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幾人幹笑：「沒有，沒有。」

當晚，一家人全中毒了。

除了我。

爸媽和奶奶被送到醫院洗胃。

爸爸醒來後氣得發脾氣：「不會做就別做，知道我住個院會損失多少錢，不是，會耽誤多少時間嗎？」

媽媽蒼白著臉：「你爸說得對，我的意思是，你奶這麼大年紀了，太受苦了。」

奶奶嘆息：「你這孩子，怎麼連個飯都做不好。」

我含淚哽咽：「對不起，是我不好。

「可你們辛辛苦苦養育我，我也想照顧好你們，才不會辜負養育之恩。」

我拍胸脯保證，「下次我一定把飯煮熟，讓你們吃得安心！」

隔壁傳來：「這孩子太懂事了吧。」

「我要是有這樣的孩子，睡著都得笑醒。」

「搞不懂這種父母為什麼要生孩子？孩子什麼都做了，那他們幹什麼？」

「就是，窮就別生孩子，把苦難寄託在孩子身上，這就是傳說中的沒苦硬吃？」

不容置喙的爸爸聞言，又怒了。

「你們懂個屁！我們根本不窮！這是在教育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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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別瞎指揮，醫生，我們要出院！」

沉默。

「啊這，沒救了。」

「隻是苦了孩子咯。」

7

回到家，我又深刻地反思了自己。

「爸爸、媽媽、奶奶、對不起，是我不好，讓你們受苦了。」

我年紀小，容易好心辦壞事，但我還是愛他們的。

爸媽也不好說什麼。

於是，我趁機對他們說：「媽媽，中午你早點回來教我做飯，可以嗎？」

她本來就不會下廚。

還得中午從別墅趕回來看我做飯。

我摘野菜、挑水、喂雞，她不能光看著，自然要一起幫忙。

一個月下來，媽媽瘦了一大圈。

還黑了，長斑了。

也沒機會改善伙食，晚上餓得直叫喚。

「老謝！這鬼日子我過不下去了，這到底是訓練她還是訓練我？

「你知道我有多久沒做美容和身材管理了嗎？嗚嗚嗚——」

爸爸：「老婆，我知道你受苦了，我們還沒成功，還需努力，再忍忍。」

奶奶：「你還不如月月，這點苦都吃不了？」

媽媽哭得直打嗝。

「……」

為了能讓奶奶下地，透氣看風景。

我用木頭做了輪椅。

當然，做得不太好。

奶奶沒坐多久，咔嚓一聲，散架了。

「哎喲疼死我了。」

驚得林子的鳥撲騰飛遠了。

腰又散了。

送奶奶去醫院的路上，我抹淚：「奶奶，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晚上，奶奶疼得對爸媽嗷嗷直叫：「這鬼日子我也過不下去了，天天吃野菜也就算了，現在腰還嚴重了。

