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媽媽，是爸爸要過來了嗎？」

「我想和爸爸說說話。」

我正猶豫是否將手機遞給她。

電話那頭卻傳適時傳來了其他人的聲音。

「老公，我肚子有些疼。」

嬌俏發膩的女聲，讓我耳邊有些不適。

顧晏之卻好似忘記了電話這邊的事情，馬上接過了她的話頭。

「哪裡疼，來，我幫你揉揉……」

他的肆無忌憚，讓我感到徹骨的寒冷。

我掛斷了電話，將小知深深的抱在懷中。

已經爛掉的父愛，不要也罷了。

10

上午八點，我準點到了民政局。

這次顧晏之姍姍來遲。

見我等候在此，他眼中有些意外之色。

「小知今天好些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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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有臉提小知，我真恨不得左右開弓再給他兩耳光。

他似乎還想說些什麼，見我一臉冷漠，最終還是閉上了嘴。

與我們之間的低沉氣壓相反，

一旁準備結婚的新人，笑得陽光明媚。

年輕的男生對女生承諾著，如論世事如何變遷，他愛她永不會變。

女孩甜蜜的依偎在男生肩頭，細語綿綿，似在憧憬著婚後的幸福生活。

顧宴之被他們的聲音吸引，側過臉去看了許久。

直到叫號聲響起，他才晃過神來，眼中還有些迷茫之色。

他忽地朝著我低喃了一句「對不起，阿音。」

感情裡的傷害從不是三言兩句能夠道盡，我與他之間的龃龉也不是一句道歉便能原諒。

我隻當他不存在一般，自顧自的起身，率先到了辦事位置，遞上了相應的材料。

他走至我身旁位置坐下後，捏著證件的手似乎有些遲疑。

辦事員見狀，不由生了好事之心。

「兩位，如果沒有考慮好的話.......」

「謝謝您，我們考慮好了，辛苦您走下流程。」

我伸手拿過他手中的證件，推到了辦事員的面前。

顧宴之緊抿著嘴唇，一言不發。

換證的過程很快，出了大廳後，我一刻未留，朝著家的方向，快步離去。

倒是顧晏之，站在原地，躊躇許久。

回程的路上，我收到了兩條來自他的信息。

「或者，不隻是我變了，你也在改變。」

「你好像，並不遺憾與我分開。」

沒能見到我傷心欲絕，他似乎很失望。

這大抵就是男人的奇怪心態，得到了便失去了興趣，丟棄了卻還保有著佔有欲。

似乎我的人生，隻有圍著他轉，才有意義。

我沒有回復他，從今往後我們便是陌路人，一個背信棄義的人，不值得我再費心思。

回到家中後，

我將所有留存的證據，全部打包發給了我的律師。

對方既然挑釁到了我的面前，我總該有來有往地還回去。

顧晏之大度，我可不大度。

他花在小三和私生子身上的每一分錢，都是我們夫妻的婚內共同財產，我有權追回屬於我和小知的那部分。

同時，我也給中介也發去了消息。

「1288 萬，我同意了，盡快找個時間籤署下合同吧。」

傍晚的露臺上，霞光鋪了滿地，一切美的恰到好處。

我興起化了全妝，

穿上了今日剛買的酒紅色細吊帶魚尾裙，

給自己倒上了一小杯紅酒。

坐在花草簇擁的搖椅上，

我拍攝了在這個房子裡的最後一期視頻。

以單親媽媽的身份第一次露了臉。

從婚姻突遭變故，到如今坦然接受分開。

這一個月裡，我從未同任何人講起心中的彷徨與無措。

如今面對鏡頭，面對夕陽，

我肆意、熱烈的哼著小曲，在光輝之間微醺獨舞。

隻道是，

輕舟已過萬重山！

11

酒醒後，視頻一夜之間爆火，

原來僅一百萬粉絲的賬號，連夜漲到了三百萬。

一時間，關於婚姻自由、女性獨立的話題持續發酵著。

我的私信裡也收到無數的電臺邀約與合作意向。

一一解釋婉拒後，我帶著小知準備踏上一場獨屬於我們倆的旅行。

小孩子對愛的感受，

