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下班回家，我媽又開始跟我算賬：

 

「你這個月上交的工資少了兩百，去哪兒了？」

 

我忍著三天沒睡的困意，隨口說在外吃飯。

 

下一秒，我媽又爆發了：

 

「吃飯？！我都沒在外面吃過飯！你好瀟灑啊！

 

「要不是拖著你！我當初早找個富二代改嫁了！你這個廢物！

 

「我為了生你半條命都沒了，青春也被你耗S了，你居然這樣對我！

 

「你以為我想管你啊！你就跟你那個爸一樣，都是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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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S了，我不知道有多自由！」

 

她和往常一樣歇斯底裡，等我哄她求她。

 

可這一次，她的算盤落空了。

 

我活不長了，那兩百塊，是檢查出癌症的化驗費。

 

1

 

當我帶著胃癌晚期的診斷報告回到家中時。

 

剛一開門，一個玻璃杯就直直朝我砸來。

 

幸虧我反應快，閃身躲開了。

 

可杯子撞擊在門上，發出了巨大的響聲，玻璃碎片飛濺到我的臉上，瞬間在我的臉頰上劃出了一道傷口。

 

血珠迅速從傷口中滲出，緩緩流淌下來。

 

「你還有臉回來？為什麼工資少了二百？我看你就是翅膀硬了，竟然花錢這麼大手大腳！」

 

剛拿到工資後我就去了醫院檢查，花了兩百塊檢查費，剩下的錢悉數轉給我媽了。

 

可我沒想到，僅僅是二百塊錢的檢查費，可到了我媽的嘴裡，就成了我花錢大手大腳。

 

我剛想開口辯解，我媽的怒火就再次爆發了。

 

「我每天在家裡給你當老媽子，你一點心都沒有嗎？不知道我的辛苦，還亂花錢。

 

「要不是因為你的拖累，我早就嫁給富二代了，還會在這麼逼仄的破地方苟活著？」

 

我的喉間一陣鹹澀。

 

每次都是這樣，自從我媽跟我爸離婚後，她曾遇到過一個富二代，那家伙一開始對我媽挺感興趣的，但一聽說我媽還得帶著我這個小拖油瓶，就趕緊開車溜了，之後再也沒跟我媽聯系過。

 

別人都是愛屋及烏，別說帶著孩子了，就算是殘疾，真正愛她的人也肯定不會嫌棄的。

 

隻可惜，我媽沒有想通這點，隻是一味地將責任歸咎於我。

 

「說！你把錢花在哪兒了？」

 

我媽越說越氣，直接上手擰著我的耳朵，厲聲質問道。

 

我強忍著睡意，聲音沙啞，隨意找了個借口。

 

「我就是……加班太累了，出去吃了頓飯。」

 

眼下我已經三天沒睡覺了，白天在公司加班到九點以後，晚上還得在網上接點零活。

 

原因無他，我隻是想多掙點錢，給我媽換套大房子，也不必兩個成年人每天擠在這三十平的小屋裡了。

 

我以為我媽會心疼我，哪怕隻是短暫的一刻。

 

沒想到我媽手上的力度更大了，疼得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吃飯？你是少爺還是王子，要吃二百塊錢的飯？我每天給你做飯難道不辛苦嗎？

 

「前兩天我看上了一條裙子，才一百塊錢，我都舍不得，你的嘴有多金貴啊，吃那麼貴的飯！

 

「我忙碌了半輩子了，從不舍得出去吃一口！

 

「要不是為了你，我能過得這麼辛苦嗎？」

 

2

 

我心中苦澀，忍不住第一次開口頂撞了我媽。

 

「難道你的辛苦是我造成的嗎？是我讓你嫁給我爸的嗎？我掙那麼多錢，什麼時候不讓你花了，我就是吃頓飯而已，難道我的錢就沒有自己支配的權力了嗎？」

 

我既委屈又心酸，我都要S了，要是我媽真的愛我，她應該早已察覺到我蒼白的臉色，以及消瘦到隻剩下皮包骨的身體。

 

可我媽隻注意到我頂撞了她，直接大哭起來。

 

