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此時的我，蹲在路邊號啕大哭，當然是裝的。

媽媽一把將我抱在懷裡。

「月月，你是為了奶奶治病，才要那十萬的彩禮？」

我慌了：「你、你們都知道了？」

我流著淚，難過地說：「我一個學生能有什麼辦法？我隻想奶奶活著。你們養育我長大夠辛苦了，我不能再給你們添麻煩了。」

兩人再次對視，心虛又難受。

心髒都像是中了一箭。

「月月，是爸媽錯怪你了，對不起。

「但我們沒騙你，你是謝氏的千金，奶奶也沒有生病。

「當時撒謊，是怕你上大學見多了花花世界，心亂了，想培養你的家庭責任感，讓你時時刻刻有壓力。

「總之說這麼多，不如帶你回家，親眼去體驗有錢人的日子。」

12

從漆黑狹小的地下室搬到別墅這天。

天氣很好，陽光燦爛。

爸爸穿著西服，媽媽穿著高定。

癱瘓的奶奶從椅子上站起來，手帕沾淚：「月月，我們終於把你給盼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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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諷刺地盼啊，但我還要笑著說太好了。

他們帶著我到處逛：「月月，你對這裡還有印象嗎？

「你小的時候，可聽話了，不哭不鬧，保姆們都說你好養。」

說實話，沒有。

這個家是陌生的、冰冷的。

唯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 2 歲時的悽慘記憶。

他們將我丟進冰天雪地裡。

失去了大人，我又冷又餓，哭得撕心裂肺。

是五歲的姐姐牽著我，將我帶回了養父母家。

而我的親生父母就在附近觀察等待。

等待誰是天選之子。

誰是收養我的最好人選。

天底下，有故意弄丟孩子的殘忍父母嗎？

有。

我看著眼前的親生父母，真誠地說：「錢不錢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一家人能像以前那樣相處。

「爸爸、媽媽、奶奶，謝謝你們的栽培，我愛你們。」

幾人淚如雨下，看我如同看展示櫃的展品，特別驕傲。

「月月這孩子，沒白養！」

13

我搬出宿舍，在學校附近有了一套別墅。

還有了司機，以及四個照顧我生活起居的阿姨。

我成了人人羨慕的有錢人。

有錢真好啊。

對路過的流浪漢我都能掏出一沓錢給他。

完全不心疼。

對傻逼說的傻逼言論，我也能心胸開闊地表示理解。

比如此時，爸爸指著一個胖墩說：「這是我為你挑選的好男人，也是我們謝家的合作伙伴。

「你和他結婚，會讓公司更上一層樓。」

媽媽說：「這孩子媽見過了，長得可結實了，性格也老實，和你天造地設。

「你們先處著，等畢業了接手公司，就舉行訂婚儀式。到時候他們的投資來了，你就用這筆錢，把公司做大做強！

「月月，你是我們謝家的驕傲！爸媽看好你！」

我認識他，花花公子一個。

但我什麼也沒說，鄭重乖巧點頭：「我會的，絕不負你們所望。」

大三這年，我在公司的基層打雜。

曾經無數個睡不著的夜晚，我都在研究它。

我看著它在爸媽的手裡輝煌又落幕，到現在的穩定。

我了解它，就如同了解自己。

所以我對公司的業務了如指掌。

我優異得讓眾人驚嘆。

從小謝，到小謝姐，到小謝總。

最後到謝總，花了六年。

這一年，奶奶重病，多次進了搶救室。

我死死抓著她的手，哭著求她醒過來，再看一眼我。

「奶奶，別離開我。」

他們都說，月月這孩子真懂事，謝家的教育太棒了。

不是的。

因為我想要她親眼看到，公司是如何毀在我手裡的。

14

25 歲這年，爸爸終於宣布退休了。

他在股東大會上，鄭重地宣布由我接任他的職位。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謝嘉月，別讓我失望！希望未來的你也別辜負我們！」