更多是來自於父母影形不離的陪伴。

顧晏之缺席的這一個多月，小知失望了許多次，漸漸的，她也不再那麼期待了。

而我也開始意識到，有些情感是無法強迫的。

沒有那便沒有，不必去營造虛假的愛。

就好似，顧晏之承諾小知的遊樂場、海洋館、動物世界。

不過是一張不知道何時才能兌現的空頭支票。

與其空守承諾苦苦等待。

不如自己揚帆起航，去看更遠更美的風景。

小知會明白，這個世界很大，

除了城市裡的遊樂場外，

還會有廣闊無垠的草原、浩瀚無邊的大海、萬裡孤煙的沙漠。

12

出發前，我接到了顧晏之的電話。

他似壓抑著心中慍怒，低沉著聲音質問著。

「家裡的門鎖你換了？」

我正在新的住所收拾行李，

不在意的回答道。

「沒有換，房子賣了。」

對面聲音一滯，繼而是噴泄而出的怒火。

「誰允許你把房子賣了的？」

「我把房子留給你，是為了讓你和小知在這裡好好生活，過的舒服點。」

「你憑什麼不經過我同意，就擅自賣了房？」

我將手機從耳邊拿開，開著外放隨意的丟在一旁。

「顧晏之，我們離婚了，房子是我的，賣與不賣的決定權在我這裡，無需你同意。」

「如果你打電話來，隻是為了和我說這些，不好意思我很忙，沒時間和你解釋我的私事。」

電話那頭傳來「砰」的一聲，似是他一拳錘在了牆上。

我冷笑著，聽著他發瘋。

「常音，夫妻六年，我可真是小看了你。」

「我甚至懷疑，如今所有的一切，是不是都在你的預謀之內。」

「離婚時，你不吵不鬧讓我懷著愧疚感，把財產都割讓給了你，離婚後，你再來追究一切。」

我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頓感好笑。

「顧晏之，是我逼著你婚內出軌的嗎？」

「你是不是覺得，如今的這一切都是你施舍給我的，當初懷孕的時候，正卡在我工作的上升期，我說算了緩緩再要孩子，你是如何同我說的？」

「你說常音，我想要這個孩子，想要一個完全屬於我們一家三口的家，隻要想到家中有老婆和孩子在等候，我的人生我的工作都將充滿意義。」

「畢業短短六年，你走到如今的位置，你捫心自問全是靠自己的努力拼搏出來的嗎？我父母親是不在了，可他們留下來的人脈關系，倒是被你用的淋漓盡致。」

「如今，外面人人稱你一聲顧總，你是不是都得意的忘了來時路了。」

一頓輸出後，對面半息沒有回應。

隻剩顧晏之粗重起伏的呼吸聲在房間縈繞著。

我正欲掛斷電話時，他的聲音再次傳來。

「阿音，我從沒有想過傷害你的。」

「不論你想不想，你對我造成的傷害已是既定事實。」

對面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阿音，都是我的錯，你把對程沫的起訴撤銷吧，日後這筆錢我會轉給你，你別為難她。」

程沫是那個女孩，難怪對方有恃無恐的找上我挑釁，顧晏之是真的愛啊！

我自嘲的笑了笑。

「不好意思，每個人都得為自己的選擇買單，無一例外。」

掐斷了電話後，我將剩下的行李打包完畢。

去隔壁房間，喊醒了小知，

我們該出發了。

13

一年後，

我和小知從中國的南邊玩到了北邊。

遇見喜歡的地方，

我們便多待一段時間，停下來好好的享受生活。

一路上，小知見識了很多新奇的事物，也結識了許多新的朋友。

她已經很久沒有提起爸爸了。

我不後悔，選擇在她小學前，帶她一起出行。

我們都需要勇敢快活的和過去說再見。

旅行的過程中，我的視頻不定期更新著，

從日復一日打理家庭的全職媽媽，到肆意自由說走就走的旅行記。

我本以為會失去一批鐵粉，不成想換了種生活方式。

愈來愈多的人，重新認識了我。

有人給我留言：

「看見姐姐現在的生活狀態，忽然覺得婚姻也不再那麼可怕，無論如何，選擇的權利始終在我們自己手裡，相愛時，我可以是洗手作羹湯的全職太太，溫柔體貼，日日在家中等你。不愛時，我便隻是我自己，可以以我喜歡的任何方式肆意的生活著。」

