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未肯休
第3章
待到裴晉雲冷笑威脅要將他們全部發賣時,才有人說了真話。
裴晉雲將謝容禁了足,不準她們再踏入這院子。
太醫向裴晉雲回話。
“大人放心,這位姨娘隻是嗆了水,但並無性命之憂,額上的傷每日用這生肌散便不會留疤。”
太醫頓了頓,隨後說道。
“還有……她應是難產時傷了身子,子嗣艱難,避子藥可以不用再服了。”
裴晉雲不可置信地望著太醫,又確認了好幾遍才敢相信。
太醫走後,裴晉雲SS地盯著我,眸中滿是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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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撫上我的脖頸,微微用力。
“聞檀,你怎麼敢,你怎麼敢的!你竟為他人生了孩子。”
看著我蒼白的臉還是松了手。
我在朦朧中睜開眼。
“阿晉,你又來我夢裡了,隻有在夢裡,你才會這樣溫柔地抱著我。”
“對不起,是我父親害你沒了家,你一定很恨我是不是?”
裴晉雲僵住,紅著眼圈質問我。
“我不能恨你嗎?我不該恨你嗎?”
我的眼淚順著眼角滑落。
“我求你,至少在夢裡……不要恨我好不好。”
他沒再說話,隻是將我摟得更緊,埋首在我脖頸,傳來一陣湿意。
13
次日,裴晉雲貼身侍衛帶了一女子進入院中。
侍衛猶豫:“還有……”
裴晉雲蹙眉。
“還有什麼?你何時變得如此磨嘰?”
“皇上連夜下旨,聞太師並未通敵,令大理寺重新徹查此案。”
裴晉雲倏然僵住,腳步虛浮竟有些站不穩,甚至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定要那侍衛再說一遍,可再說幾遍都是這個答案。
女子聽見消息,面上浮現喜悅轉而又變為悽然。
裴晉雲頹然地倒在地上,仿似沒有力氣再站起來,面如S灰,可笑他這麼多年都恨錯了人。
他望向那女子,聲音嘶啞。
“聽說,素日裡隻有你與她關系不錯。”
女子點頭。
“是,奴婢紅枝,是教坊司的官妓,奴婢可否先去看看她?”
得了裴晉雲的同意,紅枝走到內間,隻一眼便紅了眼眶。
她從內間退出來,也顧不上尊卑,朝著裴晉雲說道。
“S人不過頭點地,大人又何必如此折磨她,前幾日她走時尚有幾分生氣,如今躺在那裡,渾身冰涼,除了比S人多了口氣外,還有什麼區別?”
“那年我得了病,早該一卷草席卷了丟去亂葬崗的,她求著給我找了大夫,悉心照料,我才撿回了一條命,她出生高貴,卻連我這樣的人都不曾嫌棄,真的就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嗎?”
裴晉雲沒說話,打開了紅枝剛剛放下的包袱。
東西很少,幾件洗的發白的衣裳,和一個熟悉的盒子。
他看到盒子中的玉镯和幾顆早已風幹腐朽的蓮子時,隻覺痛不欲生,手慢慢收緊,
“她每月應當有例銀,怎會就這點東西?”
“阿檀所有省下來的銀子和賞賜,都託人給了那場戰爭中S了男人的老弱婦孺。”
說到此,她眼淚落了下來。
“大人,一個善良的人在自責和愧疚中過了七年,已經夠苦了,你放她走吧。”
裴晉雲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呼吸都不暢快,問出了一直以來的疑惑。
“太醫說她難產傷了身子,孩子是誰的?她背後又為何那麼多傷?”
紅枝嗤笑了聲,繼續說道。
“大人以為教坊司是什麼地方,樂妓不用接客,隻要手和臉能見人就行,犯了錯挨鞭子、板子不過尋常罷了。”
“至於孩子,她隻說,是與心愛之人的孩子。”
“她說她什麼都沒有了,隻想留住這個孩子,不知是求了哪位貴人,磕得頭都破了,才準她生下來。”
“她說待孩子的父親回京都,一定會很愛這個孩子,這孩子便不會是賤籍。”
裴晉雲怔住,像是回憶起了什麼,他前往青州的前一日,醉了酒,被人下了藥。
醒來時看到身旁人是謝容,他便以為昨日出現的阿檀隻是夢境。
如今才反應過來,阿檀那日是真的來過,還為他生了個孩子。
他顫抖著又問:“那孩子呢?”
