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嬌
第3章
謝暄幾乎日日見外面的狐狸精,叫她如何忍得?
裴曦私自將謝暄身邊伺候的太監喊來問話。
那太監經不起嚇,三兩下就把知道的事全招了:「清婉姑娘已有六個月的身孕,殿下正計劃著等她生下孩子,就將她帶回來。」
裴曦又驚又怒,手中的茶盞應聲而落。
她執意要去一趟永安寺。
桂嬤嬤又想攔她。
這次裴曦直接命人拿繩子將她捆結實,扔進了柴房:
「我就不該聽你的蠢話!」
「天子最看重子嗣。再等下去,那賤人就要抱著賤種來東宮和我爭寵了!」
16
裴曦打著為腹中皇孫祈福的名號去了永安寺。
謝暄在她身邊安插了眼線,映紅剛把蘇清婉從床榻上拽起來,謝暄就帶著人衝了進來。
「裴曦,你胡鬧些什麼?!」
他大步走進來,將挾持蘇清婉的侍從一腳踢翻在地。
裴曦見他竟然當眾袒護蘇清婉,當即就委屈地哭了:「殿下就那麼忘不掉那個淫賤的村婦嗎?」
「為了一個和她長相相似的青樓娼婦,你竟然這樣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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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莫要忘了,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太子妃,我肚子裡還懷著你的嫡長子呢!」
蘇清婉乍一看與我有五分相似。
裴曦恨我入骨,在謝暄趕到之前,她剛下令讓下人毀了蘇清婉的臉。
她張著嘴說個不停,臉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
不像個世家貴女,反倒像個蠻橫的潑婦。
謝暄厭惡地皺著眉,眼神中是濃濃的失望:「裴曦,沒想到你為了替自己的父兄脫罪,竟然連殺人的事都做得出來!」
裴曦瞪大眼睛,不明所以地望著謝暄。
「這關他們什麼事?」
謝暄轉頭看了蘇清婉一眼,後者點點頭,抬手撫上自己的臉。
她從自己臉上撕下了一張人皮面具。
蘇清婉是前淮州知府蘇景和的女兒,此次與謝暄回京,是為了協助調查兩年前的一樁貪汙舊案。
她是案件中的最重要一環。
謝暄為了保證她的人身安全,讓人給她易了容,為掩人耳目,又把她藏在寺廟。
裴曦卻是不信:「若她是證人,為何不將她交由刑部看管?我看你分明就是在狡辯!」
「你就是變心了!」
說著,她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向蘇清婉刺去:「看我不殺了這個娼婦!」
謝暄帶來的侍衛都是高手,裴曦連蘇清婉的衣服都沒碰到,就被制伏在地。
虧我從前還覺得她有幾分頭腦,現在她卻那麼拎不清。
裴曦被扭著胳膊,疼得龇牙咧嘴:「謝暄,我肚子裡的孩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陛下和裴家都不會放過你的!」
「裴家?」
謝暄輕蔑地笑了一聲:「你父兄都要自顧不暇了,你還指望著他們能來救你?」
裴曦這才反應過來,問道:「淮州的案子和我家有關?」
謝暄沒有回答,叫人將裴曦送回東宮。
「太子妃動了胎氣,即日起沒有本宮的允許,不許任何人打擾她!」
一陣喧囂過後,屋子終於重歸平靜。
蘇清婉換了一身衣服,方才還高高隆起的肚子已然變得平坦。
她根本沒有懷孕。
謝暄朝她拱手:「多謝蘇姑娘相助。」
「我也不是白幫你的。」
蘇清婉垂下眼眸:「接下來,還望太子殿下不要讓民女失望才是。」
17
謝暄軟禁了裴曦,我猜他接下來會有大動作。
果不其然,他第二日就在早朝時當眾彈劾了裴相爺。
謝暄將淮州一行的所見所聞悉數寫進奏折呈與天子。
淮州的河堤之所以年年修,年年塌,並不是因為淮州的水患有多麼地兇險,而是朝中有蛀蟲作祟。
「這兩年來朝廷總共向淮州撥了四十萬兩賑災款,但真正用於修繕河堤、救濟災民的銀兩滿打滿算也隻有五萬兩。」
說到動容處,謝暄忍不住紅了眼眶:
「多少人日盼夜盼,卻是到死都沒盼來朝廷的救濟款。」
「他們不是死於天災,而是死於人禍!」
「而他裴璉,就是幕後主謀!」
裴相爺聞言,立刻大呼冤枉。
他匍匐著身子,將額頭貼在地面上:「老臣為官三十載,自認無愧於心,無愧於民,無愧於陛下!」
「太子殿下還年輕,想必是受了賊人蠱惑,誤會了臣。但老臣的為人,陛下是最清楚不過的了,還請陛下為臣做主!」
此言一出,便有數十名官員站出來為裴璉喊冤。
裴璉沉浸官場三十載,朝中許多臣子都受過他的提攜照拂。
謝暄要扳倒這樣一位權臣,談何容易。
天子緊緊捏著手中的奏折。
他與裴璉是君臣,亦是連襟,與他這樣親密的人,竟然也會背叛他?
