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有點煩
第2章
看著眼前脆弱又懂事的小人,我心中難受極了。
他是不是就是這樣被父母丟棄的?
「我不會不要你的,放心吧!」
我擦去他眼角的淚珠,鄭重地跟他承諾。
沈砚看著雖老成,但到底還是藏不住心事的小屁孩。
聽聞我這話,他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抽嗒嗒吸了兩聲鼻子後,一把抱住了我,毛茸茸的腦袋埋進我懷裡。
「我以後一定會對你好的!」
他的聲音悶悶地,隔著胸腔傳到了我的心間,稚嫩卻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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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下子被觸動了,第一次打心裡感嘆意外滯留人間也挺好的。
這種感覺就像,你偶然誤入了一片荊棘叢生的險林,本想感嘆自己實在太倒霉了,但一轉身你看到一朵嬌豔的玫瑰,它生於荊棘叢中,開出了你從未見過的美麗模樣。
9
轉眼十年過去。
麥子長了一茬又一茬,我的靈力也漸漸上漲。
其實靈力早就達到能回天庭的標準了,隻是我遲遲下不了決心。
隨著漸漸長開,沈砚長得愈發好看。劍眉星目,五官精致,周身氣質連天上的神仙都比不過。即使穿著麻布素衣,也難以掩蓋眉目間的光芒。
當初那個隻到我腰的小崽子,竟長得比我高一個頭。我再也不能動不動就摸摸他的小臉了,因為我根本夠不著!
隻是這小崽子性子倒一如既往地冷淡寡言。
我時常懷疑,以他這麼冷淡的性子,我離開後他該怎麼過活。
也正因如此,我才難以下定離開的決心。
那日夜晚,從他房前經過時,我聽到一陣壓抑的呻吟喘息聲。
難道沈砚生病了?
房門半掩,明亮的月光傾瀉而入。
順著那道月光,我看清了床榻上那個身影。
他躺在凌亂的被褥上,墨發散落,衣衫半褪,白皙的肌肉線條若隱若現。他身上出了很多汗,單薄的衣衫緊貼在皮膚上,看起來潮熱黏膩。
這還是沈砚成年後我第一次看到他的軀體,具有美感又充滿力量。
正當我發愣時,一兩聲若有若無的呻吟扯回我的思緒。我正欲推門而入,隻聽見裡面喘息聲越來越粗重,而在這喘息聲中夾雜了兩聲我的名字。
床榻上的人翻了個身,露出方才隱沒在陰影中的下半身。
我老臉一紅,僵直在原地。
再沒吃過豬肉,也肯定見過豬跑。
意識到那人正在幹什麼事,我第一時間湧上來的情緒是生氣。
我養了他這麼久,他竟對我存了這樣的心思!
但生氣之中又夾雜了一些後悔,後悔自己沒有早點意識到這件事情,沒有早點將火苗扼S在搖籃中。
在他大了之後,我們之間的關系似乎變得非常奇怪。
他小時候,我常捏著他的臉逗他,但後來他便不讓捏了。我去質問他,他無奈地說自己已經是個男人,早不是當初那個要人抱的小孩了。
神仙的壽命很長,幾百歲才成年。
但人的壽命很短,十七八歲已經是個成年男子了。
自那之後,我開始刻意回避他。而沈砚似乎意識到些什麼,也開始刻意避著我。我吃飯他就去鋤地,我鋤地他就去廚房蒸饅頭。
總之,我倆雖處在一個屋檐下,卻頗有種老S不相往來的架勢。
不知為何,看到我們這樣,我還挺難受的。
10
徹夜未眠。
翌日一大早我便去了縣裡,找了最好的媒婆,花重金讓她幫沈砚尋覓一門好親事。
昨晚我想了很久。
也許忘掉舊人最好的方式,是有新歡。
沈砚十幾年一直與我同住,沒接觸過其他女孩子,也許他錯把親情當成愛情也不是不可能。
隻要他接觸其他女孩子,一定能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過了兩日,媒婆來了信。
我帶沈砚去了縣裡。
他似乎很高興,破天荒地買了兩隻稚子木偶。
給我一個,他留一個。