我沒有讓他們失望。

我做得很好，和胖墩也相處得很好。

親生父母逢人就炫耀這是吃苦訓練換來的優秀成果。

「月月能有今天，都是我們的功勞。」

「沒有我，哪有現在的她！」

「身為她的父母，我們非常榮幸，希望有學校邀請我們去演講。」

這天晚上，媽媽拿出平板：「月月，趙家選了幾套婚紗，有你喜歡的嗎？」

好巧不巧，平板彈出一則娛樂快訊。

胖墩又和某某網紅在某國遊玩。

網友辣評：【又雙叒帶網紅打卡了，這是第幾百個了？】

【不是有內幕消息明天要訂婚嗎，趕得回來嗎？】

我若無其事地劃走，指著其中一套：「就它吧。」

媽媽滿意地笑了：「我女兒啊，越來越有你爸當年的風範了。

「你做得很對，男人三心二意，結了婚就老實了。

「況且，利益至上。」

第二天，訂婚宴如期舉行。

公司元老、合作伙伴，以及謝家親朋好友都來了。

他們來見證親生父母傾心培養的偉大成果。

可惜，我缺席了。

我在臺下，看著臺上身穿婚紗的養姐，含淚走向男人。

「新娘，你願意嫁給他嗎？」

養姐說了願意，然後將捧花扔給了我。

她擁抱我：「小寶，我沒想到你會來，爸媽見到你，也很開心。」

小寶，久違的名字讓我淚如雨下。

「姐姐，你一定要幸福。」

養父母小心翼翼地給我敬酒。

頭幾年，他們偶爾偷偷來學校看我。

得知我的真實身份後，他們就不來了。

這些年來，我早已變得冷漠孤傲，一心隻有復仇。

可看到養父母發間的白發，還是心頭一酸。

他們有一個女兒，他們很窮，卻收養了我。

我回到親生父母身邊後。

把賣廢品的錢，獎金、工資，一半拿回家，另一半偷偷塞在她的門縫下。

他們卻攢下來，在我考上大學那天，加倍送了回來。

這樣的恩，這樣的情。

比我的親生父母，好一萬倍。

走的時候，我在紅包裡夾了一張支票。

總不能，讓好人沒好報吧。

15

下午四點，手機開機。

無數個電話短信湧了進來。

接通。

爸爸怒不可遏：「謝嘉月，你知道你搞砸了什麼嗎？

「現在趙家很生氣，人已經走了，你趕緊和我去趙家道歉！不管用什麼方式，你都要把人給哄回來！」

我平靜地問：「你為什麼不問我在哪裡？為什麼不接電話？」

他冷哼：「我沒必要聽你的解釋，立刻，馬上，現在就滾回來！

「你媽被你氣瘋了，奶奶差點氣到醫院。你看看你幹的好事，你這樣我還能放心地把公司交給你嗎？」

我回到別墅。

全家人如臨大敵地瞪著我。

媽媽死命地搖晃我：「謝嘉月，你到底跑哪裡去了？我們要被你氣死了！」

奶奶坐在輪椅上，看都不想看我：「還知道回來，我以為你死在外面了。

「這麼不負責任的東西，沒資格當我謝家的人！」

我隨口道：「我去參加婚宴了，姐姐和我的訂婚，我當然是選她了，畢竟結婚這麼大的事，人生隻有一次。」

「什麼？」

「你哪來的姐姐？」

爸爸氣瘋了，一巴掌就要扇上來。

我伸手攔住。

他氣得胸膛起伏：「這麼重要的日子，你去參加無關緊要的婚禮？

「你還搞不清情況嗎？你和趙家的訂婚，比任何事都要重要！」

我坐下來，倒了一杯水。

「反正靠聯姻得來的利益，也不會太穩定，我替你們婉拒了哈。」

我掏出手機，噼裡啪啦打字。

【我一點都不喜歡你。

【我爸媽也不喜歡你，更是厭惡你油膩的長相和態度。

【要不是為了錢，你這種人我們全家絕不會看一眼。

【你想報復就報復，有種就來，我們謝家等著你。】

16

「謝嘉月，你是不是瘋了？趕緊給我撤回！」

發現撤不回，一怒之下把手機砸了個稀巴爛。

隨便砸。

我又掏出一部手機，遞給了一份合同給他們。

「對了，政府想收購公司，價格合適，我上周秘密籤字了，打算明天開發布會公布這喜訊。」

「什麼？你把公司賣了？」

奶奶聲嘶力竭：「這是你爺爺的心血，你怎麼能賣了？你這個不孝孫，賤人！看我不打死你！」

她衝上來，可惜，撲騰兩下，摔了個稀裡哗啦。

「我們謝家怎麼出了個白眼狼！畜生啊！你這個畜生！」

爸爸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這麼大的事為什麼我不知道？」

我笑了：「因為你被我架空了，公司的人怕得罪我，對你自然是守口如瓶。

「變成國有企業不好嗎？公司經營了這麼多年，是該改變戰略發展了。

「這個意義太重大了，我一定是謝家史上第一人吧！」

「一個屁！」爸爸憤怒地掐住我脖頸，「謝嘉月，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們費盡心機栽培你，你對得起我們嗎？」