可他們的關系越是親密,他心中的疑惑就越重,謝暄究竟掌握了怎樣的證據,讓他敢於對裴璉出手。
天子遙遙看向謝暄,聲音不怒自威:「太子篤定貪汙一事裴相是背後主謀,可有確鑿證據?」
「自然是有的。」
謝暄等的就是這句話,隨即躬身答道:「求父皇恩準兒臣宣證人入殿!」
18
蘇清婉一身孝衣上了金鑾殿。
她走到殿中,徑直跪下,在天子和百官面前揭露裴家的罪行。
永寧十七年,戶部侍郎許明昌奉旨到淮州賑災,卻大肆收買當地官員,利用職務之便中飽私囊。
蘇清婉深深吸了一口氣:「許明昌出手闊綽,當初他給我父親封口費,一出手可就是五千兩。」
「我父親為人清廉,不肯與之同流合汙,許明昌便痛下殺手,以至蘇府上下五十六口人被害,老弱婦孺無一幸免。隻有我和妹妹在外為災民施粥,躲過一劫!」
此話一出,朝野上下一片駭然。
裴璉的兒子裴顯最先沉不住氣:「依你所言,造下殺孽的人是許明昌,這怎麼就和我爹扯上關系了?」
「你要喊冤,也該找對了人才是!」
蘇清婉挺直了脊梁,冷冷地看著裴家父子:「誰不知道許明昌是裴相爺一手提拔起來的,當初他在淮州作惡,就曾直言不諱地說裴相爺就是他的靠山。」
裴顯抵死不認:「家父提攜許明昌,是因為他惜才!可許明昌兩個月前就染病去世了,你用一個死人來攀咬家父,未免可笑!」
裴璉見蘇清婉有所遲疑,溫聲說道:「兩年前的確是我向陛下舉薦許明昌到淮州賑災,但這並不代表他就是為我做事。」
「本官理解蘇姑娘心中的怨恨,但我還是要提醒姑娘一句,切莫被仇恨蒙蔽了眼睛,被有心之人利用而不自知。」
蘇清婉不說話了。
裴顯見狀,眉眼之間多了幾分得意:「沒有物證就敢誣陷朝廷二品官員,真是膽大包天!」
正在此時,我看見謝暄不慌不忙地站了出來:
「誰說我沒有證據?」
「父皇,昨日太子妃受裴相指使,借著打殺兒臣外室的名義到永安寺殺人滅口,若不是兒臣及時趕到,蘇姑娘已然遭了毒手。」
天子嘴角一沉:「裴相,可有此事?」
裴璉一驚。
裴曦被囚的事謝暄瞞得很好,裴家還沒有得到任何消息。
裴璉道:「陛下,太子妃心性純善,她是萬萬做不出這種事的。」
「太子這是赤裸裸的誣陷!」
謝暄卻是一笑:「相爺否認也無妨,我把當年被許明昌收買的官員都抓起來了,這是他們口述的供詞,皆已籤字畫押,還請父皇過目!」
話音落下,裴家父子的臉色皆是一變。
19
天子細細翻閱著謝暄呈上的供詞,金鑾殿上一片鴉雀無聲。
須臾,他臉上浮現出一抹鮮明的怒意。
他從龍椅上站起來,氣得渾身發抖:「裴璉,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指使官員三番兩次地貪汙賑災款!」
「你當真以為朕不會砍你的腦袋嗎?!」
裴璉強穩心神,跪在地上叫冤:「陛下,老臣的為人你是清楚的,老臣是被有心之人陷害的呀!」
天子道:「你說說是誰陷害你?」
「太子嗎?你別忘了你的女兒可是太子妃,陷害你對他有什麼好處?!」
謝暄再次站了出來:「既然裴相爺還不肯認罪,我這裡還有其他證據!」
「兒臣調查許明昌舊案時,發現他的死因另有玄機。」
徵得天子同意後,謝暄又帶上來一位證人。
她是許明昌一年前納入房中的妾室林氏,她直言兩個月前許明昌並不是因病亡故,而是被人毒死的。
而下毒之人,就是林氏自己。
「妾本是淮州人,兩年前逃難來到京城。」
「兩個月前老爺在府上宴請賓客,裴顯公子與老爺喝酒說漏了嘴,妾身這才知道,許明昌竟然是害的我家破人亡的侩子手!」
「我雖是女子,可亦有血性,豈能容仇人在身旁酣睡,若是不殺了許明昌,日後去了地府,我有何顏面見爹娘?!」
林氏邊說邊哭,哭聲響徹大殿。
天子問道:「既知冤情,何不報官?」
林氏答道:「京城誰人不知許明昌乃是裴相爺一手提拔上來的,自古民不與官鬥,不是不想鬥,而是鬥不過!」
「妾身自知身份低微,若是報了官,恐怕是要死在許明昌前面,根本等不到奸人伏法那天!」