“S了,難產,生下來便S了。”
像是想起什麼。
“那天是什麼日子?”
紅枝有些疑惑,還是答道:“七月初七。”
“大人不想知道叫她什麼名字嗎?是個女兒,叫知意,‘願君知我意,相思未肯休’。”
所以,他竟然將婚期定在了女兒的忌日。
裴晉雲喉間翻湧,硬生生嘔出了血。
14
裴晉雲進宮,在御書房大鬧了一場。
瘋魔似的質問皇上為何不早些告訴他真相。
皇上神色淡淡,隻平靜地說了一句。
“若是早些讓你知道真相又如何?你留在京都魏景玉會放過你?還是說你帶著她一起去S?”
他又問為何入京之時不說,皇上眸色暗了暗,沒說話。
裴晉雲冷笑,不歡而散。
我隻覺痛意將我淹沒,可我又從這痛中獲得一絲前所未有的暢快,矛盾至極。
醒來時,隻有紅枝在我身旁。
她紅著眼眶,扶著我起身半躺著,又倒了茶水與我。
我詫異地望向她,聲音嘶啞。
“紅枝,你怎麼來了?”
“裴大人幫我脫了籍,我能回宿州老家了,但放心不下你,求著過來看看。”
我呆滯良久,她像是想起了什麼。
“镯子……镯子我給你帶來了。”
我垂眸看著手中镯子,苦笑了下。
這是裴晉雲送我的及笄禮,也是定情之物。
我曾守著這镯子過了七年,是我唯一的希望,唯一的念想。
隻是現在與我,再也無用了。
我將镯子戴在紅枝手上,氣若遊絲。
“回宿州好啊,離開這吃人的地方,此生怕是再無緣相見,我也沒什麼能送你的,你將這镯子換些銀錢吧,以後也能好過些。”
紅枝震驚地望向我,便要將镯子褪下。
我攔住她的動作。
“收下吧,這東西與我已是無用。”
15
紅枝走到門口,又轉回來。
“裴大人讓我暫時不能告知你,可我覺得你應該知道。”
“昨夜皇上下了旨,聞太師從未通敵,令大理寺重新徹查此案。”
我難以置信的看著她,又確認好幾遍才敢相信,淚珠毫無徵兆的往下掉,喉間像是被什麼堵住,呼吸都感覺刺痛。
一切都是假的?那什麼是真的。
那父親的命算什麼?
族人七年的流放算什麼?
我屈辱的七年……又算什麼?
不知是哪裡來的氣力,我赤著腳,瘋了似的往外跑。
我要逃離這裡。
裴晉雲在院中將我攔下,眸中染上猩紅,面上是顯而易見的懊悔。
“阿檀……”
我掙開他的手,聲音發啞幹澀,泣道。
“我父親沒有通敵,沒有害S你的父母,我不是樂妓,不是……你的妾。”
兩眼相望,卻隻有淚千行。
16
宮中來了人,我又重新回到了曾經的太師府。
隻是皇上卻不肯見我。
當年的通敵案判得有多快,這次徹查便有多快。
先帝魏景玉當年忌憚裴家,聯合敵國除去裴家。
當年父親和裴晉雲,還有寧王與幾位大臣一直在查此事,查到實證時,被魏景玉知曉。
此案若破,他的帝王之位再也坐不穩,還會遺臭萬年。
他召集了隻聽命於皇帝的五萬影衛,圍了京都,要將所有知情之人滅門,魚S網破。
父親站出來說願意頂了這罪,隻要他放過所有人。
畢竟將這麼多人滅門,隻會留下一個殘暴的名聲,對他的帝位亦是不穩。
魏景玉答應了,他誰都可以不信,除了我父親。
當年流放青州的族人,受了皇上照拂,安然無恙。
這場爭鬥裡,S的……隻有我的父親。
時隔七年,父親才被準許有了一場葬禮。
皇上親自前來祭奠,莫大的殊榮。
父親桃李滿天下,那些曾經罵他的、以他為恥的,也都來了。
許是前幾日哭得多了,葬禮這日怎麼都哭不出來。
我跪在父親靈前,臉色蒼白,形銷骨立,麻木地向前來吊唁的人行禮,接受著所有人憐憫的目光。
裴晉雲也來了,他神色憔悴,眸底是厚重的青影。
他苦澀地說著什麼,我眼神空洞,隻是又重復地行了一禮,也不知他說了什麼。
17
葬禮過後,宮中又來了許多賞賜。
連上門探望我的人都多了,就連裴晉雲也日日在府門前徘徊,我囑咐管家,就說我病了,不能見客。