看著一男一女兩隻木偶,我的心情十分復雜。
逛著逛著,我將沈砚拽到了茶樓。那裡坐著一位端莊貌美的女子,身旁跟了位老婦人,應該是女子的娘親。
「這是趙姑娘。」我拉著沈砚坐下,笑著介紹趙姑娘的種種優點。
明裡暗裡隻有一句話,眼前這位是個適合成親的好對象。
趙姑娘眼睛亮了又亮,一轉不轉地痴盯著沈砚,似乎對他很滿意。
自坐下起,沈砚的臉便黑了。他很聰慧,隻看到趙姑娘和她娘親,便明白了其中意思。
我話還沒說完,沈砚便攥著我離開了。他將我拉至一處偏僻巷道,聲音沉沉地質問我,「你什麼意思?」
我笑著轉了轉被他拉疼的手腕,「沈砚,你也十七八了,是該成親了。」
「那晚.......你是不是看到了?」
我的心一咯噔。
他果然很聰明。
但這件事情,不言破大家依然是好親人。可一旦挑明,那就必須要做出選擇。
我不想將我與他的關系搞得如此之僵。
於是我便裝傻充愣,「什麼?」
沈砚緊緊地盯著我,鼻尖據我僅有一寸。我能清晰地看到他臉上的每一處細節,也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氤氲著怎樣壓抑的情緒。
炙熱的氣息噴灑在我的臉上,熱熱的痒痒的。
我有些不自然,便率先移開目光,「對趙姑娘不滿意的話,我再託媒婆給你找其他姑娘。」
沈砚斂眸垂下腦袋,不知道再想些什麼。
一時我又有些心疼。
也許我該慢慢來,不該如此逼他。
正當我想再說些什麼時,他抬眼笑道:「不用,我會與趙姑娘成親的。」
僅一個瞬息,他眼底的情緒便消失得一幹二淨。
但不知為何,他的那抹笑意似乎別有深意。
11
他與趙姑娘的事進展很快。
僅不到半月,二人便要成親了。
住了數十年的院裡,張燈結彩,掛起了喜慶的紅燈籠。
挺好的。
這樣我離開之後,沈砚也不會孤單了。
我該高興的,但為什麼看到那一抹喜慶的紅時,我會覺得刺眼呢?
也許是看到自己養了十年的小崽子,以後要屬於別人了。人都會有佔有欲的,當看到過往你最親近的人不再將你視為他最重要的人,難過不可避免。
這是正常的,這真的是正常的。
隻有當沈砚成了親,當我在他生命中的分量不再那麼重要,這樣我離開時他才不會難過。
話雖這樣說,但人到底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仙子也不例外。他們成親前一晚,那股難過的情緒愈發強烈,讓我始終心神不寧。
想到人間「一酒解千愁」,我便買了兩壇子酒回來。
喝了兩口後,腦子有些飄飄然,那些煩人的情緒全都沒了。
酒真是個好東西!
我越喝越多,越喝越多,喝到最後什麼都不記得。
12
翌日,我捂著昏沉的腦袋從床上爬起來時,發現一件令我毛骨悚然的事情。
我怎麼被囚禁了!?
隻見我白皙的手腕上多了一隻金色镣銬,層層纏繞的金鏈泛著寒光,隨著我的動作發出叮鈴的脆響。
我使勁掙脫,甚至連靈力都用上了,但另一端卻牢牢系在床框上。
這不應該啊!
我雖靈力低微,但畢竟並非手無縛雞之力的肉體凡胎,人間尋常鐵鏈應奈何不了我的。
可這鐵鏈卻如此牢固,甚至用靈力都解開不了。
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昨晚我喝醉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仔細回憶,隻記得在我徹底丟失意識前,眼前出現一個模糊但又熟悉的身影,那個身影小心翼翼地攙起我。
他的指尖很暖,輕輕握在我的腕上,肌膚相貼處傳來陣陣熱意。
都說酒壯慫人膽,我也不例外。
我嘿嘿一笑,一把將爪子搭在那人手背上,來回摩挲。手指間細膩光滑的觸感很舒服,我使盡瞪大眼睛,模模糊糊隻看到一片光潔的白。
那片白越來越大,我的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當那點白化為唇間一抹嫣紅時,我終於失掉所有意識。
那個人是誰呢?