我捏緊拳頭，一字一句：「栽培？將兩歲的我丟了，這叫栽培嗎？

「訓練我吃苦，讓還不到 7 歲的我吃糠咽菜、賣廢品、照顧癱瘓的奶奶，這就是你們栽培？我真是好感謝啊。

「不，我確實應該謝謝你，讓我有能力去報復。

「這場遲來的報復，我花了足足二十年。你們一定很喜歡吧。」

我很平靜，襯得他們喧囂又吵鬧。

老實說，我真希望他們能有前世的記憶。

這樣就能睜大眼睛看看，一切都是因果報應。

爸爸指著我的鼻子大罵：「我們還不是為你好！

「你不吃苦，怎麼能明白錢的重要性？沒有我們, 哪來今天的你，你太不知好歹了！」

奶奶口齒不利索地罵道：「合著你個白眼狼都是在忽悠我們？所以當初你在演戲, 故意折騰我這把老骨頭？」

媽媽崩潰地大哭：「謝嘉月, 你好狠的心，我怎麼生了你這個賤骨頭？當初就該把你扔了, 讓你死在外面。」

爸爸咬牙切齒, 眸子一片猩紅：「是啊，就該讓你死了算了, 要是重來一次，我絕不會去接你, 你就一輩子過苦日子吧！」

看到他眸中閃出的殺意，我一腳踹在了他肚子上。

爸爸疼得放開我，踉跄幾步倒地。

奶奶怒罵：「你竟然敢打你爸？你要遭雷劈！」

媽媽指著我，隻會嗚嗚罵畜生。

沒點新花樣。

我都懶得聽。

「現在是關鍵時刻，我不想鬧出什麼醜聞, 不然我剛才就能告你激情殺人了。

「你們先清醒清醒下, 別太上頭了, 氣壞了身子不好。」

我一杯水淋在幾人頭上。

「爸, 這個家, 你說了算。但公司, 以後是我說了算。

「噢不對, 從此以後，沒有什麼謝家了, 隻有 xx 國有企業。

「所以這個家, 我也不會回了。公司, 你也去不了了。

「你你你——」爸爸太高興了, 一頭栽了下去。

閉眼前，還誇我幹得漂亮。

「謝嘉月！你不得好死啊！」

尖銳的嘶聲, 劃破天際。

我攏了攏風衣，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親爸直接衝上來質問養母：「不行，你怎麼能什麼都滿足她？」

「因未」這麼一刺激, 爸爸心梗, 搶救結束後進 ICU 了。

媽媽和奶奶好不容易盼著他醒來了。

結果我前來探望，隔著玻璃他就瞪圓了眼珠子，心跳直往上升。

好像是在說：謝嘉月，死的怎麼不是你！

奶奶用拐杖戳我：「滾！你給我滾！」

媽媽氣急敗壞地將我往外推：「你沒資格探望他！」

我小聲噓了一聲：「醫院, 別吵。

「再說了, 我不來, 誰付醫療費呢？

「公司被收購了，你們沒有分紅，等於沒錢。司機保姆還僱嗎？奶奶的進口藥還用嗎？爸爸每天兩萬的費用, 要揮霍無度的妻子賣包來籌嗎？」

奶奶氣得差點暈過去：「你你你——」

媽媽捂著胸口，恨不得死了算了。

在兩人慘白的神情裡，我冷冷地說：「什麼都沒有, 那就乖乖待著！」

比起死亡, 我更喜歡在痛苦中享受絕望等死的滋味。

就如同當年的我, 在漆黑的地窖裡，絕望地盼著爸媽來救我。

我一度認為，父母不會狠心拋棄女兒。

所以當天晚上, 我把所有的費用停了，電話關機。

美美地隱身了。

再見啦。

未來隨便你們怎麼造。

因為我的未來，從此與你們無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