我每日常做的事情便是發呆,昏昏沉沉的,夜裡總被驚醒,已不知多少日沒有睡過一次好覺,當真是厭極了這副孱弱地身子。
想起那日從痛意中獲得的暢快,我鬼使神差地拿起了剪子,在小臂上劃上一道,才覺得松快許多。
管家來通報,說皇上來了。
我強撐著精神,規矩地行禮,跟在他身後在這府中漫無目的地逛著。
他說了許多。
說幼時我們曾在這園中玩鬧。
說他被父皇罰了,來我家中時,我親自給他做了藕粉糕。
說六歲時,我明明答應過長大就嫁給他。
……
他攥過我的手,質問我,明明我們才是青梅竹馬,為何要拒了與他的婚事,為何變心選了裴晉雲。
“阿檀,到朕身邊來吧。”
我沒回答,隻是抬眸望向他,輕輕地問。
“景恆哥哥,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父親是清白的?”
他禁了聲。
我苦笑,所以他七年前便知道。
還是在回京都時,設宴任由我被人羞辱。
任由裴晉雲傷害我,就隻為了讓我和裴晉雲再沒了可能。
才會在以為我故意尋S之時下旨。
“陛下,放我出京吧,我不會再和裴晉雲有任何瓜葛的。”
18
又過了幾日,我收到一封沒有署名的信。
寥寥數句,熟悉的字跡,隻寫了一個名字和地址。
我焦急地問管家,送信的人還在嗎。
“已經走了,是鏢局的人,沒什麼特別的,就說收到的任務,若是先帝S了,便將這份信送到太師府。”
離京的這日。
裴晉雲追了上來,手中握著我已經給了紅枝的玉镯,神色焦急。
“阿檀,這些日子你總不肯見我,我想解釋給你聽的。”
“謝容的孩子不是我的,那日我醒時,她躺在我身旁,我便以為那日的人是她,我已經將他們趕出府了,我從未碰過她。”
“阿檀,對不起,我錯了,你別走好不好……”
我鼻尖一酸,眼眶發熱,不知該說些什麼。
都是他的錯嗎?可若是我的仇人,我也定會想將他千刀萬剐。
他紅了眼眶。
“阿檀,晚了七年的提親,現在還能給我個機會嗎?”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的,想著笑比哭還難看又算了。
“阿晉,我也曾無數次夢過,這一切都沒有發生,我等到了你的提親,等到你來娶我。”
“也曾夢過,你知曉我受了許多委屈,將我抱在懷裡輕輕哄著。”
“可我如今,什麼也不想了,七年,不是七天,不是七個時辰,我隻是……不愛你了。”
勉強在一起,那些傷人的話隻會像刺一樣扎在我們心裡。
何況我這殘破的身軀,又能撐幾日,餘下的時光,我不想再留在京都任人指指點點。
有我這樣一個妻子,也隻會令他丟臉。
“你我都放下吧。”
裴晉雲紅著眼,眼中的希冀消失殆盡,他看著我重新上了馬車。
“阿檀,日後要過得開心些,知道嗎?”
好。
19
到了蘇州,我按照信上的地址找過去。
一對中年夫妻見到我時,有些詫異,有些為難。
卻還是將我迎了進去,招呼著不遠處的小姑娘過來。
我蹲下身,看著眼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隻一眼,我便認出來,她一定是我的知意。
眼眶發熱,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小姑娘好奇地打量著我,用手輕輕擦拭我的眼淚。
“姐姐,你是誰呀?怎麼哭了?”
夫妻倆眼眶都紅了,不舍地別開眼。
他們將知意養得極好。
“姑姑,我是知意的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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