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嬌殿下
第5章
「五年太久。」
「五年不久,為父正好要籌謀五年,怎麼你對你的公主這點信心沒有?你要是現在跪在皇帝面前揭發為父,難道你以為你就能繼續娶她不成?除了答應我,你還有別的路選?」
顧行止沉默了許久,以至於聲音都沙啞了:「父親可會踐諾?」
話落,鎮國公就一腳踹到了他的胸口:「你老子什麼時候不守信過!給老子滾,吃裡扒外的東西!」
說完那段故事,顧行止的眼淚再也沒止住,他抵著我的額頭問我:「五年,五年都過來了,隻差最後十一天,周洛,隻差十一天,你要同我退婚的時候,我比你站在渭水前還要難過數百倍你信不信?」
我的心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空。
「我讓你過渭水,這一戰,你輸了就歸我,大周皇室,我一個不殺,你可同意?」顧行止撐手在我耳側,沉著眸子盯著我。
我靜默了很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好。」
顧行止打了一盆水來,耐心地給我淨了臉,梳了頭,绾了發:「周洛,你不準死,死了你的九族都是要與你陪葬的,你可明白?」
「不會。」我扶了扶銀冠,耐心又鄭重地承諾了。
他牽著我的手腕,一路到渭水的天塹橋頭,醞釀了很久,卻沒敢看我,而是看著水面:「你恨我嗎?」
「不恨,天下若姓顧,百姓會活得更好,倘若我不姓周,我也希望你贏。」我勾了勾唇角,說了句實話。
可這天下,到底是周天下。
他聽了卻並不高興,自嘲地勾了勾唇,握緊身側的誅宿沉默片刻遞給了我。
我沒推辭,伸手接過。
伐钺換誅宿,也許是我和他最後能安然相對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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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渭水,進了渭水邊城——迅陽,到軍中,帶著聖旨虎符臨危受命,沙場點兵。
顧行止很了解我,他知道以我的性格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出兵,畢竟兵貴神速。
所有今晚我讓三軍將士除守夜之外盡數休整,明日卯時便乘霧氣偷襲。
果然,第一場仗取得了不小的勝利。
據密探來報,說顧行止被罰了三十軍棍。
我聽了點點頭,翻軍情的手頓了頓,又繼續投身進去。
此後半月,共交手了三十餘場,輸多贏少,死傷慘重,士氣也愈發低迷,我的心也越來越沉。
披著鎧甲上戰場的時候,士氣的確高昂起來,可我沒想到自己會身中三箭,倒地昏迷的時候,隻有一個信念,便是活下去。
就算不為了渭水一戰,也為了我的九族啊。
我上戰場那一仗的確贏得漂亮,可惜我又昏迷了八天,這八天裡顧行止似乎帶著滔天怒火,攻城的態勢極為猛烈,這八天我軍死傷就高達十一萬。
等我醒來聽到這一消息的時候,差點又昏過去。
大周,真的要亡了。
被人扶起,勉勵走到軍中排兵布陣,制定計劃,死戰一日大周便多一日,我當時隻有這個想法了。
可誰知道漠北邊境被襲,顧行止的父親領十五萬兵力回防去了。
得到喘息的機會,我自然一面發動反攻,一面調查情況。
魏淮昀回到大魏之後,被魏帝關了半個月禁閉,又不知道被毒打了多少次,終於被封王封地。
封地不在富庶的江南、幽州一帶,反而在大魏與大周接壤的邊境陳關一帶,又窮又冷的破地,唯一的好處就是有十萬邊防兵。
所以,我的殿下來了。