「你這是怪我管你了嗎？你以為我想管你嗎？要不是你，我還能自由地活著，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嫁給誰就嫁給誰！

 

「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就跟你那個白眼狼爸一樣，我蹉跎青春，嫁給一個那樣的混蛋，生出你這麼個小混蛋！」

 

看著我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胸口堵得慌，可念及我媽的辛苦，我有些內疚地想伸手去安慰她，卻被我媽反手打掉。

 

「啪」的一聲清脆響聲，我的手背感到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我媽抬眸，眼神猝了毒。

 

「別碰我，我嫌你惡心，你怎麼不去S啊？S了我就自由了！」

 

我的手停頓在了半空。

 

我想告訴我媽，我真的快S了，如她所願了。

 

「姑姑，我餓S了，有什麼吃的嗎？」

 

表弟陳家安大搖大擺地開門進來，嚷嚷道。

 

說來可笑，這家門鑰匙還是我求了我媽幾次，最後她才不情不願地讓我自己去配了一把，而表弟的鑰匙卻是我媽親自給他配的。

 

我媽對著我厲聲命令道。

 

「還不快把地上收拾幹淨？養你一點用都沒有，什麼都指望我。」

 

可一轉頭，我媽面對陳家安一改剛才的歇斯底裡，馬上變得溫柔。

 

「安安，你想吃什麼？姑姑給你叫外賣好不好？烤肉還是火鍋還是漢堡啊？」

 

陳家安隨意地躺在沙發上，挑釁地瞥了我一眼，隨口說道：

 

「就隨便吃點漢堡吧，姑姑你快點，我要餓S了。」

 

一向潔癖的我媽，沒有罵陳家安不換鞋，沒有罵他坐沒坐相站沒站相。

 

而沙發上的那塊地方，我也從來不敢這麼躺著。

 

我媽收到了陳家安的指令，立刻點了外賣，我看到了上面的金額，二百八十八。

 

給自己的外甥點個外賣，就花了將近三百塊錢。

 

而我這個親生兒子，隻是花了自己工資的二百塊，卻被她罵了個狗血淋頭。

 

我回身去掃地，鼻腔中一股熱流，猩紅的鼻血砸在淺色的地板上，很是扎眼。

 

我急忙跪下來，用紙巾擦拭。

 

我得趕緊擦幹淨，我媽有潔癖，要不又要說我髒了她的地板了。

 

3

 

收拾完以後，我看到我媽給陳家安捏著腿，溫柔地噓寒問暖。

 

「今天怎麼沒吃飯啊？你爸媽又去旅遊了啊？

 

「沒事，你就安心地在姑姑家住下，明天姑姑去你公司給你送飯。」

 

如此殷切，反而陳家安更像是我媽的親兒子。

 

而陳家安一邊玩著遊戲，一邊隨口敷衍。

 

「姑姑真是對我太好了。」

 

即便是顯而易見的敷衍，我媽卻似乎很受用，她朝我翻了個白眼，譏諷地說。

 

「果然還是安安最有良心了，還知道哄姑姑開心，不像某些人，生了他一場，我每天累S累活地伺候他，連句像樣的感謝都沒有。」

 

我斂下思緒，心中是化不開的苦澀。

 

三天沒睡再加生病，我身體早已搖搖欲墜，沒再搭我媽的話茬。

 

雖然我知道自己要S了，可我不想在S之前那麼痛苦。

 

我隻是剛睡著，就聽到外面砸門的聲音，一下一下，像是要破門而入。

 

「李煜，趕緊給我滾出來！」

 

我揉了揉眼睛，心髒突突地跳，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休息好導致病情加重。

 

起身的那一刻，我竟兩眼發黑，直直倒了下去。

 

可還不等我緩過來，我媽就破門而入，指著我破口大罵。

 

「你是S人嗎？聽不到你表弟今晚要住你的房間？你趕緊給我滾去客廳睡去！」

 

說著，我媽就上手來拉我，我渾身像是卸了力一般，怎麼都起不來，臉色蒼白得不像話。

 

我媽朝著我的腹部踹了兩下，擰眉不耐煩。

 

