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畢竟，我媽是不可能送他們去醫院的。

 

那就隻能硬挨。

 

我就那麼硬生生站了十幾分鍾。

 

我媽才幽幽說道：「算了，我老了，我現在管不了你了。」

 

然後，就是很長的一段嘮叨。

 

我裝作沒聽見，扶著大姐他們去床上。

 

一個一米五的床，要睡三個人。

 

以前還能側躺睡，這次隻能橫著躺。

 

Advertisement

他們身上到處都是鞭子留下來的血跡。

 

我心裡很不好受。

 

這頓打，是因為我。

 

他們挨的打，大多數都是因為我。

 

我剛準備去買點藥，我媽卻在旁邊冷冷說道：「你把那五千塊給我。」

 

我就知道是這個事。

 

可這是我好不容易求來的，是我們姊妹四人的救命錢。

 

隻要把錢給了她，就很難用在大姐他們身上。

 

13

 

我深深吸了口氣：「你要把錢還回去嗎？」

 

如果她要還，我拼S也不會給她一分。

 

如果還有比我們家更需要幫助的人，我還是可以還的。

 

可惜，我們班並沒有。

 

我媽愣了一下，隨後搖了搖頭。

 

「反正你都申請了，面子都已經丟了，幹嘛還要還回去？」

 

真想問她一句，面子能當飯吃嗎？

 

而且，就憑我的穿衣打扮，天天泡菜稀飯，瘦得能被風吹跑，班上所有人都知道我家窮，那還有什麼面子？

 

「我隻能給你兩千，其他的我有用。」

 

我媽的臉又黑了。

 

「你要錢幹什麼？有錢會變壞的。」

 

又是這句。

 

我都快能背出來她要說的那些話了。

 

「我拿來買肉改善伙食。」

 

「我身體素質太差，高考體育也要考試，你難道不想讓我上大學？」

 

她愣了片刻，隨後嚴肅說道：「的確是我的失誤，你把錢給我，我給你安排伙食，一周一頓肉夠不夠？」

 

不用猜就知道，這一頓隻是我一個人的一頓，而且肉還少得可憐。

 

「我不同意，我也想給你和爸爸補身體。」

 

實際上，我更想給大姐他們補。

 

聽到我說的話，我媽終於開心了。

 

最後，我給了她兩千。

 

我的飯菜裡也開始有了油水。

 

14

 

高三那年，我爸摔了一跤，癱在了床上。

 

我媽氣瘋了。

 

她要求我必須考上清華，否則她就去S。

 

我一個普通班的第一名，年級兩百多名，怎麼可能考得上清華。

 

可我隻能安慰她，不敢再刺激她。

 

因為她真的會瘋。

 

我理解她的不易，但我卻不能苟同。

 

我隻能拼了命的學習。

 

最後卻隻考上了一個二本。

 

這對我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我很滿意，我媽卻覺得我辜負了她的付出。

 

不知道她從哪裡得知二本學費很貴，她讓我別讀了。

 

她還要我結婚，然後照顧她們。

 

這次，要瘋的變成我了。

 

「沒有人願意嫁到我們家的。」

 

家裡的情況這麼糟糕，我還隻是一個高中生，誰看得上。

 

我媽給了我一個放心的表情。

 

「怎麼可能沒有，把你兩個姐姐嫁了，可以收二十萬彩禮，你結婚夠夠的。」

 

「耀祖，你爸活不了多久了。」

 

「你結婚生個健康的娃，我們才能走得安心。」

 

我爸身體的確越來越差了。

 

因為大姐他們不太會照顧人。

 

而我媽天天往外面跑。

 

都是我晚上回來幫他換衣服，擦身體，喂飯……

 

我突然就想到一個問題，我媽突然就讓我考清華，她明知道我考不上的，那時，她是不是就想好了不讓我讀大學。

 

這個家，沒有我，所有重擔都會落在她身上。

 

所以，我的前途對她來說並不重要。

 

她隻是想有人幫她扛起責任而已。

 

我都不敢想象姐姐們嫁過去要吃多少苦。

 

連爸媽都會欺負他們，何況外人。

 

我捏了捏兜裡李粒寫給我的情書。

 

我們這樣的基因，還是斷了吧！

 

我根本就不配。

 

她隻是一時衝動而已，我不能把她拉入泥潭。

 

15

 