是的，新的生活並不可怕。

甚至，比想象中還要舒服、快樂。

我不用再為誰的情緒買單，

不再因為考慮別人的喜好而忽視自己，

更不再夜夜等著愛人的歸家。

旅行途中，

顧晏之給我打了許多電話，大多我都沒有接，偶爾他提出想看小知的時候，我會徵求小知的意見，與他通話。

別的我一概不關心了。

律師通知我開庭勝訴的時候，我有些疑惑。

我以為，顧晏之會在庭審之前想辦法把那筆錢給到我。

畢竟，他曾經一口一句，

全是他的錯，不關那女孩的事。

如今這種局面，我倒是意外。

聽律師說，他們倆並沒有結婚，孩子也沒有生下來，再具體的，她也不是很清楚。

我笑著謝謝她，對此不置可否。

14

結束旅行後，在抵達的機場，

竟意外的見到了顧晏之，等在了接機口。

小知看著眼前揮舞著雙手的男人，

有些不知所措，她抓緊我的裙擺，往後退了兩步。

捕捉到她的變化，

顧晏之本來興奮的臉龐，染上了落寞之色。

「小知，我是爸爸。」

「這一趟出去這麼久，爸爸很想你。」

小知乖巧的叫了一聲爸爸後，便不再言語。

顧晏之無奈的看向我，

「歡迎回來，我送你們回家吧。」

我笑著對他搖搖頭，指著不遠處的小伙子。

「不用了，我助理來接我們了。」

他面色一愣，以為我在忽悠他。

直到年輕的男孩上前接過我們手中的行李，他才反應過來。

臉上浮現些意外和慌亂。

「阿音，我送你們吧，剛好有些事我想與你聊。」

我有些警惕，阿音這個稱呼是我們情深意濃時他對我的愛稱。

他已經很久不曾喊過了。

「我今天有些累，有什麼事以後再說吧。」

我牽著小知，朝著助理安排的車走去。

顧晏之慌亂之中，抓住了我的衣袖。

「阿音，就半個小時，行嗎？」

他聲音軟了下來，隱隱有些乞求之意。

我抬手看了看時間。

「十五分鍾，不能再多了。」

「我真的很忙。」

在機場大廳，我們找了個快餐店。

小知和助理坐在一座，我和顧晏之在旁邊一桌。

我靜靜的等著他開口。

他深吸了一口氣，醞釀了許久後終於開了口。

「阿音，能借我一筆錢嗎？」

我詫異的望向他，他目光有些閃躲。

我食指輕輕的敲打著桌面，盯著他看了良久。

「你應該不缺錢才對……」

他在我的質疑聲中，微仰起頭，忽地雙手合起捂住了臉，悶哼的聲音自手掌裡傳出。

「常音，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程沫就是個騙子，她愛我是假的，懷孕也是假的，她的學歷，工作履歷全都是假的，她就是一個職業騙子。」

「她以孩子逼著我買房買車買珠寶首飾，我被磨的實在沒辦法了，動用了一筆公司的貨款, 想著等後面的分紅下來, 就還進去。」

「可我從公司套出來的錢, 轉眼又被她套了出去, 如今, 公司提前啟動了審計, 分工還遲遲未定。」

「如果被人發現，我的一切就都完了, 常音, 如今隻有你能幫幫我了。夫妻一場, 就當我求你了。」

看著眼前人，雙目發紅，瞳孔布滿血絲。

再也不見往日的意氣風發。

我有些好笑, 夫妻一場, 原來是拿來這麼用的。

他還在絮絮叨叨，

一邊唾棄程沫的無情，一邊懷念我們的過往。

我站起身來打斷了他。

「抱歉, 我愛莫能助。」

我的錢全部投在一棟近郊別墅上了，

這裡會是我和小知以後的家,

我精挑細選了許久, 才咬咬牙拿下了。

別說沒錢，有錢我也不會借給他一釐一毫。

如今顧晏之，隻能自求多福了。

人嘛，為自己的欲望買單, 不冤枉。

「十五分鍾到了, 我該走了。」

我起身牽上小知，朝外走去，

顧晏之嘴巴蠕動著, 想要說些什麼。

最終低下去了頭，什麼也沒說。

15

後來,

職場上的事，最初他會與我闲談細說。

「【來」將自己的養老本全部掏空,

勉強替顧晏之堵上了窟窿，

但此事最終還是被公司知曉了, 礙於各種情面公司並沒有追究他的法律責任，而是直接辭退了他。

顧晏之闲下來後，開始每日每夜給我發信息,

懺悔自己的過錯，懷念我們一家三口的好日子。

我權當作個笑話看看，笑過了便都刪掉了。

不久後, 我在超市裡見過顧父顧母一次，

二人頭發花白了不少, 仿佛老了十歲一般。

兩個人在蔬菜的打折區裡挑挑揀揀。

時不時互相埋怨幾句, 令人唏噓！

小知上了小學，在新的環境適應的很好,

相比於一年前,

如今的她更開朗、熱情、大方。

而我, 又要開始別墅的裝修工作了，

這一次，

我要做個大大的衣帽間,

浴室裡要放上我喜歡的大浴缸。

我要在庭院裡充滿花草果木，掛上一架小秋千。

來年春天，這裡一定美極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