「再幹下去，我這把老骨頭還受得住嗎？還不如死了算了！」

爸爸：「媽，知道你受苦了，我們還沒成功，還需努力，再忍忍。」

媽媽：「媽，您還不如月月結實，摔一下就骨折，是該鍛煉了。」

奶奶氣得直哆嗦：「不孝子！哎喲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

晚上爸爸回來，假裝在外扛了一天水泥，疲勞極了。

「月月，爸爸這麼辛苦，家裡省吃儉用，還不都是為了你。你一定要懂事，長大了報答我們。」

「爸，我現在就報答你！」

於是，我獻上自己的寶貴禮物。

「爸，以後你不用走路進城了，我攢錢給你買了輛自行車。」

「啊？」

我裝作沒看到，繼續說：「現在放暑假了，我明天和你一起去鎮上，那裡廢品多，我也想補貼家用。」

「啊？」

第二天，爸爸在前面拼命地蹬自行車。

汗水浸湿了衣服，喘得跟頭牛似的。

我在後面鼓掌：「爸，你好厲害！加油！」

不到一個星期，爸爸腿都站不穩了，直打顫。

晚上，一家三口在漆黑的夜裡抱頭痛哭。

「這苦逼日子什麼時候能到頭啊嗚嗚嗚——」

忍無可忍，爸爸猛一拍桌。

「我宣布，謝嘉月吃苦訓練歷經六年，效果十分顯著，到此結束！」

「啊啊啊啊！我要回去住大別墅了！美容！包包！衣服！鞋子！補品！我來了！」

「苦日子終於結束了！廣場舞！麻將！李老頭！我來了！」

8

第二天早上，爸媽讓我收拾為數不多的行李。

「月月，爸爸跟你說一件事，你千萬不要激動。

「我們家中了十萬，為了方便你上學，今天就搬到鎮上去住。」

我毫不意外，興奮開心地歡呼：「爸爸真厲害！」

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們商量了什麼。

因為我年紀還小，乍然暴富，容易吃成個大胖子。

十萬彩票，虧得他們想出這個借口。

我收拾完東西，他們就背了個蛇皮袋。

幹癟塌塌，一看就沒裝什麼。

我指著缺口的碗，發霉的筷子，破洞的棉絮。

「這些東西不帶走嗎？」

幾人面露難色，爸爸硬著頭皮說：「咱家有錢了，去鎮上買。」

「不行！」我義正辭嚴地搖頭，「錢難賺，屎難吃。絕不能浪費，這是你們教我的。」

就這樣，我們一家背著鼓鼓囊囊的蛇皮袋。

呼哧呼哧地下山了。

到了鎮上，是樓梯房，隻有兩間臥室。

爸爸鄭重其事地宣布：「月月，你現在是家裡最重要的一員，就由你分臥室。」

又試探我？那行吧。

「奶奶是我們家的老寶貝，當然住在主臥了，爸媽養育我也不容易，住在次臥，至於我……」

我扭頭看向客廳的沙發，「我睡在這裡，晚上還能看著奶奶，早上也方便起來給全家做早餐。」

幾人老淚縱橫地抱著我：「月月太懂事了，不愧是我們老謝家傾心培養的人才！」

我毫無城府地咧嘴笑了。

鎮上的生活依然緊密且忙碌。

孝道、責任、學習排在第一位。

但我並不在意，隻想快點長大。

前世 15 歲死去的我，正是好學的年紀。

知識一點也沒忘，如今從頭學起，隻會更加鞏固。

所以升入初中後，我接連跳級。

爸爸又假裝中了一百萬彩票，舉家搬到城裡了。

為了供我讀書，親生父母在電子廠一幹就是 18 個小時。

勞累壓垮了他們的脊背，但一如既往年輕紅潤有光澤。

當然，我不會拆穿他們。

到 16 歲這年，我可以參加高考了。

親生父母高興得快要瘋了。

「月月，你就是天才少女！太給咱家長臉了！

「不枉費我們多年的努力。」

我內斂地笑笑：「爸媽，我去學習了，爭取再給你們長臉。」

「好好好。」

我很清楚，如果我不懂事、不聰明，就會被隨時丟棄。

現在的我，還沒有能力去報復他們。

9

如親生父母所願，我考得很好。

學校是他們選的，專業也是他們挑的。

我如同提線木偶，絲毫不懷疑、不好奇。

為什麼農民出身的爸媽，懂這麼多。

我已經夠懂事了，他們依然不肯揭開這假面一樣的生活。

不知要苦到什麼程度，我才能擺脫吃苦計劃？

想到這，我給他們收拾行李：「你們和我去京北吧！一家人就要整整齊齊在一起！

「不用擔心，房子我租了，你們上班的電子廠也找好了。」

為了家庭表面和諧，他們根本找不出反駁的話來。

隻能幹巴巴地笑：「還是月月想得周到。」

我們一家三口，帶著癱瘓的奶奶再次踏上旅途。

房子就在學校附近。

