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是第一次，蕭彥因為周瑤放了我鴿子。

 

事後蕭彥再三保證，說他會和父母說清楚，他和周瑤沒有可能，他真心愛我。

 

為了打消我的疑慮，他甚至打算帶我去見他的父母。

 

「他們一定會喜歡你的，清清，你溫柔大方，不知道比周瑤那個悶葫蘆強了多少倍。」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刻意提起周瑤，或許是為了讓我安心，又或許是為了說服自己。

 

總之，我拒絕了他的提議。

 

「你現在帶我回去，不就是相當於和你的父母賭氣嗎？周瑤剛發生那樣的事情，你就帶我回去，他們不會喜歡我的。」

 

蕭彥恍然，面上又有些羞愧：「對不起清清，我沒有你考慮得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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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又向我發誓，「等過些時候，我向他們說開了之後，我再帶你回去好不好？」

 

「他們會知道，你才會是我未來的老婆。」

 

我沒有應聲。

 

我不會告訴他，當他提起要帶我回家見父母的時候，我心中湧起的不是甜蜜和安心，是一陣心慌和抗拒。

 

後來想起來，或許那時候我早就覺察出我和蕭彥不會有好結局，潛意識裡提醒我及時止損。

 

但那個時候，我是真的不舍得。

 

蕭彥沒有做錯事，他的態度也始終明確，難道就因為他將我晾在一邊，去拯救即將被強J的青梅，我就要同他分手嗎？

 

那也太無理取鬧了。

 

那天淋的雨，到底是變成了一場重感冒，擊倒了本就體質不好的我。

 

蕭彥特地將電腦拿到醫院，陪我輸液。

 

周瑤穿著病號服，蒼白著臉來和我說對不起。

 

她也許是哭過了，眼尾泛著一點紅，更顯得楚楚可憐。

 

我當然不可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道歉，再說她也沒做錯什麼。

 

但周瑤堅持，她笑得有些哀傷，又有些豁達。

 

「要說的，一清學姐，」

 

這時候，她才終於看了我身邊一直在看電腦的蕭彥一眼。

 

「祝你和彥哥早日修成正果呀。」

 

她聲音很甜，說完就走了。

 

蕭彥轉過頭來問我餓不餓，說現在已經到了晚飯時間。

 

從始至終，他都沒往周瑤身上看一眼。

 

但我注意到他從周瑤到來就一直緊繃的身體，和再也沒有翻動過的 PPT 界面。

 

我說不餓，蕭彥顯得有些焦躁，他又問我要不要喝水。

 

我定定地看了他兩秒，在他心虛地要轉過去的時候笑了一下，說，好啊。

 

「那你等一會兒，我馬上就回來。」

 

他腳步匆匆，朝著與周瑤相反的方向去了。

 

周瑤要回得住院部，和我所在的呼吸內科並不在同一棟樓，而是一前一後。

 

兩棟樓之間，有兩道天橋用以連接。

 

我站在窗口處，剛好可以看見其中一道天橋。

 

蕭彥為了不讓我發現，特意走得和周瑤相反的方向。

 

所以他追上周瑤的時候，周瑤的身影已經快要消失在天橋的盡頭了。

 

隔得太遠，我並不能聽到他們的談話，也不能看到他們的表情。

 

但我能清晰地看見周瑤撲進了蕭彥的懷中，而蕭彥非但沒有推開，還在僵硬一瞬後，就攬緊了懷中的人。

 

也許是一分鍾，也許是兩分鍾，他們分開，蕭彥摸了摸周瑤的頭發，又揉了揉。

 

像是眷戀和心疼，又像是不舍和妥協。

 

總之，不像蕭彥口中的，普通的鄰居妹妹、發小以及好友。

 

心中所有的猜測都有了依據，我艱難地坐回原位，隻覺得心口一陣悶悶地疼。

 

蕭彥回來的時候，我已經輸完液了，正按著手上的針眼，認真地去數牆上分鍾走過的圈數。

 

「怎麼流了這麼多血？」

 

蕭彥看著我身側的一堆染血的紙巾有些吃驚，「回血了嗎？」

 

我看著他空蕩蕩的雙手，聞著自他身上傳來的刺鼻的香煙味道，忍不住皺了皺眉：「嗯。」

 

蕭彥像是才發現，說：「工作室臨時出了點事，接了個電話，抱歉，清清。」

 

我看著他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樣，笑了笑，沒有戳穿：「沒關系，」

 

「蕭彥，我們晚餐去吃什麼？」

 

他松了口氣，牽起我的手：「去你喜歡的那家餐廳。」

 

4.

 

但到底還是沒去成。

 

快到餐廳的時候，蕭彥被一個電話叫走了。

 

是從醫院打來的，周瑤在那頭哭，伴隨著帶著濃重口音的男人的怒罵聲。

 

周瑤說：「爸——」

 

一頓，或許意識到了什麼，又匆匆掛斷。

 

蕭彥毫不猶豫地打回去。沒打通。

 

但剛才短暫的通話，已經足夠讓他意識到周瑤如今的處境了。

 

——因為強J未遂被抓進去的周瑤的前男友的家人，來醫院找她麻煩了。

 

爸媽還不在身邊。

 

蕭彥眼裡全是焦急和擔憂，又有些為難地看著我，「清清，你自己回去可以嗎？」

 

我那句我和你一起去吧，就這麼消弭在了唇齒間。

 

我很體貼地下車，說你快去吧，周瑤一個人，肯定很害怕。

 

蕭彥說，「清清，我把事情處理好就回來。」

 

我點頭，目送他開著車疾馳而去。

 

我一個人去了那間餐廳，吃完了晚飯，又打車回到出租屋。

 

然後在出租屋裡，一邊改方案，一邊等到了十二點。

 

