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白雪公主從小到大都在宮殿中長大，雖是被原主苛待了，但至少沒吃過什麼大苦頭。

看到眼前這一幕，恍惚了好久。

 

10

 

等我們回宮殿時，天色已經昏暗。

 

我拆下身上層層疊疊的衣裙和珠寶，深深舒出一口氣。

 

過幾日應該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在我出神的瞬間，暗處那塊鏡子又開口了：「王後，你怎麼了？這些費力不討好的事情可以丟給那些大臣，為什麼要這麼費力，真是自討苦吃。」

 

雖然不明顯，但我還是聽出了它語氣中的嘲諷。

 

它繼續道：「美貌！才是女人一生該追求的事業，您難道就不想成為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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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漸漸變得蠱惑，誘惑著我沉淪。

 

我抡起高跟鞋，走到鏡子前：「給我閉嘴！美什麼美，難道我除了對美貌有要求之外，其他都可以不管不顧了嗎？」

 

它被我手裡的高跟鞋嚇到了。

 

「王後，您別衝動！」

 

我在外面走了一天，渾身酸痛，也不想再和它廢話，躺在床上恢復精力。

 

外面忽地有人敲門。

 

「王後，我是白雪公主，可以進來嗎？」

 

「進來吧。」

 

她這才小心翼翼地推開門，神情謹慎。

 

「王後，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今天在外面看到的一切，我有了很多以前沒有過的感受，也很震撼，原來外面的子民過得是這樣的日子。」

 

她頓了頓，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

 

「如果格布斯王國不願意開放礦石的話，我願意嫁給喬恩王子來換取開放權。」

 

原本我聽著前面的話還頗為欣慰，以往她終於清醒了些許，可後面的話直接讓我心裡憋了一團火。

 

「你喜歡喬恩王子？」

 

白雪公主懵懂地搖搖頭。

 

顯然是為了礦石才提出聯姻的。

 

「王後，既然我是公主，就要承擔起公主的責任！」

 

我站起身，拿起牆上的長劍：「不，你除了和親之外，還有很多別的選擇。」

 

「你是公主，不是工具，你可以去徵戰，親手把礦石搶回來，你可以跋山涉水，去國內其他地方找礦石資源，你還可以研發礦石的替代品。」

 

「女人的唯一出路從來不是婚姻。」

 

劍刃散發出冷光，我摩挲著劍柄上繁復的花紋。

 

在沒穿成王後前，我經歷了很多。

 

從山溝溝裡走出來，親眼看到了人生的很多可能，不止是父母嘴裡的嫁人生子。

 

隻要我想，我可以成為世界上的任何一種人。

 

選擇權，從來都在自己的手上。

 

白雪公主顯然是被我的話嚇愣住了，呆呆地站在原地。

 

好半晌才道：「可是，以往的公主向來都隻有聯姻一條出路。」

 

我拿起劍刃，走到她前面，看著她的眼睛。

 

「那從現在開始，我授予你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力，是勇敢站出來為自己國家的子民找到礦石，還是甘願嫁到他國，成為別人的附庸。」

 

白雪公主的眼神從迷茫到堅定，最後迸發出一抹讓人難以忽略的光芒來。

 

「我選擇勇敢地站出來，用自己的力量開闢出新的曠野。」

 

11

 

格布斯王國對於和談的態度依舊強硬，似乎是認定了我們不敢再次掀起戰爭，沒有拿出半點和談的誠意。

 

在這件事上，朝中所有大臣的態度都十分一致，沒有為了快點平息爭端而妥協的人。

 

畢竟家國面前無小事。

 

白雪公主身披盔甲，腰配長劍，騎在高頭大馬之上。

 

「王後，我一定會找到礦石資源的，護佑住我國人民。」

 

我笑著看向她與以往早已不同的神色，堅毅而又充滿力量：「好，我和朝中大臣一起等你回來。」

 

其餘大臣們雖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公主孤身去找礦石十分不解，但在我的威迫下也隻能點頭了。

 

波特伯爵上前一步，低聲在我耳邊道：「王後，喬恩王子那邊正嚷嚷著要走。」

 

我微微挑眉道：「是嗎？」

 

「那我可得見識一下了。」

 

等到我們一行人慢悠悠趕到時，格布斯一伙人已經叫囂著要收拾行李了。

 

