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彈幕越說越過分。

 

隻有白錦書全然不知。

「不是的，不該是這樣的……」

 

白錦書倒吸吸一口涼氣，卑微地捏著我的衣角：

 

「陳晝，我不相信你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了，明明你之前這麼愛我……」

 

「你知道嗎？這幾天我在家遇到隔壁鄰居了，她跟我說了很多關於你的事，都是我不知道的。」

 

「我現在真的很後悔，為什麼當初會這麼不小心，結果釀成大錯……」

 

「我一直把你的存在當做理所當然，因為我覺得我們不可能分開。可是當我習慣了之後，從前在我看來是你身上的優點，卻全變成了我數落你、嫌棄你的說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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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晝，我真的反省過了，也知道錯了，你再給我一次彌補的機會，可以嗎？」

 

白錦書說的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可惜，我完全聽不進去。

 

「白錦書，到底要我說多少遍你才能聽得懂？你非要讓我親自趕你走嗎？」

 

白錦書有些愣怔。

 

她表情空茫茫，垂著眸，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真的舍得嗎？」

 

良久，她問道。

 

真是無可救藥。

 

我不想跟她廢話，甩開她的手離去。

 

26

 

我漫步在公園裡透氣。

 

卻正巧偶遇了寧佳。

 

兩個人便靜下心來，坐在長椅上聊天。

 

「你看起來心情不大好。」寧佳對我說。

 

我沉默了一會兒，告訴她：「白錦書來找我復合了。」

 

寧佳頓了頓，繼續問我：「那你是什麼想法呢？」

 

「我跟她說了，我們不可能。」

 

寧佳聽完，忽然笑了。

 

「怎麼了？」我問她。

 

「剛才聽你這麼說，我終於松了口氣。」

 

風拂過她的發梢，寧佳將一側的頭發挽在耳後，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面，坦然說道：「雖然聽起來很心機很小氣，但是……真慶幸你沒有和她復合。」

 

我怔怔地望著她的側臉。

 

她轉過頭，看向我，對我莞爾一笑。

 

「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你嗎？」她忽然問道。

 

我茫然地搖了搖頭。

 

說實話，在我的印象裡，我和寧佳頂多隻能稱得上是大學同學，連普通朋友都不是。

 

更搞不清楚她是怎麼喜歡上我的了。

 

「大一軍訓，我中暑，你送了我一瓶水。」

 

「大一下學期體育課，我跑步摔倒，你扶我去了醫務室。」

 

「大二一整年，別人因為我的性格刻意遠離我，你卻和朋友談起我的時候說這是我的性格，不要妄議別人。」

 

「大三，一次小組課題，我們被分到同一組，其他成員偷懶，不想做分配到各自的任務，全都不約而同地把任務推給了我。隻有你，隻有你陪著我，一起找資料，一起完成 PPT。」

 

「還有，有一次我剛從公共澡堂出來，門口遇見兩個女生在吵架，我被波及，兩邊的人都拽著我的衣服不放，我幾乎要走光。是你跑過來制止別人的爭吵，將外套披在我身上，叫我趕快回寢室，這裡不要管，你會幫我收尾。」

 

……

 

27

 

寧佳娓娓道來，說了很多。

 

但其實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能連我自己都忘了。

 

然而寧佳卻記得清清楚楚。

 

我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不值一提的小事，換作別人也一定會幫的。」

 

「你說得對，隻是一些小事，換做別人可能也會幫忙。但是，至少這樣的人，我隻遇見了你一個。」

 

「我想說的是，你本來就是個很好很好的人，你內心細膩，又很有耐心，就算沒有白錦書，你也能活出精彩的人生。」

 

「況且，白錦書不是你的唯一選擇。你善良，溫柔，有責任心，但這不是她得寸進尺的理由。厭倦你的時候就分開，想起你的好就復合，把你當玩具一樣戲耍擺弄，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陳晝，你沒必要因為她而感到困擾，你又不欠她什麼，大膽做自己就好。」

 

從大學到如今，這恐怕是我頭一次聽到寧佳說這麼多話。

 

我自認通透，什麼都看得開，沒成想卻被寧佳教育了一番。

 

不過，這感覺真不錯。

 

我望著她，她的神情淡淡的，眼睛卻很明亮。

 

我忽然想起，之前有人取笑她，說她是面癱。

 