看到密信的時候我的眼淚莫名就來了,啪嗒啪嗒滴落在信紙上,沾湿了他的稱號「洛王」。
叛軍分打兩頭,雖有百萬大軍,進程卻也拖累下來,戰況一下子就焦灼起來,死傷一日日增多,三方卻都無進展。
最終我還是決定和顧行止談判。
為了表示誠意,我獨自一人過了天塹橋,來到他的營帳。
他一人坐在上面,單手支著額側,瞧著有些懶散,但無論是臉色或是眸色都一片清寒,心情顯然極差。
「周洛,他救你,我殺你,和他比起來,我是不是很差勁?」顧行止垂眸看向坐在下首的我,雖是問句,卻沒有詢問的意思,好像他自己已經有了認定的答案。
我便緘默不言。
等氣氛完全冷下來,才提起今天的正事:「我是來談和的。」
「談和?」顧行止嗤笑一聲,「周洛,我要了那個承諾放你離開,渭水一戰於我而言便隻有勝負,沒有平局。」
他說這話的時候,我才細細打量他,連日的戰役讓他清瘦了幾許,冷漠了幾許,堅毅了幾許,除此以外並無變化。
也不知魏淮昀在漠北陳關一帶有沒有受苦。
顧行止看出了我走神,手頭的朱筆突然就被他擲到我面前:「你是當我死了嗎?」
他沒把話說透,我卻懂了:「其實五年前,我們之間緣分就盡了。我是君,你是臣,縱然隻是你父親不忠,卻也無回旋餘地。阿止,想來你也明白,何故念念不忘。倒不如談談眼下黎民蒼生,也配你們罵我大周皇室一句昏庸無能。」
「我……怎麼甘心。」
「你看我,以為你變心喜歡旁人,我也不甘心,可最後渡雲寺大火,我劫後餘生,爬出來第一件事就是想找你,抱你,卻看到你與周黛遙遙相望,我就突然放下了。」我笑著把那天傷我至深的畫面說了出來,原來也不難。
「周洛,你把披風給了周黛,火勢衝天,我被燻花了眼睛,我以為她是你,我以為她是你。」顧行止聲音越來越輕,直至哽咽。
心忽地像被一隻大手抓住,我甚至有些喘不上氣,連連咳嗽兩聲:「都過去了,不重要了。」
顧行止沒再說話,我等了許久,便上前把草擬好的《渭水條約》遞給他。
劃渭水而治,顧氏自立為皇。
父皇是第三十五任帝王,大周第三十六、三十七、三十八連續三任帝王若繼續無治世之能,百姓怨聲載道,便禪讓於顧氏皇族,讓大周重新合並。
隻願國號不改。
顧行止盯著《渭水條約》看了許久許久,可惜我誠意太足,他挑不出半點毛病,便靜靜地坐著。
「這樣的條約籤訂,怎可不聯姻鞏固承諾,公主說,是不是?」
「大周皇室適齡公主隻餘周黛,你若願意自然可以,至於皇子,不堪與令妹相配。」
「我說的是公主你。」
我笑了笑:「不可,我與大魏洛王已有婚約,怎可隨意撕毀,與我們三方都無好處,況且我也不能過河拆橋。」
「這樣冠冕堂皇?」顧行止扶額笑了笑,「當真無半點私心?」
「非也,全是私心。」我也笑。
話落,面前的人笑容便如同被刻在臉上一般,僵硬冰冷受傷。
顧行止沒同意籤訂條約,不過我也擬了一封送往漠北,休戰月餘,父皇母後千裡來到渭水,與顧行止的父親顧昌遠籤訂了《渭水條約》。
我隻在天塹橋上看到渭水邊那一道銀白的身影,此後數年,便再也不曾聽聞半點他的消息。
周歷第六百七十二年,北周建立,周元帝顧昌遠登基。
其子顧行止失蹤,自此周元帝始終無後,太子之位懸空三十三年,北周後繼無人,南周漸至佳境,是以周元帝駕崩之時還政於南周,分裂三十三年的大周政權再度統一。
【周洛和魏淮昀的番外】
籤訂條約以後,我就和父皇母後一道回了都城,處理戰後瑣事。
魏淮昀有了封地,做了邊境的洛王,自然不能亂跑,一天三封信地朝這寄,也不怕累死那一匹匹送信的馬。
說的都是些廢話。
「公主大權在握,何時選秀?趁我容顏未老,好去謀個面首。」
「腰傷又疼了,年紀再大些估摸著就伺候不了公主了,也不知公主是不是故意拖著。」
「聽聞近日長平侯世子頻繁出入公主府,公主居然還敢勾搭外姓世子,真是不長記性的玩意兒!」
……
急著去找他,我忙得腳不沾地,這三封信沒能及時回給他寄過去,這廝大半夜就殺來了我的公主府。