喬恩王子見到我眼前一亮，但還是故作高冷道：「王後您來得正好，我正想去找您。這些天和談也沒能成功，我想是沒有繼續待在這裡的必要了。」

 

我看著他們刻意的動作嗤笑聲道：「好啊，你們要走便趕緊走吧，別在這裡礙眼。」

 

所有人都一愣，目不轉睛地看向我，似是沒想到我會說這麼直白的話。

 

我補充道：「畢竟不是什東西都配和我待在一塊的。」

 

喬恩王子漲紅了臉，指著我的手都在顫抖。

 

幾哥使臣也顧不得什麼國家關系問題了，為首的人冷哼一聲：「你們這些粗魯之人，等著我們國王的炮火炸開你們的țúₙ城牆吧」。

 

然後拽著喬恩就要走。

 

不過，喬恩卻忽地擺擺手道：「王後，若是您想要這一切都翻篇的話，不若把白雪公主嫁給我，我們就能和貴國繼續來往。」

 

後面幾個大臣錯愕地看著他們的王子，臉上滿是羞愧之色。

 

我實在憋不住笑出了聲：「王子，你是瘋了嗎？憑什麼覺得白雪公主是我們聯姻的政治犧牲品。」

 

「不過如果你真心的話，可以嫁過來，反正你們的國王也不止你一個兒子，而我們的公主日後是要繼承王位的，可不像你還要和別人爭。」

 

喬恩再也憋不住了，拽著幾個使臣氣急敗壞地離開了。

 

我抿一口身邊僕人遞過來的香茶，用上好的絲綢帕子擦擦嘴，心情頗好。

 

隻是波特伯爵有些擔憂道：「王後，若是真的開戰了，我們的兵器根本不足。」

 

我淡淡瞥他一眼。

 

「我既然說出了那些話，定是有把握的。公主一定會帶回來礦石的。」

 

所有人都不大相信我的話。

 

唯獨我看向森林的方向，絲毫不擔憂。

 

畢竟在童話故事裡，那是七個小矮人住的地方，他們個個可都是挖礦的好手，所採出的礦石完全足夠我們此次戰役了。

 

12

 

宮殿內的種種擺設精美絕倫，在此之後的幾天我除了籌備物質便是在欣賞宮內的種種擺設。

 

頗為賞心悅目。

 

格布斯王國果然發出了戰爭的信號，隻是他們剛剛戰敗也不想這麼快就再次讓士兵們奔波，也還在猶豫中。

 

僅僅這短短幾天的停頓，就足夠我們將白雪公主帶回來的種種礦石進行改造了。

 

舉國子民聽聞終於可以和宿敵國之間酣暢淋漓地打一場，全都參與到兵器的制作中。

 

半月內，就已經準備好了武器。

 

在格布斯王國還在著急地考慮是否開戰時，我們就已經在選出戰人選了。

 

隻是我沒想到的是，白雪公主會主動站出來。

 

「王後，我想去這次的戰役，您放心，我一定會帶回來好消息。」

 

這時的公主與以前已經大大不同了，不再柔弱膽小，不畏懼一切危險，而是衝在阻礙的最前面，思考著如何解決。

 

我反而有些猶豫。

 

雖然公主變化挺大，但到底她沒上過戰場。

 

「王後，難道您不相信我嗎？」

 

她上前幾步， 眼神懇切地拉住我的手。

 

我嘆口氣：「這倒不是，隻不過有些擔心你會出什麼意外。」

 

她搖搖頭：「您放心吧，我一定會保護好自己的。」

 

看著她執拗的神情，我就知道這次非答應她不可了，如今朝中大臣們對公主的能力全都保持懷疑，硬要讓我收養一個皇室男子作為下一任的繼承人。

 

白雪公主需要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越危險越好。

 

「好，我答應你。」

 

白雪公主立刻高高蹦起來，散發著冷色的盔甲碰撞發出聲響。

 

她興奮地跑了出去，可到了門口忽地停住了腳步，低聲道：「謝謝你……母後。」

 

說完，就有些不大好意思地跑了出去。

 

我僵硬地坐在原地，半晌才反應過來，眼中頭一次泛出了熱淚。

 

這是她對我的……認可？

 

忽地，殿內傳出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

 