當時我和寧佳並不認識，我遠遠地看了她一眼，說：「還好吧，表情冷淡也不代表內心冷淡。說不定，她是個細致溫柔的人呢？」

 

湖面風平浪靜，蝴蝶飛舞。

 

「你笑了。」

 

忽然，寧佳指了指我，說道。

 

我嗯了一聲，鬼斧神差地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謝謝你，寧佳。」

 

28

 

回到家後，我的心情好了很多。

 

過了幾天。

 

我剛起床洗漱完，就有人來敲門。

 

我去開門，門外卻沒有人，隻有地上有個便當盒，便當盒上還有一張字條。

 

字條上寫著：要按時吃早餐！

 

這字跡我認識，是白錦書的字。

 

我將便當盒拿進屋，打開看了看，裡面是一碗小米粥和兩個肉包，還切了點水果。

 

這時，手機鈴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接通了，是白錦書打來的。

 

「看到便當盒了嗎？」她問我。

 

我沒有說話。

 

她沉默了一會兒，繼續說道：「我知道你現在可能不想見我，我把便當盒放在你家門口就走了。我沒有纏著你不放，所以……你別討厭我。」

 

我嘆了口氣，開口問道：「白錦書，你有完沒完？」

 

這句話，白錦書曾經對我說過。

 

沒想到，有朝一日，我會將這句話原句奉還。

 

電話那頭頓了頓，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陳晝，之前都是你主動為我付出，現在換我來為你付出。我們從頭開始，從一切源頭開始。」

 

【女主泥……突然搞什麼嬌妻文學啊？】

 

【對啊，我也搞不懂，憑什麼又是給男配送早餐又是說要追他，怎麼，男配是皇上嗎？】

 

【就是說啊，現在都女性獨立了，還搞這種女主追愛的戲碼，難評……】

 

【男配或男主為了女主去S，這叫有性張力，但是女主為了男人付出，不好意思，我接受不了。。。】

 

【非要這樣的話，還不如全S了算了呢。】

 

【不要啊！我們女主是男主的，怎麼能S呢？還有，你們沒看到昨天男配和女配的對話嗎？我覺得也蠻好磕的诶，女主男主，女配男配，能促成兩對，這不好嗎？】

 

【回復樓上：你也去S。】

 

29

 

今天是個好天氣。

 

原本寧佳約了我一起去看電影的。

 

誰承想一大早就遇見了這種事。

 

自從上次白錦書來找我卻被我拒之門外後，她已經連續一個星期沒有聯系我了，就連彈幕都看不見了，我以為她已經S心。

 

但是突然出現這種情況，彈幕又再次跳了出來。

 

我想了想，決定不能再這麼被動下去。

 

於是，我給白錦書打了個電話：「今天晚上你出來，我有事要跟你說。」

 

白錦書欣喜萬分，立馬便答應了。

 

掛斷電話後，我將白錦書準備的便當扔進了垃圾桶，就去赴約了。

 

寧佳今天穿了一件毛衣長裙套裝，很可愛。

 

「怎麼不說話？」寧佳問我。

 

「沒，就是在想，這件裙子很適合你。」我笑了笑。

 

寧佳聽罷也笑了。

 

她左瞧右瞧，最後指著我常穿的一件外套贊揚道：「你也是。」

 

這件衣服平平無奇，甚至已經被我穿舊了。

 

我知道她是出於禮貌，於是說道：「謝謝。」

 

寧佳眨了眨眼，像看穿了我的心事一般，補充道：「我不是在恭維你。你穿什麼都好看，我都喜歡。這是真心話。」

 

寧佳說得異常認真，我不禁看恍了神。

 

陪寧佳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天，即將分別的時候，寧佳突然說要去我家看看。

 

「我晚上約了白錦書，打算跟她攤牌。」我坦白道。

 

「那挺好的。提前祝願你心想事成。」

 

寧佳拎著包，轉身朝地鐵站走去：「那就送送我吧，可以嗎？」

 

「你不是說要去我家看看嗎？」

 

寧佳停住腳步。

 

「你不是要……我陪著你一起回去，沒關系嗎？」

 

「嗯，沒關系，一起吧。」

 

30

 

到了家門口，門是開著的。

 

我還以為家裡進賊了，結果進屋一看，卻發現白錦書在廚房裡忙活。

 