蕭彥沒有回來。

 

十二點半，我洗完澡出來，收到了閨蜜發來的消息。

 

「清清，這是你男朋友嗎？」

 

我將那張雖然模糊不清，但仍舊能看出蕭彥對周瑤寵溺的照片看了又看。

 

然後回復：「是。」

 

界面最頂端的「對方正在輸入中」變換了兩次，我就已經整理好了心情，撥通和閨蜜的語音通話。

 

一接通，我就知道她還在酒吧。

 

「喬喬，蕭彥還在酒吧裡面嗎？」

 

「還在，清清你……」

 

我盡力克制著聲音裡的微顫：「你幫我把電話給他吧，我有些話想和他說。」

 

「好。」

 

隔著聽筒，酒吧裡吵鬧的音樂聲和人聲依舊喧囂，可我還是聽清了蕭彥的聲音。

 

「瑤瑤，現在心情好些了嗎？」

 

溫柔的，繾綣的，小心翼翼的。

 

蕭彥是見過我閨蜜的，所以他接過手機的時候，聲音裡有著明顯的慌張。

 

「清清，對不起，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

 

我輕輕柔柔地打斷他：「蕭彥，你的事情處理好了嗎？」

 

他聲音艱澀：「處理好了。」

 

我聽見他略顯沉重的呼吸聲，那頭忽然擠進來一道清脆的女聲。

 

「一清姐，實在不好意思啊，是我嫌醫院太悶，拜託彥哥帶我出來透透氣的。」

 

「你別怪他，要怪就怪我好了，他馬上就回去了，你別擔心。」

 

周瑤的聲音和我以往聽到的都不同。

 

以前是沉鬱的、強顏歡笑的、難堪羞窘的、故作開朗的。

 

現在是歡快的、清脆甜美的、善解人意的。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蕭彥就快速說了一句「我馬上回來」，然後掛斷了電話。

 

我不緊不慢地反鎖住房門，又給蕭彥發消息，讓他回來時注意安全，不要吵到我，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我已經為了蕭彥等到了十二點，不可能再繼續等下去的。

 

他必然是要先送周瑤回醫院的，再回到我這裡，都是一兩個小時之後了。

 

我向來生活規律，睡眠質量也好，但這晚，還是不可避免地失眠了。

 

半夢半醒間，我聽到客廳裡傳來開門的聲響，也聽到房門口躊躇的腳步聲。

 

第二天一早，我踏出房門，就看見在客廳枯坐了半宿的蕭彥。

 

「我可以解釋，你不要生我的氣，清清。」

 

他小心翼翼地看著我，目光中有期待也有祈求。

 

我好脾氣地點點頭：「你說吧。」

 

蕭彥泄了氣一般，頹然地癱坐在沙發上。

 

他說周瑤之所以交那個男朋友，是想盡快擺脫掉對他的喜歡。

 

「瑤瑤遇到這樣的事情，我也有責任……」

 

蕭彥滿臉愧疚。

 

「於情於理，我都不能不管她。」

 

他又說：「但我和她認真談過了，她說她以後不會再做傻事了，她決定放下對我的喜歡，」

 

「我們往後，就是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昨天我和她會去酒吧，是因為她和我說開之後，想讓我滿足她一個願望，所以我才帶她去了。」

 

他又走過來，蹲在我腳邊，故作輕松的，帶著一點討好地對我笑。

 

「寶寶，昨天晚上是我錯了，我沒有及時和你匯報我的行程，但我向你保證，昨天是最後一次。」

 

如果這時候蕭彥能照照鏡子，就會發現他的表情並沒有像他說的話那樣堅定。

 

他的眸光深處藏著深深的茫然、猶疑和不安，以至於他的笑容看上去那樣勉強。

 

我含笑看著他，一如既往的溫柔，假裝沒發現我去牽他手時他的僵硬，笑著：

 

「好啊，這可是你說的。」

 

5.

 

我知道，其實我該在看到蕭彥沒有拒絕周瑤的擁抱的時候，知道蕭彥帶著周瑤去了酒吧的時候，就和他提分手。

 

但我也知道，我的心中仍舊對蕭彥抱有期待和眷戀。

 

蕭彥是我的初戀，我也是頭一次嘗到喜歡一個人的滋味。

 

大抵人生的第一次總有些不同的。

 

我縱容著自己第二次原諒了蕭彥，也是在給自己時間，慢慢收回對蕭彥的愛意和眷戀。

 

周瑤出院後的兩個月裡，我和蕭彥恢復到了從前的日子。

 

蕭彥比以前更加黏人，除了上班，我們幾乎時時刻刻都黏在一起，我也再也沒有從他嘴裡聽到周瑤的消息。

 

但我能從朋友圈裡知道，周瑤染了頭發、找到了新的實習工作、認識了一群新的朋友。

 

她好像是真的在放下對蕭彥的喜歡。

 

但很奇怪，她和蕭彥的角色好像顛倒了。

 

戀戀不舍、魂不守舍的人變成了蕭彥。

 

他走神發呆的時間變得長了起來，經常我要喊三遍他的名字他才會回神答應，然後一臉茫然地問我剛才說了什麼。

 

我看見他亮著的手機屏幕，那個模糊不清的頭像我再熟悉不過了。

 

是周瑤。

 

那天夜晚，蕭彥格外熱情，他似乎急於證明一些什麼，迫不及待地將我推倒在了床上。

 

我推開他，「我明天有個晨會，要早起，不了吧。」

 

蕭彥很委屈：「清清，我們已經很久沒有……」

 

我坐起身，攏緊睡衣，「可是我明天真的要早起。」

 

他頓了頓，像是松了口氣的樣子：「那好吧，你早點睡，我還有點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