我笑著說道：「我可以不去讀大學，但是姐姐們不嫁人，我養她們。」

 

「如果，你敢偷偷賣掉，我就帶著哥哥一走了之。」

 

我媽不樂意。

 

她說：「她們又傻又蠢，不嫁掉會給你拖後腿的。」

 

可是，就是他們把我帶大的。

 

拖後腿又怎麼樣。

 

我出生在這樣的家庭，就注定了必須負重前行。

 

「不嫁。」

 

「我不想讓她們重復你走的路。」

 

大家都夠苦了。

 

我媽低聲呢喃：「她們不嫁，你怎麼結婚？我們劉家怎麼傳宗接代。」

 

「這是她們的使命，你懂不懂？」

 

我不懂，也不想懂。

 

就在這時，大姐的聲音傳了過來。

 

「小弟，讓我嫁吧！我就隻有這點作用了。」

 

「可以幫到你，我就很開心了。」

 

我不同意。

 

她不知道其中的彎彎道道。

 

她以為，就隻是換個地方住而已。

 

可我知道，我媽也知道。

 

我媽太懂了。

 

她笑眯眯看著大姐：「女人都要結婚，媽媽會給你挑一個好的，不打人的。」

 

我有時真的搞不懂。

 

為什麼女人要為難女人。

 

不是女人更容易共情嗎？

 

我媽怎麼就不共情一下她的女兒。

 

我轉頭用祈求的眼神看向大姐。

 

「大姐，你聽我的好不好？我不會害你的。」

 

她最受不了我這種表情。

 

最終，她還是聽了我的話。

 

我媽在旁邊說著風涼話。

 

可，我們不在乎。

 

他們聽不懂，我聽不見。

 

16

 

過了兩周，我沒去填志願，李粒找了過來。

 

那天陽光正好，我在幫大姐洗頭，二姐和哥哥還在排隊。

 

我媽坐在旁邊，還在不停誘惑大姐嫁人。

 

李粒就那麼出現了。

 

我朝她笑笑。

 

看看也好。

 

這樣，她就S心了。

 

我給她介紹家人，她眼裡全是心疼。

 

我媽眼睛都亮了。

 

「好孩子，我家耀祖很有責任心，他是個好男人。」

 

「你們要是有心在一起，阿姨支持你們。」

 

我瞪了她一眼，拉著李粒離開了。

 

走了一段距離才停下，李粒紅著臉看著我。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我可以幫你。」

 

我嘆了口氣：「你還有美好的未來，你不能參與進來。」

 

「李粒，我家是火坑，你千萬別想不開。」

 

有我一個就夠了。

 

李粒眼睛都紅了。

 

「可是，我不想放棄你，你知道我下了多大的決心才來找你的嗎？」

 

我不想害她。

 

現在她還小，覺得愛情很重要。

 

在我看來，愛情又不能當飯吃，一點用也沒有。

 

「我不上大學了。」

 

「我要養三個傻子哥姐，一個癱瘓在床的傻子爸，還有一個腦癱媽。」

 

「你要是跟我在一起，你要天天伺候他們，你的人生就毀了。」

 

「還有，我爸是唐氏兒，我們家是有基因病的，是會遺傳的。」

 

李粒愣了。

 

我卻笑了。

 

還好，她還有自己的想法。

 

我可以騙她回家替我照顧家人幫我生孩子，但我的良知不允許。

 

她沒有再說在一起的事了。

 

隻是，她還是讓我去上大學，她幫我湊學費。

 

可我還是拒絕了。

 

17

 

那天晚上，我媽找我談心。

 

「耀祖，今天那個女孩還不錯，我能看出她對你是真心的。」

 

「你問問她，願意嫁到我們家嗎？」

 

「這些年，我和你爸存了兩萬塊，可以拿出來給你結婚用。」

 

「如果你覺得不夠，把你大姐嫁掉就行，我都問好了，能給十萬彩禮。」

 

……

 

一個傻子別人憑啥給十萬？

 

肯定是那家人有問題。

 

而且是很嚴重的問題。

 

我沒打算結婚，更不可能為了娶媳婦把姐姐們賣掉。

 

在我看來，這就是賣掉。

 

我冷冷看著我媽：「她隻是來問我為什麼不去填志願。」

 

「你要知道，她會去上學，會遇到更好的男孩子。」

 