「尊貴的王後殿下，您不擔心嗎？」

 

我擦擦眼角的熱淚，冷凝著臉色到了魔鏡旁。

 

它似乎是覺得自己得逞了一樣，聲音也變得興奮起來。

 

「王後，現在的白雪公主可不止比你漂亮了，她現在比你勇敢、善良、堅定……總有一天她的光芒會徹底遮蓋住你。」

 

「你就會成為一顆黯淡的珍珠，隻能躲在寶石的光輝下瑟瑟發抖，到那時所有人都會忘記你。」

 

鏡子中反射出我的臉，漸漸變得猙獰可怖。

 

我連忙晃了晃腦袋。

 

它是在用魔法蠱惑我。

 

「魔鏡，你是不是以前被什麼東西給刺激過？」

 

我敲了敲它的鏡面，滿是不解。

 

「如果天天和別人比較的話，那這輩子都會活在自卑裡，因為比你優秀多著呢，從乞丐到國王每個人都有旁人不能企及的地方。與其在外表、才華這些事情上糾結，不如好好提升自己。」

 

「這個世界上每一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

 

魔鏡閃爍著紅光，似乎很是生氣。

 

我拍了拍它的鏡面，嘆了口氣。

 

「鏡子啊鏡子，你還是好好看看這個世界吧，它遠比你想象的豐富璀璨得多。」

 

13

 

和格布斯王國之間的戰爭一開始幾乎就已經注定了結局。

 

他們似乎是認定了我們拿不出武器和裝備一直都沒有用心準備，導致在開戰時各種物資都不齊全。

 

反觀我國，在白雪公主這個我認定的繼承人的帶領下，不僅軍心大振，而且各個都拿著最為精良的設備，不過短短一月間就成功地打破了格布斯王國設下的防線。

 

這與之前的領土之爭不同，以往隻是小打小鬧，而現在格布斯王國在我們面前徹底ṭűₙ矮了一截。

 

除非他們能夠在短期內籌備到軍隊再打敗我們一次，否則再也難以挽回局勢。

 

公主回國那日，街道旁的子民簇擁著道路，歡笑著灑鮮花，散彩帶。

 

每一個臉上都帶著笑意。

 

我在王宮外親自歡迎她回來。

 

「參見王後。」

 

她躍身下馬，光是看著便覺得黑了不少，且臉上多了好些細小的傷痕。

 

以往書中白雪公主最引以為傲的容貌沒了，可此刻的公主早已經變成了能夠守護自己的騎士，而所謂的外表隻是她眾多優點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

 

我親自把她扶起來：「這次你做得很好。」

 

波特伯爵少見地誇贊著他以往看不起的柔弱的公主：「殿下，您這次可是好好地為我們國家搶回了被他們羞辱的名聲和榮耀。」

 

白雪公主和我們一道說說笑笑地回了王宮。

 

她向我們講述著戰場上的一些趣事，逗得侍奉我們的僕人都憋不住笑意。

 

波特伯爵提議辦一場慶賀勝利的宴席。

 

他說：「這是第一次這麼徹底地打敗了格布斯王國，應該好好慶祝一番。」

 

我欣然答應，隻是這場宴席不止是我們的事，更是整個地區的大事。

 

不僅得邀請來自各國的使臣，其中還需要特別標注格布斯王國的喬恩王子。

 

波特伯爵瞪大了眼睛，顫顫巍巍道：「王後，這樣做會不會有些囂張了。」

 

我摩挲著格布斯王國送來的議和書，較之以往態度更加懇切，言辭更加敬重。

 

「我就是想要讓這些國家看看，女人在王位上坐著不比他們男人差。」

 

「還有，既然我們贏了，也需要重新確立下規則，以前定下的那些不利於我們發展的現在全部得改了。」

 

14

 

朝中的大臣效率很高，很快就已經開始籌備各處的請柬，上面特意標Ťũ̂²注了是女王陛下對各國的邀約。

 

白雪公主這些天在國內各處對貧民窟進行資助，幫Ṭũₘ助他們建立新的住處，為一些暫時不具備的勞動能力的孩童尋找專門培育技能的地方。

 

整個王國一改往日S氣沉沉的樣子，開始向著繁榮興盛的方向發展。

 

而宮內那塊喜歡叫囂的鏡子這些天也沉寂了很多。

 