一襲紅衣,如同索命的豔鬼,挑著個眼就推開了我的門,環視一圈冷笑:「還以為公主左擁右抱樂不思蜀,才沒空回本王的信。」
「你怎麼來了?」我驚喜地丟掉手中朱筆,多日不見,他好像容色更勝從前三分了。
「呵,我不能來?」魏淮昀挑著眉嗤笑一聲,走到我面前便將我撈起來摟在懷中質問。
我蹭了蹭他的脖頸:「以為你封王不能亂跑,也不敢喊你,就尋思著快些處理完這些政務,好去陪你一段時間。」
「我有什麼走不得的?」魏淮昀掐了掐我的耳垂,聲音有些低啞,「但是等著看公主幾時想起我來,果真一日不曾。」
我抬頭看著他漆黑的眸色笑了起來:「我明日便能把事情都處理完了,前些日子忙裡偷闲,稍微安排了一下你我二人的婚事,半個月後就是好日子,絕不倉促,也不委屈你,你可願意?」
吻落了下來,熱烈而瘋狂,夾雜著勾人的香。
還能有什麼不願意的呢。
等到成婚那天晚上,魏淮昀推開洛水殿的窗子就翻了進來。
「你怎麼進來了?」
「看著你,我倒要瞧瞧這次哪個阿貓阿狗還敢把你騙走。」
我被他逗笑起來:「要是真有呢?」
「你還敢跑?」魏淮昀勾起唇,沒有半點笑意,「真是一點記性沒長,便打斷你的腿罷。」
這話聽得我連忙上前摟住他的腰:「怎麼會,不跑不跑,卿卿,你穿喜服真好看。」
「我穿什麼不好看?」魏淮昀偏頭瞟了一眼銅鏡,挑眉反問。
「你不穿都好看。」
渡雲寺大火退婚之後,我已經有半年多不曾見顧行止,也沒人不開眼地提他。
「-這」「壓箱底,母後給的, 明晚要用,先學一學。」我指了指身後那一箱書。
魏淮昀瞟了一眼, 吻了吻我的唇角:「沒收,別招我,明日之後, 本王日日教你。」
這廝在我這待到天明,有些遭不住,小眯上一會兒,我看著他精致的側顏, 也有些遭不住, 也小眯上一會兒。
等人推開洛水殿看見我兩疊著睡在案幾前, 又是驚恐又是好笑,一時間熱鬧非凡。
但今兒是個好日子,沒人說不吉利的話,隻笑著把我帶著點起床氣的嬌嬌驸馬請出去, 便給我梳洗打扮起來。
蓋頭是前些時候自己認真繡的,內裡的腳邊還縫了個「天長地久」。
被扶著上了花轎。
搖搖晃晃, 敲鑼打鼓,到了七夕有情人放河燈的定情橋的時候, 突然一陣微風吹過, 吹起了花轎的轎簾, 甚至吹起了我的蓋頭。
我連忙扶住,偏頭朝外頭看去, 隻見都城百姓夾道相迎,也不知是誰撒了金豆子做喜錢, 百姓們一時攔住了下定情橋的路。
收回目光之際,我在定情橋旁的酒樓上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他戴著兜帽,穿著紅衣。
隻一眼, 轎簾復蓋上,蓋頭又被我扶正。
他從不穿紅衣,約是看錯了。
百姓沒多時便散了,花轎又繼續朝公主府去。
行禮拜堂,推杯換盞,迎賓送客。
直至夜幕降臨, 洞房花燭。
魏淮昀挑開蓋頭,眸色極深:「公主的確叫人惦念不忘。」
「你在說你自己?」
他聞言臉色一黑:「我是你的正宮, 我有什麼要惦念不忘的!是外頭那些不安分的東西, 公主以後可要注意些。」
「誰能與夫君比。」我笑了笑,安慰他, 也許他也看到了那個身影吧。
「自然。」魏淮昀撩起眼皮子睨了我一眼,別提有多傲慢,說著將銀杯遞給我。
飲盡合歡酒,沒多時便覺得有些熱。
「這……加, 料……」我說話斷斷續續的, 都被魏淮昀吞了去。
「本王也是心疼公主,怕你吃苦,畢竟忍的時日屬實長了些,本王怕克制不住。」
他這話終究是說得委婉了。
我周洛, 真的很少哭,若非傷心至極,不會如此的。
這夜卻真是哭啞了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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