「你裝什麼裝？每次都是這樣，隻要你表弟一來，你就像是瞎了一樣。表弟是客人，難道你還要讓表弟睡客廳嗎？」

 

我抬眸，正看到陳家安站在門口，嘴裡吃著車釐子，朝我挑眉。

 

車釐子啊。

 

我想起上個月我嗓子難受得不行，隻是想吃點梨緩解一下。

 

路過攤位，看到十五元一斤的梨子時，我停下腳步。

 

可我媽見狀，直接在眾目睽睽下，毫不留情地拎起我的耳朵大罵道：

 

「你是餓S鬼投胎嗎？我每天省吃儉用的，我們家哪還有條件吃梨？」

 

當時我的臉就燙得不敢見人。

 

可我已經二十六歲了，我已經有能力掙錢了。

 

這些年我也賺了不少錢，怎麼就不能吃個梨了？

 

我還沒說什麼，結果當天晚上回去，我媽搶先在我面前又哭又叫。

 

「你都快三十了，還是一副沒吃過好東西的樣子，在那麼多人的面前丟我的面子，你是想告訴大家，我N待你嗎？

 

「要是我不養你，我現在都成了豪門太太了，你要是爭氣點跟上你爸，我成了富太太，難道還不能補貼你嗎？」

 

我沒說話，明明是她和我爸離婚的時候非要我的撫養權，就算我爸說淨身出戶她都不依。

 

我以為是因為我媽愛我，直到後來聽到她親口說。

 

「白眼狼，辜負了我，還想讓我的兒子給他李家續香火？做夢！我就是要讓他李家斷子絕孫！」

 

我的腦中一片空白，原來我媽隻是想拿我報復我爸啊。

 

也是，我媽一語成谶，我們李家，恐怕真的要斷子絕孫了。

 

4

 

「表哥對不住啊，我腰背不好，不習慣睡沙發，就委屈你了。」

 

陳家安的話語將我的思緒拉回現實，我費力地站起身來，感到全身疼痛難忍，仿佛被成群的螞蟻啃噬。

 

我媽冷哼一聲。

 

「安安你就是太善良了，跟他對不起什麼？你是弟弟他是哥哥，他就得讓著你。」

 

說完，媽媽轉頭望向我。

 

「還不快滾出去？你表弟累了。」

 

玩遊戲累了，還是看電視累了，還是吃東西吃累了呢？

 

我沒有為自己爭辯幾句，不是因為窩囊，也不是真畏懼我媽。

 

這些年，我為自己辯解得還少嗎？

 

每次反抗換來的，隻有我媽無休止的埋怨和越發過分的懲罰。

 

我累了。

 

反正我都已經快S了，算了，我想安靜一點，這樣一睜眼耳邊就是嘈雜的日子我過夠了。

 

剛走出房間沒兩步，我的肚子一陣咕咕叫。

 

三天通宵外加一整天沒吃飯，為了那兩百塊的謊言，我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我餓得胃疼難忍，隻能強撐著過去找吃的，可是翻遍了整個廚房，連包泡面都沒有。

 

「喲，二百塊錢的飯這麼不經餓呢？我還以為你能堅持一個禮拜呢！」

 

我媽雙手環胸，靠在廚房門口對我冷嘲熱諷，好像我私自花了兩百塊錢就是罪該萬S。

 

而她為了懲罰我，連家裡的口糧都藏了起來。

 

我感到喉嚨一陣幹澀，我媽繼續說道：

 

「要是不餓一餓你，你怎麼會知道食物的珍貴？我一天才舍得花幾塊錢吃飯，你就把我半個月的伙食費花出去了，既然如此，你就餓著吧！」

 

說完，我媽毫不留情地轉身離開。

 

我本來就是胃癌，根本不能餓著，剛想要開口求我媽給我點吃的，可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我顧不得那麼多，忙著低頭收拾。

 

深夜，我餓得受不了，注意到了陳家安吃剩下的外賣，我在心裡祈禱，求求他能大發慈悲，給我剩下一點。

 

我揉著肚子，慢慢從沙發上爬起來，開始翻翻找找外賣的袋子，好在還有點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