「我一個連大學都上不起的窮鬼，你覺得配嗎？」

 

本來差距就很大，以後會越來越大，我根本就高攀不上。

 

「還有，你給大姐找的什麼歪瓜裂棗，心裡沒點數嗎？」

 

「她們是你親生女兒，你能不能為她們著想一點點？」

 

「她們已經夠可憐了。」

 

我媽還是不樂意。

 

她歪著腦袋反駁：「嫁給你就不讀書了呀？」

 

「我們家怎麼了？」

 

「不就是窮了點嗎？」

 

「你長得好看，說幾句好聽的，她就上頭了。」

 

我對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很無語。

 

我不想跟她繼續扯下去。

 

沒有任何意思。

 

我打算明天去掛號，去結個S扎，永久不能恢復那種。

 

這次聊天不歡而散。

 

18

 

第二天，我一大早就去了醫院。

 

做男性結扎手術的基本沒有。

 

來了三批人勸我不要結扎。

 

要不是我滿了十八歲，今天這個手術還做不了。

 

本來他們還是不同意的。

 

但我說了我家的情況。

 

他們終於同意我做手術了。

 

沒想到現在做結扎這麼麻煩。

 

我選的直接切斷輸精管，這輩子我確定不會要孩子。

 

拿到開的單子，很快就交費檢查上手術臺。

 

下午五點回的家，我臉色蒼白，走路打偏。

 

我媽卻開心了。

 

她一副過來人表情：「是不是拿下了那個女孩？」

 

「她什麼時候嫁過來？」

 

「如果運氣好，她是不是已經懷上了我們劉家的孫子了。」

 

我直接笑出了聲。

 

說真的，我沒在自己身上看到任何優點。

 

她哪來的臉覺得李粒會不管不顧跟了我？

 

李粒十八歲了，她不是傻子。

 

我媽一臉不樂意：「你笑什麼？」

 

「十幾歲的女孩最好騙了。」

 

「你聽媽的。」

 

「媽不會害你的。」

 

「你把她約到我們家吃飯，我保證讓她乖乖嫁到我們家。」

 

「你再努努力，明年我肯定就能抱個大孫子。」

 

我從兜裡掏出一張手術單遞給她。

 

「你這輩子都沒機會有孫子了。」

 

隨後，我反應過來：「哦，我忘了你沒上過學，那我給你念一下。」

 

……

 

才念到一半，我媽就瘋了。

 

她一巴掌扇在我臉上。

 

「劉耀祖，你是不是瘋了？」

 

「你想毀了我們家，對不對？」

 

「你是不是恨我沒有讓你上大學？」

 

我摸了摸臉，有點疼。

 

但也隻是有點疼而已。

 

19

 

我媽蹲下大哭特哭。

 

「我讓你讀大學好不好？」

 

「我就是劉家的罪人啊。」

 

她的哭聲讓屋裡的我爸聽見了。

 

我爸開始吼，然後罵人，罵我，罵大姐他們，罵老天爺。

 

過了好久我媽低聲呢喃：「怎麼辦，我今年 46 歲了。」

 

「也不知道他還行不行？」

 

我頓時無語了。

 

難道她還想生？

 

傳宗接代就那麼重要嗎？

 

我是真怕她再給我生個弟弟或者妹妹。

 

我會瘋的。

 

我真的會瘋。

 

這一刻，我決定了，我爸行也不行。

 

我媽說完就朝我爸的屋裡走去。

 

我在門口聽到他們的對話。

 

「耀祖不聽話，我們還是再生一個吧！」

 

「我們劉家不能沒有後。」

 

「耀祖決定不結婚不生娃，那他就要照顧所有人，這是他的責任。」

 

我爸想都沒想，就說了一句：「好，都聽你的。」

 

他根本聽不懂，隻知道什麼都聽我媽的。

 

他們根本就不關心別人的S活。

 

過了片刻，屋裡響起了哼哼唧唧。

 

我看時間差不多。

 

帶著哥哥姐姐衝了進去。

 

爸媽傻眼了。

 

我媽朝我憤怒吼道：「劉耀祖，你給我滾出去。」

 

我爸萎了，雙眼無神。

 

「以後我們 24 小時照顧爸爸，你就安心享福吧！」

 

「還有，現在我說了算，不允許你再生小孩，就算有，也會幫你打掉。」

 

