。

脔仙為俎, 雜神肉以佐之, 散落休屠城。

所有的靈力和香火重新歸到這裡。

芬芳撲鼻。

城中滷肉鋪擺在外面幹涸的醬料缸裝了一小層, 後來兌水滷肉，香味撲鼻，達數十裡, 號稱休屠肉。

15

我重新回到弟妹等候的山坡口。

他們見到我一下撲了過來。

滿滿當當將我抱著，幾日不見, 瘦了好多。

「阿姐, 我以為你跟爹爹一樣不回來了。嗚嗚」

「阿姐，我挖到兩根可甜的草根，給你留的。」

「阿姐, 阿姐，你好像變高了！」

「不對, 阿姐, 你怎麼突然變大了。嗚嗚嗚, 阿姐, 你是不是要死了啊？我上回看到清水河裡面那人就是脹大許多, 人家都說他要死了……我不要你死。」

我摸摸他們的頭：「傻子。阿姐這不是好好的嘛？」

他們驚奇又興奮看著我，我伸手一手牽著一個，將手裡的糖給他們, 換回了他們手裡的草根。

「以後，再也不用吃這些了。這個是糖。嘗嘗。」

「哇哇哇, 好好吃啊！！阿姐！你是神仙吧，你怎麼變出來這麼好吃的東西。」

「阿姐還是你們的阿姐。阿姐不是神仙。」

「阿姐就是神仙，我們說是就是。」

重回家中時, 爹娘剛剛醒來, 緩慢坐起的瞬間有一瞬恍惚。

我一手推開門，聲響嚇得他們本能就要蹲下。

看到是我, 我娘一瞬眼睛紅了, 我爹啞著嗓子叫了我一聲：「南枝——」

我轉頭順手將ťù₊鬼鬼祟祟索命的鬼差扔出去，歪頭向後叫弟弟妹妹。

「進來呀。」

他們蹦蹦跳跳跑進來。

我看向爹娘：「弟弟妹妹大了，應該給他們取個名字了，休屠城的孩子應該有個好聽的名字。」

阿爹問我：「你……不走了嗎？真的願意留下來嗎？」

弟弟妹妹七嘴八舌。

「爹爹。阿娘。阿姐買了肉, 爹爹說的那種很好吃的肉，阿姐說不走了，要給我們燉很久很久的肉呢。最好的休屠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