謝暄往前踏了一步,秉笏躬身道:「父皇,兩月前正是蘇姑娘找上我的時間,兒臣鬥膽猜測,裴相應是聽到了風聲,才故意在林氏面前露了馬腳,目的就是為了引她除去許明昌!」
「巧合太多,恐怕就再不是巧合了。」
裴相爺還要狡辯,被天子強行打斷:
「夠了裴璉!你太讓朕失望了,你若是還有什麼話,就到刑部大牢裡去說吧!」
20
裴璉和裴顯下大獄的事在坊間穿得沸沸揚揚。
貪汙案人證物證俱全,依大殷律法,兩父子應當被判處死刑。
但兩人入獄當天,裴皇後便自請廢後住進了冷宮。
到底是少年夫妻,她這一招果然換來了天子的憐惜。
天子將謝暄招入宮中,拐彎抹角地勸說了一番,我聽他的意思,是想免了裴璉裴顯的死罪。
謝暄靜默不語,惹得天子不悅:
「謝暄,裴璉到底是太子妃的父親,你別把事情做得太絕!」
謝暄沒有與他過多爭論。
隻是垂眸道:「父皇有仁愛之心,是大殷之幸,隻是您打算以什麼方法赦免他們的死罪呢?」
天子心中早有定論:「皇孫誕世,可大赦天下。」
蘇清婉得知此事後,當即與謝暄紅了臉:「太子殿下當初答應過民女的,必定會將奸相一家繩之以法,為我父親和淮州百姓討回公道!」
謝暄抿了口茶,把玩著天青色的香囊。
「答應蘇姑娘的事,本宮一定會做到。」
「與裴家有仇的,可不止你一個,本宮與他們也是不共戴天呢!」
蘇清婉摸不著頭腦:「你與裴家有仇,那怎麼還娶了裴家的女兒做妻子?」
謝暄握緊手中的香囊。
「蘇姑娘慎言,裴曦那個毒婦可不是我的妻子。」
21
永寧二十三年,太子妃裴曦誕男嬰。
天子大喜,欲擬旨大赦天下,卻有宮人告發此子並非太子血脈,乃是裴曦與旁人私通所生。
太醫院以秘法驗親,證實宮人所言屬實。
天子大怒,命人秘密處死了男嬰,對外宣稱裴曦誕下的是個死胎,裴曦悲痛過度香消玉殒。
皇孫既已不在,自然也無法再赦免裴家父子。
坊間都以為裴曦已經死了。
實則不然。
她沒有死,隻是被謝暄囚禁在東宮的密室裡。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起初她以為謝暄誤會了她。
拼命跟謝暄解釋,說她沒有和別的野男人私通,她隻有過謝暄一個男人。
「暄哥哥,我是你的妻子啊!」
「你說過是我把你從悲傷中拯救出來,難道曾經種種,如今統統都做不得數了嗎?」
她哭得撕心裂肺,卻隻換來了謝暄的厭惡。
「跟我談情分,你不覺得可笑嗎?」
「你究竟是愛我,還是愛我大殷太子的身份,你我心裡都很清楚。」
「在我心裡,我的妻子從來都隻有阿嬌。」
「至於你……」
他抬起裴曦的臉,鄙夷道:「我們連合卺酒都沒喝過,又算是哪門子的夫妻?」
22
裴曦直接被謝暄的話嚇傻了。
她哆哆嗦嗦地抓住謝暄的衣擺:「你沒有同我喝合卺酒?那和我洞房花燭夜的人是……是……」
「當然也不是我啊。」
謝暄唇角的笑意不斷加深:「和你翻雲覆雨的人,是東宮裡倒夜香的啞奴,你肚子裡的孩子也是他的呢……」
陸掌膳聽從謝暄的命令行事,把藥膳和催情香給了映紅。
那藥膳隻是騙人的幌子。
而迷情香中有一味香料,與另一種香合在一起,就會有致幻的效果。
啞奴每次去找裴曦,謝暄都會讓他帶上一隻特殊的香囊。
裴曦臉色慘白,她不斷用手撮自己的皮膚,就像身上沾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
「謝暄,你怎麼能這麼對我?!你怎麼能!」
「我為何不能?」
謝暄擒住她的下巴:「當初你讓那屠夫奸淫我的阿嬌時,就該想到自己今日的下場!」
裴曦反應過來:「你一直在騙我?!」
「是啊,」
三年前,謝暄在青田鎮看見裴曦的第一眼,他就知道我的死和她脫不了關系。
此後種種,都是為了誘裴曦入局,替我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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