「我們的基因本來就不該有的。」

 

20

 

我媽又瘋了。

 

她拿起旁邊的鞭子就想抽。

 

隻是這次，我們SS壓住了她。

 

我爸隻能在床上幹瞪眼。

 

他無能狂吼：「我要打S你們。」

 

他努力往外移動，然後，「砰…」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空氣頓時靜了片刻。

 

隨後我媽憤怒了。

 

「劉耀祖，你這樣對待我們，你會遭報應的。」

 

報應不是從我出生就開始了嗎？

 

我讓他們按著媽媽，我把地上的爸爸抱到床上。

 

「你說的對，我的人生就是報應。」

 

「我們家所有人都是報應。」

 

不然，我們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家裡。

 

我媽又被氣著了。

 

她哭著說道：「我就隻是不想斷後而已，我難道就錯了嗎？」

 

「你不跟我商量就去結扎，我再生個兒子不對嗎？」

 

「你怎麼這麼自私。」

 

「你憑什麼剝奪我當媽媽的權力。」

 

她這麼鬧，我越發的覺得自己沒做錯。

 

這樣的基因沒有存在的必要。

 

這次我爸癱得更重了。

 

確定他不行後，我松了口氣。

 

我媽卻瘋了。

 

她連面子也不要了，到處跟人說我的不是。

 

似乎這樣她才能好受一點。

 

沒過幾天, 她一臉興奮看向我。

 

「耀祖, 我去醫院問了，就算結扎了也可以做復通手術, 我們劉家還有救。」

 

可是, 我從來沒有想過救劉家。

 

我幽幽說道：「不可能了，我直接切斷了輸精管。」

 

「我不想讓我的孩子背負這麼重的擔子, 這是對他的不負責。」

 

「畢竟要養一群不正常的人, 真的太難了。」

 

「萬一生的孩子有問題，我又要多養一個人？而你會不會讓我們繼續生？」

 

「媽, 你能不能讓我活得輕松一點？」

 

21

 

我媽坐在凳子上想了好久。

 

她拍著桌子說道：「說來說去，不就是沒錢鬧的嗎？」

 

「把你兩個姐姐嫁了, 我再多撿點廢品，你就能結婚生娃了。」

 

我當然不同意。

 

可她就跟瘋了似的, 根本聽不進我說的話。

 

還讓我跟她一起撿廢品。

 

我爸癱了後, 她就一個人出去撿廢品。

 

我讓她不要去, 她不聽。

 

她說：「如果你同意嫁了她們，我就不去撿了。」

 

後來, 我再也沒有提過。

 

她愛撿就讓她撿。

 

現在, 更沒有誰能攔住她。

 

高中畢業後，我開始寫小說。

 

這行很適合我們家的情況。

 

可剛開始數據很差，閱讀量就幾個，連電費都賺不回來。

 

我開始找攻略, 然後多看多寫, 慢慢就好了很多。

 

兩個月後，我拿到第一筆稿費，九百塊。

 

不多，但夠我們用一個月了。

 

我買了一斤肉, 準備晚上慶祝一下。

 

可等了好久, 我媽都沒有回來。

 

她被車撞了。

 

S的時候還在念叨，她是劉家的罪人，沒有讓我結婚生子。

 

本來要哭的我，又忍住了。

 

這樣也好, 再也沒有人催我結婚了。

 

希望她下輩子能當個正常人，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我爸聽到這個消息後, 徹底怒了。

 

他使勁敲打床：「還我老婆，我要老婆。」

 

「劉耀祖，就是你害S你媽的。」

 

「劉耀祖, 你不得好S。」

 

……

 

他不停罵我，還不吃不喝。

 

我也拿他沒有辦法。

 

當晚, 他就撞S在床上。

 

我把他們埋在了一起, 他們還是很配的, 下輩子還要做夫妻, 絕不能禍害了其他人。

 

大姐他們很傷心。

 

可幾天後，他們就忘了。

 

我時間又多了, 開始教他們洗臉穿衣, 小孩子幾歲就會的事。

 

一次不行, 我教一百次，一千次。

 

慢慢的，他們越來越好了。

 

而我的稿費也越來越高。

 

我們搬到了向陽的房子, 我天天都給他們肉吃，還帶他們去北京看天安門。

 

至於李粒，我們現在是朋友。

 

僅此而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