為什麼我用靈力都解不開這條鎖鏈?
我揉了揉昏脹腦袋,昨晚喝酒後勁實在太大了,頭到現在依舊昏昏沉沉的,擾得我思緒一片混亂。我狠咬了下舌尖,鐵鏽味瞬間在口腔彌漫開,刺痛讓我的神智暫時恢復了半分清明。
令神仙掙脫不開的鐵鏈在,隻有一種情況。
捆仙索!
可捆仙索並非凡物,人間怎麼會有這種東西呢?
我蹙緊眉頭,心中逐漸生出一種不詳的預感。
糟了!
連我都被束縛了,那沈砚怎麼樣了?他不會出什麼事吧!
心中掛念著沈砚,我暫時顧不上思考捆仙索為什麼會出現在凡間,以及昨晚醉酒前到底發生什麼了,隻能使盡全力拼命掙脫這捆仙索。
森然的金鏈將我的手腕勒出一道道紅色的血痕,可我依舊沒能掙脫開。
「沈砚!沈砚!」
掙脫無用,我隻能大聲呼喊起來。
幾乎就在我呼喊聲落的下一秒,房門處傳來「吱呀」一聲輕響。
老舊斑駁的木門被推開,暖洋洋的陽光傾灑而下,將空氣中漂浮的微塵映照成姜黃色。隨著一道身影跨門而入,微塵倏忽隨風散作一團。
待看清來人後,我心中松了口氣。
太好了,沈砚看起來無事!
隻不過他的神色看起來卻奇怪極了。
13
隻見沈砚身著一襲紅色喜服,慣常束起的青絲半散開,在日光中泛起一層金色的光。一向繃緊的嘴角破天荒地勾起,連眼睛都彎成了月牙形,一副人畜無害的乖巧模樣。
可那眼眸中卻泛著癲狂的光,周身彌漫起妖冶迷人卻又萬分危險的氣息。
這種危險氣息,很像某種鎖定獵物的野獸。
「沈砚,這是怎麼回事?」我下意識地吞了口唾液,從喉嚨深處發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話。
沈砚並未正面回應我的問題,他依舊笑意盈盈,提步朝我靠近。
隨著我與他的距離越來越近,那股危險的氣息也越發強烈。
往日那再熟悉不過的面容此刻卻變得陌生起來,我心中忍不住敲起鼓來,我清了清嗓子,再次問出聲,「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砚依舊一言不發,目光直直盯著我,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氛。
待他走近,一股寒意撲面而來。
仔細看去,他的衣袖間彷佛沾了些晨露,連發梢也被霜氣打湿,不知道是在門外站了多久。
怎麼這麼奇怪?
極度緊張下,我的理智突然回了籠,開始飛速思考起來。
今日是沈砚成親的日子,可外面為何這麼安靜?
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為什麼會被捆仙索縛?
以及沈砚為什麼變得這麼詭異?
不對!這些天沈砚似乎一直十分奇怪。仔細想來,他與趙姑娘的婚事也頗為古怪。那天初見趙姑娘和她娘親時,沈砚明明很抵觸生氣,可他卻很快就反水答應與趙姑娘的婚事,甚至辦得如此急切。
而且自從那日後,我便再也沒見過趙姑娘,一切皆是沈砚一手操辦。
思考之際,我的目光隨意一瞥,卻瞥見桌子上放著一個木託盤,那上面盛著一件繡了金色麥穗的紅嫁衣!
不會吧!我腦子裡出現一個大膽的想法!
順著我的目光,沈砚也看見了那件嫁衣。
他發出一聲輕笑,隨即緩緩吐出一句話,「吉時快到了,我們該拜堂了。」
?不是?
我腦中那根弦徹底斷了!
14
「誰要和你拜堂啊?問過我的意見沒?」我頓時怒了!
沈砚動了動手腕,白皙分明的指節往上湊,眼看就要觸上我的臉。
我眼疾手快,一把打掉他的爪子,怒不可遏:「話沒說清楚,你還想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