餐桌上一桌子的菜，都是她親手燒的，還全都符合我的喜歡。

 

「回來啦。你說要見我，我就提前來了。你總喜歡把備用鑰匙放地毯底下，我過來找了找，果然被我找到了，我就先燒幾個菜等你回來，你……」

 

白錦書話沒說完，就看到了走進屋的寧佳。

 

她立馬頓住。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白錦書質問我。

 

「我才要問你，你是幾個意思？」我怒氣衝衝地把白錦書從廚房裡扯了出來，「你這樣是非法入侵，你知道嗎！」

 

白錦書卻紅著眼睛對我說：「你喊我來不就是想要復合嗎？我特意過來，想給你燒一頓飯，我想給你留一個好印象，我想讓你明白，我真的喜歡你……我有什麼錯？」

 

「不經過他人同意而擅自做自認為替他人著想的事，這根本就是滿足私欲，自欺欺人。」這時，寧佳站出來反駁道，「說簡單點，你這是耍無賴。」

 

「不！不是！」

 

白錦書徹底崩潰了，她走過來想推寧佳，還好被我擋住。

 

她失望地望著我，嘴角溢出一絲無奈與苦澀的笑。

 

「你今天喊我來，不是想要跟我復合, 是嗎？」她問道。

 

「我隻是想當面跟你說清楚。白錦書, 我們——」

 

「別, 別說……」

 

白錦書打斷我的話, 她神情有些恍惚, 眼神變得哀怨而纏綿：「求你了，別說出口……」

 

我頓了頓, 還是斬釘截鐵地告訴她：「我們徹底結束了。我不愛你了, 你也別來找我，更別說復合這種話了, 你給我造成了困擾。如果你對我還有一絲留戀，就麻煩你讓我回歸到平靜的生活。否則, 我不介意將你告上法庭。」

 

31

 

我不記得當時白錦書是怎麼回復我的了。

 

我隻記得, 她頹廢地癱坐在地上, 任由眼淚布滿臉頰。

 

她捂著臉, 哭得撕心裂肺。

 

寧佳低頭望著她, 對她說：「如果你好好跟陳晝過日子，又怎麼會變成今天這樣？白錦書，這都是你自作自受。你回去吧, 別再來打擾陳晝了。」

 

白錦書確實沒再來過。

 

據彈幕所說, 江之珩又去找了她幾次。

 

「錦書, 陳晝都不要你了, 你為什麼還是不肯接受我？難道你還在氣我高中的時候霸凌過你嗎？」

 

「那時候大家都還小, 不懂事, 你怎麼到現在還耿耿於懷呢？」

 

「你不接受我，那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有沒有考慮過你肚子裡的孩子？」

 

江之珩捏住白錦書的下巴，想強吻她。

 

白錦書卻扭頭避開。

 

「我會打掉。」

 

她淡淡地說。

 

「你說什麼？！」

 

「我說，我會打掉這個孩子。」

 

「你瘋了嗎？！」

 

「我和你之間本來就隻是醉酒後的一夜荒唐。江之珩，我不愛你，我愛的人，從來都隻有陳晝一個。」

 

【啊啊啊啊，我真服了, 磕了半天男女主，結果女主說隻愛過男配？】

 

【就是啊，到底當初是誰說女主喜歡的是男主的啊？】

 

【太好了, 當初我站男配, 被你們罵慘了，現在終於解氣了！你們一個個的，總想著兩個人在一起就要有性張力，就要有刺激感, 可是平平淡淡才是真啊！】

 

【就是啊，明顯男配比男主有魅力多了！女主也是個瞎眼的, 雖然說是喝多了酒, 可還不是你情我願的？說到底，隻是給自己的背叛找了個能信服的理由罷了！】

 

【樓上那幾個，你們是不是男的偽裝成女的發言啊？怎麼一股臭腳丫子味？】

 

【說兩句實話就成男人該S了？我看你小腦萎縮吧！】

 

……

 

32

 

這次的彈幕罵得很兇。

 

大家各執一詞。

 

不過, 也就幾天的功夫，彈幕就再次不見了。

 

我和寧佳相互扶持，最終走到了一起。

 

至於白錦書，聽說她去墮胎後, 江之珩就徹底收手，拋棄了她。

 

她也沒了再婚的打算。

 

彈幕再也沒有出現過。

 

而我的生活，也漸漸步入了正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