看不見光的地下室裡，散發著潮湿的霉味。

蜘蛛、蟑螂爬得到處都是。

親生父母都不敢伸腳，一言難盡：「月月，這就是你租的房子？」

我立馬紅了眼眶：「跟我們在城裡的房子不能比，卻是我力所能及找到的最好的，你們不會嫌棄吧？

「唉，都是我不好，不夠努力，掙不到大錢來報答你們。」

幾人對視一眼：「怎麼會呢？這是月月的心意。」

我又給電子廠的領導打電話。

「離上學還有個把月，我和你們一起上班，這樣還能掙一筆學費。」

爸爸急了：「不行！我還攢了點錢……」

媽媽連忙找補：「你是大學生，怎麼能去電子廠！」

我認真地說：「因為我想讓你們住大房子，別勸了，這活兒我幹定了。」

奶奶激動地拍大腿：「太棒了！我們果然沒白疼你！」

爸媽暗地裡直瞪奶奶。

在我的監督下，我們仨擰了個把月的螺絲。

這下爸媽肉眼可見地老了。

等開學我去學校上課，他們又從地下室搬到大別墅了。

一年，兩年。

到我 18 歲這年，吃苦計劃依然在繼續。

這天，我走向班裡最胖、掛科最多的男生。

「嗨，王同學。」

他激動得雙頰泛紅：「謝嘉月？你、你是在叫我嗎？」

我笑著問：「要一起吃飯嗎？」

10

我回家故意露出了幾個破綻。

半夜醒來就聽到他們在門口密謀。

「月月是不是談戀愛了？絕對不行，我們要提前遏制。」

「就算要談，也要談我們給她找的對象！」

「就是，誰知道是什麼歪瓜裂棗，配得上我們謝家的繼承人嗎？！」

「明天我就把這狗東西查出來！」

第二天，我又約了王同學吃飯。

王同學不愧是全班女生最討厭的男生。

才吃了兩頓飯就聊到了結婚、生二胎、孩子跟他姓。

「你學歷這麼高，彩禮應該不會要很多吧？

「你想考研嗎？我不太建議，因為我媽是新時代女性，不能給我們帶孩子。」

見我面色不虞，他又添了一句，「要是實在想，那你一邊帶孩子一邊考吧。

「對了，你爸媽有社保醫保嗎？以後有能力幫我們嗎？

「現在講究男女平等，房子你們可要出一半啊。」

「我出你媽！」

聊到一半，爸媽帶人衝了出來。

「爸媽，你們怎麼來了？」

媽媽不忍直視王同學的長相，失望地質問我：「這就是你的男朋友？」

爸爸直接開罵：「你算個什麼東西！我們謝家的繼承人，不是誰都能染指的！

「還想娶我的女兒，癩蛤蟆吃天鵝肉，淨想美事！

「給我狠狠地揍！」

一群西裝保鏢不由分說要揍人。

我急忙撲上去：「不許打，要打就先打我！你們把他打死了，我怎麼辦？」

媽媽顫抖著唇：「你在胡說什麼？」

我說出了那句天雷滾滾的臺詞：「你們不了解他。」

媽媽氣炸了：「糊塗！是你不了解我們！

「老公，跟她說實話吧。」

爸爸攏了攏西裝：「謝嘉月，你是謝氏集團的千金。我和你媽煞費苦心多年，精心策劃吃苦教育，就是為了將你培養成一個合格的繼承人！」

11

我愣了幾秒，紫薇式搖頭：「不，不，不，你們一定是在騙我！我們家窮了這麼多年，怎麼可能是首富。」

我恍然大悟地想。

「難道這是為了拆散我們的謊言？

「爸媽，你們真的不了解他，他雖然胖了點、醜了點，但對我特別好。而且，他答應給我十萬彩禮。

「我決定明天就退學和他領結婚證！」

親生父母氣得一口老血都吐出來了。

「你為了十萬就把自己賣了？」

我咬咬唇，堅定地說：「是的，我選定他了。」

然後轉身就走。

身後的爸媽對視一眼，後知後覺意識到出大事了。

「老公，完了！這孩子是不是吃苦吃過頭了？我們是不是搞砸了？」

爸爸憤怒地說：「搞砸個屁，興許這就是她的本性！

「今天為了十萬塊就能賣自己，明天就能為了一百萬出賣我們和公司。

「少懷疑自己的教育出了問題，多質疑孩子的錯！」

媽媽無語：「看來，我們的教育又失敗了。

「老天啊，難道真要亡我謝家嗎？早知道當初我凍卵你凍精了，也不至於這麼被動。

「唉，不爭氣啊，白費了我們多年的苦心。」

這時，媽媽扭頭，「是謝嘉月的手機。」

一條消息傳來了。

【為了家人，值得嗎？】

媽媽一頓，熟練輸入密碼點開聊天記錄。

是我發給朋友的消息：【奶奶生病了，要十萬塊的手術費，我長大了，也想為家裡分憂。】

媽媽仿佛被雷劈了：「老公你看，是我們誤會月月了！

「快，趕緊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