我端著酒杯，裡面是酒莊為皇室釀造的果酒，穿著絲綢質的睡衣，慢悠悠地走到了鏡子邊。

 

「王後殿下，您是不是反悔了？」

 

鏡子的聲音變得蒼老又枯朽，像是枯竭了很久的老樹。

 

我看著鏡子上鑲嵌的寶石，隻覺得諷刺。

 

這塊鏡子看上去用了世上最精致的寶石制作，代表著人人追捧的最高美貌，引得以前的王後沉浸在虛無的追求中，而現在失去了王後的信仰，再也沒有了魔力。

 

「當然不是，我做事從不後悔。」

 

我利落地飲盡了杯中的酒，甘甜的味道就像是孩童時在山中喝的泉水般清冽。

 

「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吧。」

 

鏡子忽地道。

 

我笑笑道：「你還不算太傻，居然發現了。」

 

鏡子像是被刺激到一般尖叫道：

 

「那你為什麼要出現，破壞這裡的平衡！好好待在你自己的世界, 順應這裡的發展不好嗎！」

 

我看著陽光透過古樸厚重的窗外灑在我的身上，帶來點點溫暖：「因為我是個女孩。在我沒出生的時候，家裡就決定把我打掉, 因為擔心影響生下面的兒子才留下了我。」

 

「從小到大，我幾乎經歷你能想到的所有困難，可是我從來沒有放棄……從山溝溝裡走出來有了和別人站在同一起跑線的機會, 就已經讓我精疲力竭。」

 

「但是這個世界還有很多人連站出來的力氣都沒有……女人生來在這個世界上就處於劣勢，為什麼還要自相殘S？」

 

魔鏡的聲音漸漸消失，最後歸於平靜。

 

鏡面反射出我平靜堅定的臉。

 

「我不希望所有的女孩子從小到大就將外貌看成一生所要追求的目標, 這是將我們困住的枷鎖, 讓我們終生羞於奔跑。」

 

我平視著鏡中的自己，像是看到了這麼多年見過的所有因為恥笑、羞辱而膽怯的女孩。

 

「女性可以在才華、能力上競爭，而不是應該以取悅旁人為目標。」

 

我拿起鏡子旁的錐子，狠狠地砸向鏡面。

 

鏡子支離破碎，折射出無數個困在其中的女孩，她們無聲地表達出自己的反抗，沉默著在這個世界裡爆發著, 抗議著。

 

但是終有一天, 這些枷鎖會被徹底打破。

 

勇敢、堅定的冒險者主角會成為女孩子童年時新的睡前故事。

 

那一天, 不會遠的。

 

「王後陛下, 外ẗůₑ面的大臣在等你。」

 

我理理袖口，抬腳向外走去。

 

15

 

白雪公主穿著一身幹練的裙裝，雖沒了柔弱之意，眉眼中卻更有魅力，讓人不自覺靠近。

 

我緩步上前。

 

「陛下, 這是方才格布斯王國送來的。」

 

一封絲絨面協議書安置在我面前，上面寫著詳細的外交內容。

 

「好, 吩咐下去吧。」

 

僕人恭敬退下。

 

喬恩王子臉上帶著些許灰敗之色，上前來：「陛下, 之前是我有些失禮了，還望您莫要怪罪。」

 

我淡淡瞥他一眼, 嗤笑聲。

 

他察覺到笑聲中的嘲弄，面色鐵青，可因著地位的低下不得不低下頭顱向我臣服。

 

「白雪公主, 走吧。」

 

我拉著她的手向別處而去。

 

「母後，我要多謝您。」

 

「我、我以往對您隻有怨恨，認定是您毀了我的生活，可最近才慢慢想通，父王輕視我, 因此縱容僕人的行為，我軟弱膽小, 才不敢反抗不公。」

 

「若不是您，我估計一輩子也能像攀附父王或者丈夫的菟絲花。」

 

我看著她發亮湿潤的眼睛，輕聲笑了笑。

 

「你不用謝我, 這是你自己做到的。」

 

舞池中眾人衣裙紛飛。

 

我抿完一口杯中酒，搭在上前求舞的英俊男子手上，扭頭看著她。

 

「公主, 這是專屬於你的慶功會，沒有時間限制，記得玩得盡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